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一埋头就是大半天,江过重新剪辑完吴哥窟的航拍视频,已经下午四点多。
看过广州演唱会的舞台布置图,他拿起手机,给许箐箐发个短信,让她晚上过来。
后面的话没说完,窗外忽然下起急雨来。
邺城一场秋雨一场寒。
打在窗上的雨滴仿佛筛豆子一样砰砰带响,听声也让人冷得哆嗦。
窗台上插着两朵格桑花的小玻璃瓶上也眼看着结起霜花。
江过切换手机页面,撸了把这几天本该修剪却没顾得上的寸头,长了半寸。
刚打进去几个字,又随即删掉。
这时候,他正瞅着的对话框里有新信息弹出来:
【哥,能来接我吗?好大的雨。电脑怕湿。】
【我是你司机?】
江过唇线一歪,回完这一条,电脑都没关,抓上钥匙,手机揣兜,分分钟出门。
暴雨来的太急,几处雨水倒灌,几道电闪把邺城的路堵成一条条蜿蜒盘蛇。
江过似乎忘记他开着的是辆新车,不管不顾穿梭在雷雨间。
等他在路边树下把人捡上的时候,叶舟脸上头发上都在往下淌水,电脑包抱在怀里裹着她的外套。
“你他妈傻不傻?没伞连避雨都不会!”
“小学生都知道雷雨天不能躲树下……”
江过拉开车门就把人一推,恨不得塞进去。
“你能来,就不会吱一声?话都不说明白!”
“这么新的车,不怕雨么……”叶舟回头看看,座椅套都没上,满满的新皮子味儿,她一身水,湿的厉害。
她知道江过是个讲究又爱干净的人,扭头看看他,往前蹭蹭,只坐半张椅子。
“你他妈瞎讲究什么。往后靠。”江过抬起手臂,僵住片刻,还是绕到椅子后面把助手席的后背往后放平些。
“哥,别总满口‘你妈我妈’,你以前从不骂人,还教育我呢。”叶舟说着话,牙床冷得打颤,抿嘴透着梨涡浅笑,试图遮掩。
“想教育我,就别喊‘哥’。”江过轻嗤一声,把雨刷打到最大。
回去的路是下班高峰期,堵得比来时更严重,几乎是几米一停。
一件西服外套用来包电脑,现在丢在后座上。
叶舟上半身白色丝绸短衫被雨水浇透,紧贴在身上。
不经意一抬眼睫,刚好撞上江过要躲闪的眉眼,她秋水盈盈一双杏眼,秋波澹澹,娇媚酥软。
嗓音几分沙哑,也不忘逗逗他。
“哥,刚刚看我呢?黏在身上其实湿的难受,要不我脱了吧。”
噗——江过掌心按下喇叭。
叶舟蜷缩着身子,闻声一个寒颤,“干什么呢?”
“雨天视线不好,我停靠下,去买件衣服。”江过平淡到没有抑扬的回答,好像机读。
叶舟摘下装饰黑边眼镜,往窗外望了一眼,“喂,江过,你回来!这是学生校服专卖店!”
车门已经关上。
等门再打开,江过丢下个袋子。
里面一套蓝色条纹运动装校服。
“换上。”江过撕开袋子,用手一拽,商标签被他摘掉,递过来。
“你这都摘了商标,不合适,怎么退啊。给我穿高中生的校服?”叶舟仰着脸,杏眼有光,“你想看呐?”
递衣服的人像是尊石雕,没理她。
叶舟接过去衣服,在手里张开比划一下,轻咳一声,“我们的校服,裤子侧边的线条是翠绿色的,青葱版,你还记不记得……”一抬头,迎上江过阴翳脸上,冰凉的眼线。
叶舟唇角边掬着梨涡,嗓子里挤出来一声软糯糯的轻笑,“嗯嗯,我换,好久没在你面前脱衣服了……”
“我五分钟之后回来。”砰一声,车门甩上。
“喂!”开玩笑而已,伞都不打?!
车停靠在路边,司机没法走开。
雨刷疯狂摆动,本已视物不清,叶舟倒是不用担心窗外有人看见。
瞥过侧窗,靠在车门上的身影在树下屹立不动;
刚刚也不知是谁,凶巴巴嚷着小学生都知道不去树下躲雨……
见他浇着雨,她没再磨蹭。
上衣一股脑套上,把校服裤子抖落,里面一条白色的棉质内裤,一件运动内衣滑落……他一直心细。叶舟唇线一抽。
换好干爽的衣服,她自然地靠上车座,抬起眼皮都有些吃力,不自觉间昏昏欲睡。
一点点儿脸蛋儿通红,嘴唇发白,上下牙床不受控地撞击着,明显身上在发抖。
江过抹把脸,擦擦胳膊上的水,调高空调,握着方向盘转头看过来,“这么弱?一场雨就能浇病了?”
