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胖和刘大头顿时屏住呼吸,脚还移动着,心跳却是同款狂乱。
像是遇到了惑人的塞壬女妖。
谢翡脸上微微发热,耳颈泛红,却并不看她。目光似不经意般瞥向对街,眼角的余光却见她一步步走近。
每一步,都是最直白的挑逗。
假如她真的……
“请你自重”四个字下意识滚到舌尖,充满烧烤味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紧张而戒备。
王小胖和刘大头僵硬的说笑像是戏台上的戏落了幕。
虞意将三个少年的神情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她唇角一翘,将口鼻间的烟雾吐出,故意似笑非笑地去看那清冷漂亮的少年的眼睛。在他脸上漫上薄薄一层红晕时,忽而一笑,扭过头去。
单薄的肩就差一点,轻轻擦过他因刚运动过而汗湿的手臂,走向他身后。
谢翡的心跳几近停滞,旋即骤然狂跳起来。
“老板,加餐。”
清冷的音质,潇洒而随意的语气。
“好嘞——”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应了一声。
老板娘笑盈盈地问:“吃点什么?”
“一扎冰啤。至于要吃什么,问他们。”
虞意指了指三个少年,转身回自己坐的位置时,经过三位少年身边,脚步一顿,对他们说:“吃什么自己点。”
谢翡冷着一张俊脸看她,“你什么意思?”
虞意吐了口烟,对上他戒备的双眼,忍笑挑眉,故意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道:“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谢翡冷瞥她一眼,拔腿就走。
虞意一把扣住他手臂,收起轻佻和玩味,“不逗你……”她的目光扫过王小胖和刘大头,顿了顿,“们了。”
她像普通人家里性格刁钻又鬼马的怪姐姐,收起不正经,便显得礼貌而富于教养了。
她微笑着说:“我刚来渔镇,对这里的风土人情都不太熟悉,所以想找你们咨询咨询。放心,给导游费,一晚上两百。”
她的美貌是极有冲击力的,又因衣着比较开放,王小胖和刘大头眼睛都不敢往她身上瞟,脸上也不敢看,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含糊地点点头。
“行。”
“没问题。”
虞意放开谢翡的手臂,谢翡淡淡应了声,“嗯。”
耳后根却是红了。
“吃点什么?”虞意又问。
王小胖连忙摆手,“不用。”
三个人随虞意回桌边坐下,不少认识谢翡和王小胖刘大头的人还和他们打招呼。
冰啤上来时,虞意开了四罐,一一递给三人。随后,便问他们,“走现金还是微信?”
谢翡说:“现金。”
刘大头有些诧异地看了谢翡一眼。
渔镇是尚未开发的古镇,商业气息不浓,但自有一番文化生态,也曾有人从外面来旅游,问一些人文历史景点相关。
谢翡虽然性子冷淡,但从来都是有问必答,并不收别人的钱。
用渔镇老一辈人的话来说,如果别人问个路或者其他什么都要收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也只剩下钱了,显得忒没人情味。
虞意略一颔首,掸掸烟灰,从手包里抽出六张红票子递给三人。她的态度平和而尊重,并不会让收钱的人有被看不起或者施舍的感觉。
随后,便问了一些风土人情相关,大到丧葬礼仪,小到逢年过节的习俗和忌讳。
一开始,王小胖和刘大头还有些拘谨,但很快便放开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刘大头照例充当捧哏。谢翡全程都不怎么说话,只偶尔在俩人有错漏时,冷冷淡淡地稍作补充。
虞意只觉得小孩儿有趣。
她又问了问渔镇有什么景点以及日常消遣。
王小胖:“东门外有座山,叫东山,山上有座庙,叫东山寺。”
他先介绍了一下寺庙的历史,比如起源于什么时候,后来在抗日战争中作出了什么贡献,庙里有什么比较吃香的项目等。
“捐香油点长明灯、挂许愿牌、摇卦签算命,这些项目都有。更直白一点的,就是用玻璃把佛像框起来,然后游客直接往里面丢钱就当捐功德了。山顶有一口钟,山腰有棵姻缘树,还有一块姻缘石,很多人都喜欢去祈福,在树上挂许愿牌,再喝一口姻缘石旁边水池里的水。水是山里的一股活泉,叫三生泉。”
谢翡修长秀美的手指握着冰啤罐,仰脖喝了一口,冷淡地补充:“都是封建迷信,谁信谁傻逼。”
虞意目光从他色泽自然红润的唇边划过,突然又问:“有没有那种比较传奇的民俗故事?”
王小胖不太明白:“啊?”
虞意上一支烟刚燃尽,又点了一支。她抽了一口,一手夹烟一手端起冰啤喝了口,忽见谢翡在看自己,抬眼问:“你看什么?”
谢翡目光落在她指间的烟上,吐出三个字,“老烟枪。”
虞意眼一挑,“你管我?”
谢翡脸上一热,只低头喝酒。沁凉的啤酒滚过喉舌,留下的不是夏日特有的凉爽,像是一串串火花在喉间心上爆开。
虞意一笑,接王小胖的话,“就是,什么情蛊啊,桃花降什么的。打个比方,我要是看上了一个帅哥,人家不喜欢我,能不能给他种条蛊虫,让他对我死心塌地。或者下个降头,让他爱我,并且只爱我一个人。”
刘大头下意识看向谢翡。
谢翡手里的啤酒罐瞬间被捏扁,指骨都在泛红,和他脸上一个色儿。
王小胖脸一红,道:“姐姐,那些都是电视剧和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啊,现实中哪有这样儿的。我们还是要坚持唯物主义不动摇的。”
虞意一阵轻笑,“那我就放心了。”
王小胖愣愣地问:“放心啥?”
