祁婠伊得了梵珈的佛珠之后,心情明显雀跃不少。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梵珈沉默了不少。
倒也不是心情不好,就是话比平时少了许多。虽然他平日里话便不多,可在她提及一些问题的时候,梵珈都会详细耐心地替她解答,可今天,他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自己,回答也简略了不少。
祁婠伊因为他的沉默而有些疑惑。
她不是个会因为别人沉默便话少的性子,梵珈这样,反倒让她更想在他面前多问几句,想知道他沉默的原因。
“高僧,等会儿我要去浮屠塔,你要跟我一同前去吗?”祁婠伊直接拦在梵珈面前,让他的目光避也避不过她。
祁婠伊知道他定然是会和自己同去的,只是他半天不怎么说话,祁婠伊有些着急,才会这样问道。
梵珈因为她突然站在自己面前,停住了步子,袖中的手指莫名紧了紧,道:“去。”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正在自己面前,灿烂阳光。
梵珈只看她一眼便似被吸住了一般,他很快将头往右侧转了转,目光有些闪躲。
祁婠伊见他又躲,她轻笑一声问道:“高僧怎么不敢看我?”
声音愉快,若非梵珈此时有些脸红,定然能分辨出她话中的调侃,然后再像往常一样说一句:“莫要胡闹。”
只是他有些慌乱,所以没有听出来其中意味,目光不小心落在她的手臂之上,又很快移开,右手竖在胸前,无奈地回了一句:“阿弥陀佛。”
也算是另外一种表达的“莫要胡闹”了。
祁婠伊自然是注意到梵珈的目光转移,她将自己手臂上的佛珠又看了一眼,似不满足一般,又将手腕抬了起来。
衣袖往回收了收,露出白嫩光洁的一截皓腕,黑色的檀木佛珠套在上面,在阳光底下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差,刺激着人的眼球,更觉得那一段手腕白得惹眼。
梵珈不敢多看,忙收回了目光。
祁婠伊见他反应,只轻笑了一声,便又走回了梵珈身旁,靠近梵珈的耳朵,轻声在他耳边道:“今天晌午我回我的住处那边用膳,高僧一个人要乖乖吃饭啊。”
“嗯。”梵珈点头。
分明像是哄小孩的语气,可梵珈早已经习惯她有事没事这样玩笑,也很自然地回应。
祁婠伊见他没有半分好奇和不舍,又觉得有点无趣,当即站直身子道:“那我先走了。”
梵珈不解她变脸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又应了一声,看着祁婠伊的背影逐渐远去。
等到祁婠伊走到很远的地方的时候,他才又合掌,低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祁婠伊走的步子极快,也没有回头,所以并不知道梵珈后面的反应。
她回了自己的很久没有住过的院子,第一件事情并不是用饭,而是找了锦葵:“怎么样?”
“殿下,辛二公子为了查清楚这件事情还特地去了司审衙找了司审官沈公子了解具体情况,确实发现了点不一样之处,不过……”
祁婠伊听见她说有不一样之处便眼皮一跳,着急道:“查出来了什么?”
锦葵知道公主着急,听见她这般等不及自己话说完就发问便更觉得如此,只无奈地解释道:“是有些不一样,不过不是发现这些人并非土匪,而是发现这些土匪原本都是被冤枉的。”
“什么?”祁婠伊皱眉道。
“之前的官兵查到这些土匪皆是穷凶极恶之徒,其实不然,他们之中有普通百姓、有读书人、甚至还有当过官的,也并非是余安城人,是从长都的一个小地方逃到这里来的。”
长都距离这里说远也得好些日子的路程,说近其实就只隔着两座城池。
“怎么回事?”
“他们原来在一个叫先华的小地方,那儿的县令是个昏官,没有什么本事,只是因为地方远,藏污纳垢的没有人管,加上他好像与长都上头的官员有几分关系,就越发嚣张。”
“其实那些土匪并没有犯事,相反,他们都是得罪过那个县令,才被打入了大牢,也不知道怎么的全逃了出来,一直就留在西山。因为这些事情,所以对朝廷官员极度厌恶,那日遇见禅师也并不是意外,他们知道圣上扶持佛法,也知道了禅师的身份,所以才故意去要害他的性命的。”
听到这复杂原因,祁婠伊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良久,她才咬着牙道:“那个县令可伏法了?”
