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不顺眼,千万富翁也不嫁;看得中意,亿万富翁也嫁。——《哭泣的骆驼》三毛。
轰鸣声中飞机落地。
叶舟把玻璃窗调到最亮,窗外还是一片灰蒙蒙。
记忆中的邺城便是如此,荒废的老工业基地,霾里埋汰。
商务舱里,一身订制西装,相貌英俊的男人,很绅士地道别,“叶小姐,期待下次见面。”
下次?叶舟莞尔。
男人叫蓝景航。刚刚32岁,就已接任价值千亿的跨国天翔集团。
她昨天才辞职,今天就跟前公司的总裁同机,巧合到会让少女心跳漏拍。
明明经济志封面上叱咤风云的蓝总,本人却是一路温文儒雅。
若不是叶舟早已油盐不进,这恐怕就是一个现实版浪漫霸总灰姑娘故事的开启。
然而,叶舟拉杆箱一拖,头也不回,已只身踏进邺城的黄昏落日。
余晖拉长一人一箱的影子,邺城还停留在记忆中的土黄色里。
喧嚣的马路,拥挤的车辆,漫天的尘土,卷走树上几枚残叶,这里已有仓惶的秋意。
眼前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破旧楼房。
外墙蒙了层灰,墙皮脱落,已看不出原色。
楼道里左右堆满杂物,丢在楼道的垃圾敞着口散发着恶臭。
黑乎乎看不清地面,叶舟猛跺一脚,感应灯已是装饰根本不亮。
她干脆拎起拉杆箱,直接奔上二楼。
住在这里的,多半是租户,有钱人别想了,哪怕是稍微有个正经工作的都会嫌这里腌臜。
二楼铁皮防盗门,拍门拍的手疼,也没见打开,叶舟倒也不纠结。
她瞥过楼道里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广告纸,疏通下水道,早泄阳痿……最后定睛在换窗框修玻璃上。
她抿嘴一笑,放下拉杆箱,跑到楼道外面抬头盯准二楼阳台的木头窗。
稍退后几步,一个助跑冲刺,身轻如燕,分分钟攀上一楼的金属防盗窗。
手上缠着丝巾,对着厨房窗一个绣拳下去。
咔嚓,一扇小玻璃窗,整块被她捣碎。
叶舟轻车熟路打开窗户,正欲翻身进去。
楼下路过的大妈扯嗓子一喊,“姑娘,小心啊。不是,你干啥的?”
“大妈,回家呢。忘拿钥匙了。”叶舟嗓音甜的很,隔着窗主动探出头来。
“是业主?那报个名。”热心大妈叉着腰又一嗓子。
“业主是江过,我是他妹。”叶舟已经平稳落地,“大妈上来坐坐?我给您看身份证。”
这里住的本来就是租户多,关上门谁也不认谁。
“这丫头,看着一身都时髦,长得也俊俏,……再说这楼里能有什么可偷的。”另一个大叔路过,跟大妈摇摇头没留步。
叶舟把拉杆箱收进来,先找双拖鞋换上。
拖鞋很大,普通蓝塑料,鞋底有岁月的痕迹,鞋面却没有一丝污渍。
并不合脚,叶舟抬起脚晃晃,干脆又把袜子脱掉,直接踏上拖鞋,迈进屋子,不自觉间勾起唇角。
直筒房子,一屋一厅一厨,浴厕一体,简单的布局无比熟悉。
窗户朝西,冬冷夏热,以前就是最便宜的一户。
一会儿功夫,她在屋子里晃悠几个来回,这不过50平的小屋子里已经染满她铺天盖地的气息。
地板擦得干净,拉杆箱轱辘着滚出来的两道痕迹格外清晰。
厨房瓷砖铮亮,窗明几净,被她打碎那一扇,多了个窟窿。
厕浴舒心清洁,浴巾叠放齐整,就连镜子上都找不到一枚指纹……
果然是江过的家。
不管经历过什么,他还是这么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爱干净。
叶舟跟谁置气一般,洗过手,非把水甩到四处,湿乎乎的手在镜子上胡乱按下一排排手印。
“我回来啦。”似乎镜子里映着的不是自己,叶舟挑起尾音,轻轻咬紧下唇。
随即,她毫无章法地打开箱子,扒拉着衣物,取出一条睡袍,本来就不大的空间一下子被她填满。
冲了个澡,弄得浴厕到处是水,叶舟才不在乎。
浴巾不算松软,但洗衣液的清香很好闻,她擦净身子,随手丢下浴巾。
打开冰箱,这里好像真是个平时不住人的招待所,冰箱里只有几排啤酒,几瓶矿泉水。
叶舟拉开一罐啤酒,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烟盒,这才想起打火机在上飞机之前投进垃圾箱,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她拉开床头柜抽屉,上上下下翻个底朝天,竟然没个打火机??