虞意抽了口烟,说:“我在渔镇的风评不好,我是知道的。其实,他们说得也不算错。你们知道猎艳吗?”
她抬眼,眼眸中有着如烟似雾的朦胧感,又像是烟波在流转,眼角眉梢堆积的,都是女性的风情和情意。
王小胖心头一跳,刘大头抿了抿唇,干巴巴地问:“什么?”
虞意冲他们举杯,灌了自己一口,说:“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来这里,主要是来猎帅哥的。万一我当个负心渣女什么的,懂?”
原来是怕被报复。
王小胖顿时明了,新时代的好男儿都不带这样的。
他忸怩片刻,微微探身问:“那你看我成吗?”
刘大头直接拆台,“首先你得是帅哥。”
虞意指尖一翘,目光落在谢翡身上,“我看他就挺不错的。”
谢翡腾的起身,酒意上头,俊秀的脸蛋红得滴血,冷然道:“请你自重。”
他说完就走。
刘大头和王小胖对视一眼,同虞意道别,追了上去。
虞意莞尔一笑。本想澄清自己对他没意思,结果又把人逗狠了。她叫来老板娘结过账,起身离开。
几桌开外,王青凌的小伙伴赵青红愤愤不平。
“咱们请谢翡吃东西,请了多少次他都不来。那个女人才来几天啊,其他男人都庸俗、没见过世面,盯着她看就算了,连谢翡也……亏我还以为他和其他臭男人不一样,只喜欢有内涵的!”
王青凌一张清纯的初恋脸都气红了,她闷了半罐啤酒,啪一声拍桌上,“我不甘心!除了长得好看点,论气质,论风评,这种只会勾引男人的风骚女人哪点比我好?!你扭啥?”
“内衣勒得我不舒服,又紧又闷。”青红低声儿。
隔壁桌几个社会小年轻儿听见,顿时又是吹口哨又是挤眉弄眼。
……
刘大头和王小胖追着谢翡走出一段路后,谢翡脚步一顿,挺拔如竹的身材在夜月下,衬得那张得天独厚的俊脸越发清冷漂亮。
他嗓音清沉,突然温柔地叫了王小胖一声,“胖儿。”
王小胖一个激灵,手里的篮球都吓掉了,磕磕巴巴道:“翡哥,你别、别这样,我害怕。”
谢翡摸了摸他的头,认真而正经地说:“那个虞意,你玩不过她。”
刘大头捡起篮球,“我觉得翡哥说得对。”
王小胖发挥谐星本色,摆摆他的胖手,满不在乎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单纯就想上一上爱情的当,吃一吃爱情的苦。”
谢翡&刘大头:“……”
三人在岔路口分开各回各家。谢翡到家时,张清芳还没睡,正在看重播的86版《西游记》。
……
“为什么世间还有像我们这样的孤男寡女,不能成双成对,为什么御弟哥哥甘愿守孤灯伴古佛,单宿单飞呢?”
……
谢翡应了张清芳几句日常闲话便去后院洗澡洗衣服。凉水从喷头中淋下,他下意识闭眼,伸手将头发往脑后抓。
眼前便浮现出一个人的样貌来。
隐约的台词声从隔音并不好的屋子里传出来。
“我身为女王,饱享荣华富贵。可是从未享受人间欢乐,今日哥哥到此,真乃天赐良缘。来日哥哥登上宝座,我为王后,从此双宿双飞,这不是万千之喜吗?”
……
看着在冷水中的谢小翡同学,谢翡低咒一声,“艹。能要点脸?”
他连头带澡,迅速洗完,又将衣物都搓干净晾好才回房。路过张清芳的梳妆台时,他脚下一顿,抓起镜子,用手将湿漉漉的额发全都抓向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来。
走到楼梯间时,对面已亮起了灯。白日里的艳光四射、四处吸睛的女人独自坐在灯光下吹头发。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袍,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许是夏日的夜晚热得过分,谢翡一把脱掉上衣,走上楼去。
虞意一转头,便见仅穿着一条宽大沙滩裤的少年站在书架前选书。他的皮肤很白,晒不黑似的,匀称的骨架上挂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
腰身窄而劲瘦,完全露出来的脸比平日里看着要精神些,有一种清水出芙蓉似的好看。
他选好了书,扭头对上虞意的视线,突然恼羞成怒,“砰”的一声关上半窗,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片刻后,窗帘后探出一只手,将半窗向外推开,好让屋子透气。
虞意一愣,旋即笑了,扔掉“呼呼”直响的吹风机,笑得岔气。
没多久,对面的窗帘拉开一半,不见人,窗边支出个白板,上面用黑色的白板笔写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登徒子!
虞意刚平复,又被他逗起来了,咬着唇,笑得花枝乱颤。
片刻后。
白板被撤走,换了三个字:臭流氓!
“噗——”
一分钟后。
白板上的字变成了:笑屁。
显见得是炸毛了。
第二天上午,谢翡一下楼,便见虞意坐在柜台边,正和张清芳聊天。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QAQ
注:“为什么世间还有像我们这样的孤男寡女,不能成双成对,为什么御弟哥哥甘愿守孤灯伴古佛,单宿单飞呢?”、“我身为女王,饱享荣华富贵。可是从未享受人间欢乐,今日哥哥到此,真乃天赐良缘。来日哥哥登上宝座,我为王后,从此双宿双飞,这不是万千之喜吗?”都是86版《西游记》里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