“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被查了出来,也已经流放了,只是那些土匪不知道。”
“那他上头的人呢?”祁婠伊又问。
这下锦葵没有很快地回答,只摇了摇头。
“罢了,既然沈公子和辛二哥哥都已经查出了这件事情,那上面的官员他们也定然能够查出来。”祁婠伊冷然道,她对沈清见还有辛苏安的办事能力是极为信任的。
祁婠伊想了很久的原因,不想竟然是这样的,她有短时间的沉默。
高僧说的不错,种什么因就会结出什么果,可是为何这因果得来的业障,会害在别人的身上?
房中沉寂半晌,祁婠伊才想起来什么一般,抬头问道:“这些都查出来了,那些土匪呢?”
锦葵一愣,还以为祁婠伊是觉得那些人无辜,又想要将人全放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便听祁婠伊冷笑道:“我不会给他们求情的,他们或许曾经无辜,或许原因无奈,可触犯了国法就是触犯了国法,谁人犯罪还没有个原因呢,总不会因为他们惨一些就放过他们。”
锦葵看着祁婠伊冰冷的目光,知道公主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她听到那些人是一步步被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分明眼中是有同情的。
只是他们杀了人,还险些伤了梵珈禅师的性命,公主再仁慈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沈大人一共留下了三个人,死了一个,还剩下两个人。”锦葵将得来的消息重述给祁婠伊,又问,“公主要赐死他们吗?”
“不。”祁婠伊摇头。
锦葵一愣。
“就把他们留在司审衙中,怎么处理由沈公子说了算。”祁婠伊冷着脸道。
锦葵前一秒还觉得公主是心软了,后面听见她这句话就知道,公主这是要给梵珈禅师出气了。
知道司审衙名头的人都知道,在司审衙中,死了的人可比活着的好受多了,尤其沈公子还是个不近人情的主儿,公主说要由沈公子说了算,那不就是让那两个人没有好受的。
锦葵点了点头,就要将这消息传出去。
一旁鸢尾听她才将话说完,便劝道:“公主辛苦了一早上,该用饭了。”
祁婠伊看着那桌上的菜,突然便没有了胃口,想了想道:“我去高僧那里吃吧。”
鸢尾也不意外,公主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住处用过饭了,梵珈禅师受了伤后,公主就开始比谁都忙。
祁婠伊做了决定,也没有在房间多留,快步地往了无殿走去,她走到的时候,梵珈正在用饭,筷子夹到了一片青菜,正在往碗中送。
梵珈吃饭不快,也没有什么表情,像是为了吃饭而吃饭的。
她目光扫过桌上的菜式,目光停在了一式两份的菜碟子上,在梵珈位置的对面,还放着一个盛满了米饭的小碗。
祁婠伊步子一顿,停在了门口。
她看着梵珈将自己的那一碗饭用完,目光落在对面那一碗还没有动过的米饭上,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抬起。
就在这个时候,祁婠伊直接走了进来,笑着对梵珈道:“高僧是在等我过来一起用饭吗?”眼中不乏惊喜,原本便清澈的眼睛像藏了星星一般,亮晶晶的。
梵珈没有回答,只合掌朝她行了个礼。
祁婠伊知道他是默认了,这会儿却故作不知:“我还以为我这会儿过来会没有饭吃了呢,高僧你这么浪费食物可不好啊。”她扬眉道,心情分明很好,却要装作心情还行的样子。
梵珈其实心中有一个回答,只是面对张扬进取的祁婠伊,他没有能说出来。
祁婠伊本来也没有想要他的回答,她径自坐在了桌前,开始用饭。
祁婠伊吃饭的速度也不快,只是吃饭的时候比梵珈多了那么点烟火气,至少可以让人看着便觉得她碗中的饭还算好吃。
只是这一次用饭的时候,一向举止姿态优雅的公主,不小心沾了饭粒子在唇边。
梵珈坐在她对面,自然也是看见了,这觉得这一粒米粒使得她原本明艳的脸上多了一份娇憨可爱。
祁婠伊也察觉到了,她捏了捏袖子,对梵珈道:“我忘记带帕子了,高僧带了吗?”
梵珈见她寻不到帕子,本着乐于助人的的态度,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取了出来,想要递过去,祁婠伊直接拉住他的手擦了擦嘴角,勾着唇道:“多谢高僧。”
祁婠伊那张好看的脸骤然靠近梵珈。
一双杏眼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眼底深处全是满足。
梵珈因为她的动作手松了松,帕子险些掉落在地,祁婠伊快速接住,还无辜道:“弄脏了高僧的帕子,我带回去帮高僧洗了。”
作者有话要说:和尚:本着乐于助人的想法给了帕子。
公主:本着图(zhan)方(pian)便(yi)的想法用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