这难不倒她,她踏着拖鞋跑进厨房,打着煤气罩,先把烟点着。
这屋子里好像跟外面隔绝,没有肮脏恶臭任何异味,现在很好,被叶舟的烟味完全笼罩着。
叶舟叼着烟,没有烟灰缸,她随手从厨房拿起一只瓷碗,边卡着烟灰,边坐回床上。
掀开整齐的床褥看看,还是连个席梦思都没有的木板床,好像学生宿舍,只不过比宿舍更干净整洁。
她不信!
不信这屋子里没来过女人。
她把枕头抱在怀里使劲儿嗅了嗅,凭什么没有一点儿女人香水的味道。
不该是这样,他那些朋友圈,除了身后一轮明月不变,上镜的女人多到令人发指。
找不到!
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哪怕一根头发丝,哪怕一个常见的铝箔包装。
不经意间,叶舟手里的烟灰落下,落在床上。
等她伸手去氆氇,白色床单已被烧出来一个洞。
叶舟嘴角一勾,算了,这种廉价床单,一百张她也赔得起。
她现在有钱,她合该气粗。
把烟嘴掐在碗里,她要倒时差,又困又累,好久没踏踏实实睡过一觉。
飞机上被旁边吵得心烦,她只想睡个安稳觉——在他的枕头上。
江过去了趟柬埔寨。
吴哥窟由中国协助补休的寺庙完成,商业无人机禁飞,他代表国家项目跟进,忙碌一个月到手补贴是十二万块,需要事后申请。
在邺城,这数字相当于金领年收,但江过也不太在意,一个月过去也没急着申请。
两套黑体恤换着,来回出汗撒盐,都手洗地泛了白。
这其实并不是江过的风格,虽然他早已脱贫,是个实打实的行业新贵。
但他这些年只为一个人存钱不为自己花钱已成一种习惯,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一个抠门。
落地邺城,早有朋友约他夜里出去喝酒,江过答应着,但也惦记着得先把摄影设备送回家。
走在路上,他一侧单肩包,一侧摄影器材,远看像背着大提琴。
剃着平头,年轻干练,清晨格外醒目,总能让人回头多看几眼。
在东南亚染成栗皮色的肌肤,更让一张轮廓峰硬的脸上平添几分桀骜不羁的酷拽。
石刻般一张五官深邃的脸,处处雕刻入魂,尤其眉眼,双眼皮的褶子又深又长,熠辉野性如夜里嗅觉灵敏的独狼,英俊中透着违和的狼戾。
简单褪色的黑体恤遮不住他浑身健硕的肌肉,没有过分隆起的块头,却挺背窄腰,线条流畅,落至两条长腿,同色布裤紧裹。
箭步迈开,后臀上的肌肉也显山显水。
刚到楼下,他就注意到二楼厨窗少了一扇。
清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找不到碎玻璃。
他不动声色,掏出钥匙,刚打开门的瞬间就被家里诡异的气息笼罩。
眼前两只女人的鞋子东倒西歪横在玄关,一只鞋带开着,上面还沾着污渍。
皱了皱眉,他随手先关上门。
放下肩上的行囊,他打开落地柜,收好摄影设备。
洗了把手,环视一圈被打劫过一样的屋子。
蹲下身合上大敞的拉杆箱,立起箱子,迈进厨房,一连贯的动作,几乎没弄出声响——
走到床前,他一双炯亮的眸子眯上,死死盯着床上刚刚偷窥着他,又试图装睡的叶舟。
几秒钟彼此的凝视,似乎时间停滞的太久,让人窒息。
叶舟暗暗深呼吸,只有鼻翼微微鼓起,呼吸声越来越重。
要憋死人,她忍不住了。
转瞬一睁眼,她明眸皓齿主动跟江过搭讪,“怎么才回来?”
