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来的仓促,可也因为过于狼狈所以消息传到了祁婠伊这里,等到她赶到方寸居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几个禅医。
祁婠伊站得远,看不真切梵珈的脸,只觉得面色惨白。
里头禅医在为梵珈诊治,祁婠伊不能上前看情况,只能攥着一旁跟着梵珈一起出去的小沙弥问情况:“怎么回事?高僧他为何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土匪,他们手中带着刀,我们虽然有几分功夫,可、可还是难以抵挡。”小沙弥说着垂下了眼眸,情绪很不稳定的样子。
祁婠伊平日里与人为善之时看着还是很好说话的,只是此时一着急,这么些年来身上积压的气势便瞬间显现了出来,小沙弥原本便受到了惊吓,再见祁婠伊这样,话都说不完了。
“静语呢?”两人说话的时候,方丈也赶过来了。
“静语他……”听到方丈提到静语的名字,小沙弥彻底崩溃,眼眶已经红了,“他被杀了。”
“怎么会?”祁婠伊声音骤然变大,“如果是土匪,不应该都是谋财的吗?他们怎么敢……怎么会害人性命?”
“我们下山原本本便没有带多少盘缠,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银两了,他们说要银两,我们没有,还没有说两句话,他们便急了,直接开始动刀子。”小沙弥红着眼睛道。
祁婠伊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小沙弥的僧袍上是沾着血的,血迹尚未干,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她不禁往梵珈的方向看了一眼,若土匪动了杀机,那梵珈身上的伤定然不轻。
“禅师不愿伤人性命,所以我们并没有与他们缠斗的意思,只是他们穷追不舍,后来不知怎么便被激起了杀意,下手凶残,是直奔着要命来的。”小沙弥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禅师受伤以后,静语他落在后面拦住了那些人,我才拼命背着禅师地跑回来的。”
“岂有此理!西山脚下,寒叶寺的人,居然会有土匪如此肆意横行,还伤人性命,老衲这便派人将此事传回城中,请陛下做主!”方丈气得额上青筋都爆出来了,可见是实在的气愤。
只是他到底是佛教中人,不会做出带人下山寻仇这样的事情,而且佛家有身居高处,虽今受世人推崇,可到底仍是弱势,遇见了这种事情还得请皇上派兵驻扎调查。
祁婠伊听见方丈的话之后稍稍放心,父皇对佛教文明重视,此次伤的一个是佛子,另一个死的是寒叶寺中的人,父皇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人的。
小沙弥一字未描述那些人的凶狠,可祁婠伊却从他脸上的留下的伤处看了出来,她又往房内看了一眼,还是看不到梵珈人。
不过总归是有一个禅医出来说明情况了。
“禅师在明处的伤都还尚轻,唯一严重的是背后的一处刀伤,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现在昏迷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身后的那一处刀伤太深,失血过多引起的。好在送回来的及时,我们已经开好了方子,只等禅师醒来,喝上一剂汤药,再慢慢养着便是。”
方丈听闻此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禅医又感叹似的补了一句:“这些土匪下手是真黑,刀刀都往致命处去,好在禅师从前练过些武功,才能躲开一些,只是背上这道来得凶猛,应该是没来得及躲开。”
祁婠伊听得眉头一紧。
“多谢禅医。”祁婠伊朝禅医道了一句谢后便直直往房间中去了。
站在他身后的禅医却是一愣,算起来这才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可她给自己的印象却是一直仰着头的,哪怕那次生病的时候,也还是脾气不减。
不想竟能看到她为了谁这样着急慌张。
禅医将目光落在与自己一同站在后面的方丈那边,方丈了然一笑,知道公主这些日子一直是梵珈带着学习经文佛理的,也算得上是半个师父,所以有此举动方丈并不奇怪。
禅医不明白其中种种原由,他只看着那个高傲的公主低下头温柔地用帕子擦梵珈额上冒出的冷汗时的小心翼翼,再看看方丈一脸的放心。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过他到底只是禅医,也不会主动牵扯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只能是摇了摇头无奈地离开了。
梵珈房内,方丈在房中留了一会儿,见禅医给他诊断后开了药,确认此时只是昏睡,没有什么大事情,便寻了两个小沙弥在这儿照顾着梵珈,自己离开了。
祁婠伊不知道方丈如何能将情绪都处理得这么清,可以理性到得知梵珈身上的伤已经不会危及到性命便直接转身离开。
她只知道自己做不到,她得自己在这儿看着,这样尚且不能放心,更不论梵珈不在她眼皮子底下了。
祁婠伊见他疼得嘴唇都发白,心下慌乱得很,又唯恐手下的动作重了,碰到了他的伤处。
他只穿着中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这道伤痕只要再深一点点,她可能就见不到自己念了这么些日子的人了。
一想到这里,她心都揪得紧了一些。
梵珈额上的细汗冒个不停,祁婠伊也耐心地为他擦了一次又一次,眼见着梵珈脸色愈加苍白,祁婠伊一时间放心不下来。
身后站着的禅师见祁婠伊如此,出言解释道:“禅师受了伤,又这样被送回来,失血过多加之伤口可能感染,所以此时脸色苍白都是正常的,若是严重的话,夜里可能还会高烧。”
祁婠伊闻言转身,疑惑道:“禅医还在?”
