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简直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离谱的事情,老太太一醒来就给她改小名,不过如今这时候,什么小名大名都不重要了。
“您要是想叫我六六就叫吧。”您开心就好。
程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一众人,缓了一口气道:“我没什么事,不必担忧,都回去吧。”
“萧氏,后日便是大郎娶妻的日子了,明日你也该将家里的事情准备好,勿要到了后日叫人笑话。若是你忙不过来,便让你妯娌还有几个女郎帮忙。”
“是。”萧氏应了一声是。
“老大留下,其余的都散了,回去歇着吧。”
众人应了犹豫了一下,但也依言告辞离开,不多时,屋子里便只剩下程老夫人与临安侯了。
程老夫人靠在软枕上,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临安侯,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有些模糊不清。
“那一封信,你莫要留着,回去便烧了。”
“是。”
“还有杨小娘,你也要处理好,莫要为程家留下祸根。”程老夫人说到这里,眸光微冷,看向临安侯的目光有几分锐利。
“我不管你对她是何等的痴心,但你要知晓,此事事关程家生死,不是你能任性妄为的。”
“你若是为了她,连程家的众人的性命都可以不顾,那你便带着他一起离去吧,就当作程家没有你这个人,我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母亲”临安侯脸色微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母亲这是要将他赶出家门吗?
程老夫人闭上眼:“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也是一家之主,本应该以家族、以大局为重,若是你不能,我是不放心将程家交到你手里的。”
临安侯若是还不清醒,她临死之前,势必要夺了他的爵位给程谦,若不然她死都没办法安心。
“程家这些年闹出来的事情,最大的错便是你,你可是知道?”
临安侯身形微僵:“儿子儿子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当年你与萧氏早有了婚盟,却喜欢上了杨小娘,执意要退亲,是违背诺言,不遵婚盟,这本是你的错在前。”
“后来你娶了萧氏,又纳了杨小娘为妾,非但没给萧氏弥补,反而是因为不能给心爱的女子正妻的位置,心怀愧疚,对她偏心之至,宠妾灭妻,嫡庶不分,乃是乱家之根本。”
多年往事忽然涌上心头,历历在目,临安侯心中有些慌,仓惶且茫然。
所以真的是他错了?!
是他缘故,才让家里多年不得安生?
先前他觉得自己对不住几个孩子,难不成连他打从心里不喜的萧氏,他也对不住?
不!
这不可能的。
“若非当年她执意要嫁过来”
“是,若非她当年执意要嫁过来,也不需要吃这等苦,你宠妾灭妻,让她被人看尽了笑话,这一切也是她自己执迷不悟。”
“可当年这桩亲事,我问过你的,你自己无所谓,觉得娶谁都可以,这才定下来了,后来你突然反悔,她又何其无辜要遭你退亲,被世人嘲笑?”
“我曾与你不知说过多少次了,萧氏是你的妻子,便是你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也需得给她正妻应有的敬重,不可让一个妾室骑在正妻的头上,你觉得是我偏心,见不惯你宠爱那杨小娘。”
“你甚至还一直想将世子之位给程谅,他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你要从你的嫡长子手里,将世子之位抢来给他,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母亲,你别说了,我”
“我怕是不说,也不知道哪一天被你气死,再也没机会说了。”程老夫人摇头打断他的话,
“程家乱家之根本,全在于你,如今所有人的痛苦,也全因你而起,你对不起你的母亲,对不起你的妻,对不起你的儿女,程元伯,你可知?”
程老夫人心中对萧氏也不是没有怨,怨她不争气,怨她执迷不悟,可也知晓那些事情的根源到底在哪,也不忍心对她如何。
也是个可怜人,既可怜又可恨。
临安侯脸色发白,身形微微颤抖了一下。
程老夫人见他如此,心觉得他活该,又觉得心头,最后只能叹气:“你如今已经四十岁了,不是当年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母亲也老了,或许也没多少年好活了,我希望你清醒一些,知晓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你不该做的。”
“好好照顾你的妻儿,若是母亲走了,便没有人给你善后了。”
临安侯急忙道:“母亲莫要胡说,您定然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是儿子错了,儿子这么多年让母亲担忧,让母亲辛苦操劳。”
“长命百岁?”程老夫人摇摇头,“若不是实在是不放心,这样的日子我还不如不过了,去找你父亲与他团聚该是多好,免得成日担心受怕,劳心劳力。”
“母亲”
“行了,你也走吧。”程老夫人累得不想和他说话了,“杨家的事情,便交给你处置,记住我的话,若是你还留下祸害程家的根源,你也一并离开程家吧。”
临安侯还想说两句什么,但见程老夫人已经不肯与他说了,只能忍下:“那母亲您好生休息,杨家的事情,儿子定然会处置妥当的。”
“但愿你能做到”
。
另一边,程家众人离开福安堂,几个小娘子落在后面,小声地议论着今日的事情,走得也极慢。
今夜天空无星无月,黑夜弥漫人间,寒风吹拂,枝头寒颤,有侍女提着引路灯走在前方,在黑暗之中映照出一方明亮之地。
程妍满脸的慌乱:“也不知道祖母什么时候好起来,听说还吐了血,可受苦了。”
说起程老夫人吐了血的事情,程姝的脸色就极为难看:“也不知他是干了什么事,世间上怎么会有如此之人。”
连母亲都被他气得吐血,可见是何等的不孝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