“没、没事儿。”叶舟嗓子明显沙哑。
她苦哈哈笑笑:这是计划外,计划真是没有变化快。
她仰着脸瞧着雨里站几分钟回来的江过,倔强的硬发丝个个是插秧田里的水稻苗,浇个淋漓。
黑T恤湿透,紧贴在身上,宽阔肩膀胸肌线条显山显水,湿气里腾出无尽性感。
这么看着他,她为遮住牙床打颤,硬绷起的唇角还是悄悄弯起来,两枚梨涡一深一浅都掬满妩媚。
江过乜过来一眼,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盈盈笑脸,“还傻笑?去医院。”
叶舟立即收敛柳眉,“不去医院。你知道的,我最怕去医院。”
江过没说话,握着方向盘,油门缓缓踩了下去。
车窗外雷雨交加,叶舟脑袋顶着另一侧车窗,歪着头,靠在座椅上慢慢闭上眼睛。
窗外电闪雷鸣之后的片刻宁静中,流淌着叶舟舒缓宁谧的呼吸声。
堵车路上,江过眼角余光时而瞥过来。
路灯混着路旁车灯照进来,昏睡的叶舟,一身高中校服,白洁脸颊上,细柳眉舒缓,眼角上扬,浓密睫毛被打湿,祥和安宁中仿佛时光也会逆转,泛着银波要让人疯狂。
叶舟额角发梢上的水滴凝成小水珠,顺着脸颊滚落,滑落至她白皙的天鹅脖颈,继续慢慢滑下……
一伸手就能接住的小水滴而已,江过猛地转过脸去,双手握紧方向盘,指骨凸起,紧盯着前方,仿佛他开的是架战斗机。
红灯停下,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这一路,他一次也没再转过脸来。
下车上楼的时候,叶舟揉揉眼睛醒过来,强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握紧楼梯扶手,故意让脚步看着轻盈。
孱弱病娇,这绝不是她想演的戏份。
然而,碰上枕头那一刻像是身子里起火,她身不由己地躺平。
昏睡中,隐约听见江过的声音。
“39度。”
“张嘴,把这个吃了。”
“把这个喝了。”
……
不知过了多久,睡过一觉,好像出过一身汗,这会儿身子轻快,头也不沉。
揉着眼睛左右看看,江过并不在床边。
她慢慢坐起身,床头柜子上,一盒药一杯水,一碗褐色姜汤,一沓叠放着的湿毛巾,摆放整齐。
不远处有说话声。
循声望去,江过半推着门似乎在跟门外的人说话。
“忘说了,你改天再来吧。今天不方便。”
门外是个女人的声音,“江哥,就怪这雨太急,几步路浑身浇个透心凉……”
许箐箐氆氇着袖子上的水,嗓音清脆带笑,“咦?高跟鞋呢。不是吧。江哥,屋里有女人?原来是为这个不方便呢。没事儿,我这就走,真是唐突了。”语落,人毫不黏糊,转身就要走。
叶舟站起身,光着脚,扶着墙摸过来,还带着哑声,“哥,我来了。”她握住大门扶手,拉开些,站在江过身旁。
门外的许箐箐刚转身,回过头上下打量着叶舟,一身崭新的学生运动装湿漉漉的,身上汗水莹莹。
叶舟头发蓬松,随意挽着,脸颊红润,睡眼惺忪,跟江过贴身站着……
端庄清冷的美人坯子,此时却是这副随意的模样。还直接喊江过一声“哥”。
许箐箐看着眼前画面,眨眨眼睛,收回去眼睑中一股股猛然涌上来的咸水,她抿抿嘴,维持着礼貌微笑。
不能给江哥添乱!心脏像在挤柠檬器中压榨,酸痛中,她绷紧着理智的弦。
许箐箐稍稍退后一步,神色端庄地有些陌生,“你好。我是过来给江哥送会场布置图的,是工作上的事儿,有点儿急,就过来了。你们忙,送完图我也有事儿,我先走了。”
“不不,你别走,你误会了。”叶舟嗓子哑着。
都是女人,她只抬眼端量下对面女人精致的夜妆,凝固的笑容;
打量过暴雨中赶来,女人也讲究又时髦的紧身衣,淋湿的绛红色裙裤,自然看得出来些微妙之处。
叶舟按着太阳穴,这才想起来江过还真是说过今天邀请过女朋友来着,冲着眼前的女人笑笑,她往前一步,礼数周到,柔声挽留,“你等等,我是江过他妹妹。”
她落落大方一抬手本想请人进来,谁料病后身子羸弱不听使唤,手臂垂落下来。
还杵在门外的许箐箐依然看似大咧咧地僵着笑脸。
“……江过他妹妹”,这几个字她听得清晰,却不敢当真。她偏着头悄悄斜着眼睛试图寻着江过的视线,目光低垂。
这时,江过长腿迈过来,一把敞开门,“嗯,进来吧。她是我妹!”
作者有话要说:回到老时间,每天日落时分,这里有一枚写手在静静候友————
问了下度娘,今天落日时间刚好是18:06的地方在阳江。牛腩石斑白切鸡……怀念那里每一道小吃。
不介意的小可爱可以打开作者有话说,V后章章会放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