禅师:合着我在后面站了半天你完全没有看到?
祁婠伊也意识到禅师眼中的疑问,解释道:“方才那位禅医离开了,我以为你也会离开的。”
之前走的那个禅医是她生病的时候医她的和尚,而眼前这个禅医她从前并未见过,也就不识得。
禅医手中拿着个小白瓷药瓶子,对祁婠伊道:“方才开得只是内服药,这药是要外敷的。”
禅医意思很明显,祁婠伊现在在这里,他没有办法上药。
祁婠伊低头又望了梵珈一眼,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二话不说乖巧地走出了门。
禅医将梵珈的衣服拨开,找着伤处上药梵珈身上大的伤口不多,小的伤口不少,加上梵珈此时并不清醒,所以禅医要给他彻底上完药费了一番功夫。
等他推开门要出去的时候,发现祁婠伊还站在门口。
“公主怎么还在这儿?”禅医惊讶道,他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还以为公主早已经离开了。
祁婠伊念着梵珈还在里面,没有与禅医多说话的意思,点了点头就要进去,正好看到了禅医手上的白瓷药瓶子,停下了步子:“禅医怎么还拿着这个药瓶?”
禅医闻言也看向自己手上的药瓶,对祁婠伊解释道:“禅师这住处也没有个旁人,贫僧正要去寻一个小沙弥在这儿帮他上药。”
“要给我吧,我……我找人帮高僧上药。”祁婠伊一时语快,险些说错了话。
禅医迟疑地看着祁婠伊,思考了一会儿才应下,将药瓶递给了祁婠伊:“早晚各一次,记得要提醒那上药之人千万轻些。”
“我记下了。”祁婠伊接过药瓶,往梵珈床边走去。
祁婠伊走到梵珈床边的时候,才发现梵珈不停地发出呓语,她凑近些才听到,梵珈唤的是“静语”。
她伸手碰了碰梵珈的额头,热得烫人,祁婠伊想起方才禅医说过的话,神情幽怨地朝禅医那边看了一眼,还真的发了高烧。
禅医原本已经打算离开,感受到这一道情绪浓重的目光的时候,转过神来看了一眼。
便听祁婠伊问道:“高僧真的发高烧了,现在该怎么办?”
“方才已经喂过药了,公主不必担心,这是正常的症状,等过会儿起了药效,烧退了便好了。”
“噢。”祁婠伊应了一声,又觉得禅医的话将自己心里头的在乎全点了出来,遂辩解道,“我没有着急,我就是问问。”
“贫僧知道。”禅医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又不那么回事。
祁婠伊话一出来便后悔了,只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欲盖弥彰,最终攥着那小药瓶子回了房内,心中懊恼不已,连带着脸都微微红。
好在禅医说完话便直接离开了,不然祁婠伊更觉得不自在。
她回到梵珈床边的时候,梵珈还在说着梦话,祁婠伊将手中的药瓶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坐在一旁焦心地看着他,用碗装了水不时点在他唇边,只是梵珈一直昏迷着不曾醒来。
中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叫了名字还得人应,若是不应便叫个不停,祁婠伊只能不厌其烦地在一旁回应。
直到他突然唤了一声“公主”。
祁婠伊整个人一愣,以为是他醒了过来,忙站起身去看,却被梵珈拉住了手腕。
她动作一停,看向那只攥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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