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娘被程老夫人突然发怒吓了一跳,忙是止住了哭泣,连连道:“妾妾没有”
她只是想让程家人知道程娥受的苦,多心疼心疼她,让她走得安心一些罢了,是真的没有要找事的意思。
而且她如今也不敢找程娇的麻烦。
“既然没有,便闭上嘴。”程老夫人扫了她一眼,语气冰冷,“收起你的眼泪,我可不是你的侯爷,不吃你这一套。”
“侯爷”是了,侯爷呢?
杨小娘茫然想起没见临安侯的踪影,擦干了眼泪,急忙问程老夫人:“老夫人,侯爷呢?他怎么没来?”
程老夫人道:“他说有要事,没有时间回来。”
“不,这不可能!”杨小娘不信,“纵然纵然侯爷对我们母女二人心中有恨,可元娘到底是他疼了二十年的女儿,他怎么会不来呢?”
这一面很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他怎么会不来?
“是不是你们根本就没告诉他?!”
“杨小娘。”兰氏皱眉呵斥,“侯爷到底为什么不来你心里清楚,勿要诬赖我们程家,我们程家可做不来这些小人行径的事儿。”
“也就是你们这些不知廉耻之人,才会做出那些鸡鸣狗盗的恶心事!”
杨小娘顿时哽住,睁大一双眼睛,满是惶恐害怕。
这一朵被男人呵护的解语花似乎已枯黄衰败,原本那双明媚如春水的眼早已决堤枯竭。
程娇闭上眼,心中平静无波。
萧氏执着于一个不爱她的男子回头,杨小娘则是将自己全数托于一个男子,纵然她有错在前,可被抛弃亦是她的命运。
或许于男女之情里,就不该执着于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人,盼望他有朝一日回头,成功者素来是少数,撞得头破血流才是多数。
也不该做一朵菟丝花,将命运系于一人,他爱你时,或许会给你百般恩宠,可一旦厌恶你了,那等待你的,便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程娇握紧小拳拳,心想,等她与谢琅成亲了,必须让他上缴昆仑仙居,到时候她握着他的钱财,就算他心里买麻痹,面对她时也要笑嘻嘻。
“行了,莫要再说了,领我们去见元娘吧。”程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小娘,“你若是再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们便掉头走了。”
杨小娘听了这话,当下吓得什么都不敢问了,忙是抹了抹脸,将众人请进院子,进了程娥的寝室。
十月初,长安城已经冷了,虽然还未到烧地龙的时候,但许多人家已经开始烧火盆烤火了,程娥病重惧冷,她的寝室里已经开始烧地龙了。
屋里很热,她又日日喝药,打开门的时候便有一股混合着各种古怪味道的热气冲来,众人差点就吐了。
程娇眼疾手快,用帕子捂住了嘴巴,程妍捂着嘴巴转头就往外面跑去,扶着柱子就吐了,其余人都是僵着一张脸。
杨小娘看见了也不敢说什么,快步地往里面走去,走到床榻边喊道:“元娘,你祖母他们来看你了。”
“元娘,你醒醒!”
“祖祖母”程娥艰难地睁开眼,看向杨小娘,忙是问她,“祖母祖母来了吗?在哪里?快扶我起来”
“就来了。”杨小娘压下心中的心痛,拿着软枕放在床头,然后让侍女帮忙扶着她斜躺着。
程娥艰难地睁大眼睛往前看去,正好看着程老夫人带着程家众人走过屏风,慢慢地走过来。
程娥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搜寻,没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有些急急地问:“祖母父亲呢?”
今日程家众人里,程元仲、程谅在外,萧氏、程姝都不想见她,程谦去迎亲未归,这些人不来,程娥心中都有数。
可没道理临安侯却没来啊!
程老夫人走了过来,边上有眼力的侍女忙是搬来椅子让她坐下,然后又让人再搬来一些椅子,让众人坐下说话。
程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手指转了两颗佛珠,然后看向程娥。
程娥整个人瘦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就吊着一口气活着,昔日婀娜的身形早已不见了,年轻貌美的容颜也不见了。
行将就木,苟延残喘。
看起来确实是很可怜,程老夫人有些心痛,闭了闭眼没有说话,大概是不忍心再打击她。
“祖母,您您怎么不说话了?父亲呢?怎么不来见我?”
杨小娘只得给她解释道:“元娘,你父亲他有要事在身,今日不能前来,等晚一些,小娘再派人去请可好?今日你祖母来了,你和祖母说说话吧。”
程娥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杨小娘,那一双眼中还怀着一丝期待。
杨小娘无奈,忍痛点了点头,然后程娥眼中期待的光似乎是一下子就灭了,那一双眼中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
“你如今可是还好?”程老夫人问她。
程娥僵硬地转头,凄惨一笑:“祖母,元娘好不了了。”
程老夫人一顿,心里难受,最后只得劝她道:“你好好休养,总会好的”
“祖母,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自己是知道的”程娥闭上眼,她如今连呼吸一口气都是痛的。
杨小娘说的也不假,若不是她拼了命地撑过来,早在初一初二这两日,她就应该是走了的。
可因为初二是程娇的及笄礼,谢琅不准她死,拿捏了她的命脉,又有薛空青救治,她这才有多熬了两天。
两天啊每一时每一刻她都在煎熬着,恨不得一死了之,可却又不敢。
她还有孩子呢,她想临死之前,再为自己的孩子多做一点事。
身上好痛,她好想睡过去,睡过去就不疼了,可在她意思迷糊的时候,又惊觉自己不能就这样睡死过去,她还不能死不能死
就这样,她时而惊醒时而沉睡,如此在生死之间徘徊着。
程娇可真好命啊,有那样的男子护着,为她铺就一个繁花似锦,体面风光,而她则是在背后受尽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