“一晚上,去哪儿了呢?”
江过屹立不动,只牙缝里几个字,“你他妈谁?!”
叶舟眨眨眼睛,揪住被子乖巧笑笑,“哥,你骂人不好听,还是我教的呢,我都不骂了……”
“谁他妈是你哥!”江过脸上肌肉抽了下。
“骂自己干嘛呢。你说不是就不是。反正,我回来了,多大人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叶舟也不示弱,杏眼一挑,眼神不带躲一下的。
“回来?你他妈、你……多大人了!你砸窗跳进来。”江过说着话,脖颈青筋都跟着突突绷起来,“你给我起来。”
叶舟也不矫情,推开被子就径直坐起来。
浑身一件吊带裙,一条带子从肩膀滑落下来,漂亮的锁骨如蝶翼般轻轻一抖。
江过同时把脸别过去,沉着嗓子,“想好好说话,你把衣服先给我穿上。”
叶舟看着他半转过身去,弯着眼睛一笑,故意拿捏,“哥,我身上就这一件,还得给你穿上?”
“听不懂中国话,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叶舟见人真被她惹急了,她一把拉住江过的手腕,“以前没穿,你也见过。我不闹了,你别走。”
手腕甩开,“怎么回来了?”人没转过身来。
“被开除了。国外待不下去了。我没钱了。”看着他的后脑勺,总共三句话,她细声细语一句比一句编地离谱。
江过抬脚要走。
“喂,你怎么还要走?我好饿,这次是真的,两天没吃东西。你听。”很应景,肚子咕噜一声叫的及时。
这句是真的,飞机上她只喝过一瓶水,下飞机,又补了一天觉。
“穿好衣服,不然就滚。”
十分钟之后,江过再从浴室里出来,叶舟已经换了身小清新的白色连衣裙,双手抱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江过边擦着头发,眼角一挑,“我再问你一遍,回来干什么?这三线破地方,你想回来干什么?”
她看着江过用的正是她昨天洗澡时用过的浴巾,忍不住抿着嘴笑着,“回邺城做义工,周一就去。没地方住,让我暂时住段日子……”
“多久?”江过打断。
“什么多久?”叶舟没再他的眼睛里看到半分让步,心里纳闷却依然面不改,“半年吧。我给你房租。”
江过一撇嘴倒是爽快,低沉一诺,“行。”
叶舟隐约察觉这声答应,恐怕不是她想的那种,她半蹲在椅子上追问:“那你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出门。半年。”江过蹦着几个字,人已转身。
窗都跳了,还怕个椅子不成。
叶舟仗着有椅子做跳台,不管不顾,朝着江过的背上就一个飞扑——
瞥见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碎玻璃,江过笔挺的背脊稍稍弯曲,没去甩开身后突然赖上来粘上身的考拉熊。
正要把人卸到床上——“疼。”叶舟皱紧柳叶眉,捂着肚子,似乎忍痛唏嘘。
“你到底还有多少戏?”
“没了。真的,好痛。”叶舟歪在床边,捂着肚子,咬着牙的功夫,额角渗出汗珠来。
见江过没反应,她气喘吁吁声音柔弱,坚持着:“我去收拾箱子,现在就走。”
还没站起身,她只听到江过的咬牙切齿声,随即,大门关地太急,砰一声,气势挺渗人。
转过头,看见江过的手机还在桌上,叶舟抿抿嘴,悄声笑得惬意。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
今秋残暑漫漫,正午来飘一场跟可爱们相逢的清爽红包雨。
看见可爱们的爪爪,这里有来必往。
阅读提示:
男女主都不洁,都市校园各半。
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户口本也不在一起,女主小时候被寄养,不存在领养相关的法律问题。
排雷之后,千本木就去奋力存稿啦,看书路上期待可爱们能开心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