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公司的地址确实有些偏,有几次打到车最后司机都打电话过来让戚染取消了。
戚染坐上后座,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捧着那束花。
正想怎么降低花的存在感,就听到前排宋起问:“小姐姐,花漂亮吗?”
这人,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看到,岑川透过后视镜,也瞥了一眼。
戚染身体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她摸了摸鼻子:“挺好的。”
宋起:“那可不是,早上我们老大专门让我去挑的!你喜欢吗?”
戚染:“啊?”
岑川手在方向盘上搭了一下:“看路。”
宋起知道,这个是让他闭嘴的信号,他嘴巴一停,车里安静下来。
因为有第三人在场,那点不自在的感觉淡化若无,戚染跟往常打车一样,刷着手机。
她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意识已然神游。
自从戚染去看过花展后,面对那些鲜花就再也找不到什么怦然心动的感觉了,岑川也从来不送。
有时候出去约会,天桥上总会有一些花童,见他们成双成对,热情推销:“帅哥哥,买花吗?”
岑川:“不了。”
戚染会故意矫情说:“是我配不上这花吗?你怎么都不买?”
岑川有时候会拿“人比花娇”之类的甜言蜜语搪塞过去,有时候会讲一些歪理:“鲜花摘下来其实就意味着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只有它在土里,才是最有生气的时候。”
话虽这样说,岑川可能也会找个时机,趁她去洗手间补妆的时候,再回去找到花童,然后给她买一支。
等她惊喜接过,问:“怎么又去买了?”
岑川又会搬出另外一套说法:“想了想,我还是比较喜欢看我女朋友最有生气的时候。”
那些所有他曾经不屑的手段,好像都会以另一种解释,展示在她面前。
车靠边停下,戚染回过神,正要下车,发现是个陌生的地方。
宋起解开安全带,转头向后,嬉笑解释:“我到了,小姐姐,咱们下次见,接下来我们老大会送你回家。”
戚染:“?”
她还没厘清这个操作,就见岑川从副驾驶下车,换到驾驶位。
许是她脸上不信任的表情过于明显,岑川发车前透过前排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放心,我车技还不错。”
戚染:“........”
宋起这个人形阻隔器一走,车里迎来尴尬的狂欢,不自在的感觉附着在肌肤上,戚染不敢乱动。
幸好剩下的路程不远,岑川也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很快到了南都古韵门口。
戚染道了谢,手放在门把上,发现,拉不动。
戚染再尝试了一次,然后出声:“麻烦,开一下门。”
岑川像是没听到,五指扣在方向盘上,视线落在窗外的寂寥夜色里。
戚染确认自己的声音并不小,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暂时性耳聋了,她敲了下车窗,企图弄出点动静确认:“可以,开一下车门吗?”
岑川眼眸微动,淡淡吐息:“车费。”
戚染:“.......”
确实,于情于理,应该给。
刚好,瞿莹给她赔了二十块钱,戚染本来没打算要,想着收到对方一顿“爱财如命”的指责,不收白不收。
戚染:“我一般打车过来的话,十九块多点,给你二十,不用找了。”
“不收现金。”岑川微微侧过身,两人恰好又在斜对角,他漆黑淡漠的眼眸看过来,“十九块多少点就是多少点。”
“好。”戚染只想赶紧下车,顺着他说,“那你收款码给我吧!”
岑川:“宋起的车,你加一下他的微信,自己转给他。”
“嗯?”
戚染正想说什么意思,就见对方递过来的不是收款的,而是二维码名片的截图。
付个款居然能这么磨叽,戚染有些心累:“就不能,我转给你,你再转给他吗?”
“你想加我的微信?”岑川面露难色,“也行。”
没等戚染再反应,岑川又切换了一个二维码名片。
戚染:“.......”
不管谁的吧,她快速扫了码,添加到通讯录,等对方通过后立马转了账过去。
车门打开,寒风灌入口鼻,戚染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哪知,还没走两步,身后再度传来声音:“等一下。”
戚染后背一僵,慢慢转过身。
岑川倚靠着车门边:“你有东西落下了。”
只见,他摊开手心,清寒的月光下,那串细珠灿若星辰,分外刺目。
正是当年,她扯破的那串。
南都古韵小区外,蓝色顶棚排成一串,各类摊贩交错吆喝,夜市才刚刚开始。
小区门口的刷脸验证时灵时不灵,聚集在门口的人群一边咒骂,一边扫着目光四处看热闹。
女人手里捧着鲜花,五官精致,男人模样俊俏,注视人的眼神专注诚挚,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对小情侣正在依依不舍道别。
这些天来,两人或平静或暗涌或明讽,过往像是蒙在一层雾里,轻轻呼出一口气,捡着碎片看看,又给蒙上了。
骤然一道闪电劈下,迷雾被豁开一条大口,惊雷卷带着心跳,振聋发聩。
戚染胸口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勒住,气息只出不进,熟悉的窒息感将她吞没。
饶是如此,她依然娴熟地展示了这么多年的修炼成果,将“粉饰太平”的宗旨贯彻到底:“不是我的。”
“......”
岑川一噎。
到底是,他先没沉住气。
方才在车上,他一路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再等等,再等等,等找到合适的时机。
包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看着冷寂的冬夜,给自己算了一卦,天气太冷,今夜好像不适合摊牌。
可是,锁起来的车门,给了他一点喘息之机。
好像是天意落下,为他挣来一点相处时间,催促着他,赶紧行动。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与多年前毫不留恋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他心里有个声音:不等了!
此时箭在弦上,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软磨硬泡的耐心早就耗尽,只能抱着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决心,孤注一掷,妄图换得再进一步的希冀。
岑川:“你以前总是跟我抱怨,你的名字笔画太多,是我的两倍。我打磨珠子的时候,却是在想,幸好有这么多,不然,可能你戴着会勒手。一共二十颗,就好像,你的名字,是我一笔一划打磨出来的。”
他声音很淡,揉碎在风里,一点点灌入戚染的耳朵,字字敲在她心上。
“后来,我翻遍整个商场,只找到十九颗,还有一颗,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他没有说他是用什么方式“翻遍”的,戚染只知道,那个商场很大,楼层很高,细珠落下的时候,还从护栏的缝隙滚到了楼下,不知道第几层。
这会儿,颇有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
戚染唇舌发麻,有心打开天窗,嘴却不配合,一哆嗦:“我,不清楚。”
她整个人立在寒风里,僵成一只木偶,不知道是真冷还是假冷,自我保护机制顷刻触发,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卡在某一瞬间,被冻住了。
下一秒,又被打碎。
岑川缓缓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条手链:“那么,这个,是你的吗?”
这回,就不是天窗的事情了,祖坟都给她刨出来了!
视线模糊,她整个人已经没了反应,双唇条件反射,做出了一个“不”的口型。
岑川目光黏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看懂了她的意思。
他轻轻笑了声,那笑有些残忍:“所以,你现在还留着这颗珠子,是打算当做前任勋章吗?日后回想起来,曾有一个人为你神魂颠倒,念念不忘........”
戚染面色惨白,浑身发颤,寒风中摇摇欲坠,一只脚似乎已经在悬崖凌空,一碰即摔。
岑川忽然止了声。
他到底是没狠下心。
类似于“揭伤疤”和“说狠话”这种事情,都属于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行列,被拒绝自己会伤心,看对方伤心自己也会伤心。
几个小孩踩着滑板车嬉笑着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其中有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戚染的手。
花束落地,戚染整个人向前扑倒。
岑川上前把人接住。
戚染手撑在他胸膛上,声音颤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岑川:“.......”
对不起这三个字,真叫人可恨。
好像一切悬而未决的问题,都能用它来敷衍。
小区大门的刷脸验证系统终究是出了故障,眼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守门的保安只能亲自出马,过来开门。
眼瞧着这对“情侣”还抱在一起,他叫了声:“姑娘少爷们,门坏了,能不能抓紧点时间啊?其实你们可以送到楼层下的,出来门有手动开关........”
“......”
岑川把人送到单元楼下,他默默看着戚染刷卡进门。
玻璃门要合上的那一瞬间,心底里叫嚣的不甘心促使他再次拉大门缝:“我等了这么多年,还是想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我给你时间,”一如七年前,他声音里带着哀求,“染染,给我一个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的时候算了一下,戚染笔画还真是岑川的两倍,突然发现的惊喜,取名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