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男人面容的一霎那, 付千姿头皮发炸, 震惊之下, 差点把高跟鞋一脚踩断。
纪寒程!!
他不是出差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 付千姿怀疑这只是一个错觉、一个梦境, 只要她现在转身回家重新打开门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纪寒程这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bug就会被修复、重新消失。
想想居然有点儿心动,可她还来不及付出实践, 手腕上的力道便加重, 她整个人被迫与男人距离拉近, 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 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道。
心跳也在一点点变快——不是什么少女心乱动,纯粹是被抓包了,尴尬的。
付千姿脑速飞快地在思索如何开脱,左想右想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像酒吧那次一样故技重施可不可以?
纪寒程不轻不重地拽着她的手腕, 垂眸看着她,语调不紧不慢, 似乎意味深长:“还是, 我又认错人了?”
付千姿:“……”
这个“又”字,用得真好。
她刚才是事发突然, 太突然了, 脑筋一下子没转过来, 这会儿被纪寒程这个“又”字义提醒,什么八百年前的记忆都跟着想起来了。
所以纪寒程这个狗男人,早在重逢那天就认出了她。
认出来了也不说, 居然不声不响地等到了今天,就为了当场把她逮住?
他是看守株待兔长大的吗?
付千姿闭了闭眼,自重逢以来两个人相处的所有片段,跟走马灯似的插了队,轮番上演。
一会儿是在PUB门口,男人松开了她的手腕;一会儿是在老宅后院,她佯装镇定地跟他周旋……还有无数个她温温柔柔地跟他说话,他仿佛被蒙蔽过去了还配合演出的画面。
所以,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她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其实一直在luo..奔???
一想到这段时间纪寒程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看着她卖力表演的……付千姿就觉得有种浓浓的迷之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
她用力从他手中收回自己的手,声调也不知怎么的拔高了些,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嗓门越大,底气越虚:“你早就知道了?”
纪寒程“嗯”了声,语气温淡地反问:“我看起来像是脸盲?”
付千姿:“……”
她怎么就忘了纪寒程高中的时候还是校辩论队的金牌选手呢?
这狗男人的个人风格还特别突出,既不咄咄逼人也不据理力争,任对手声嘶力竭面红耳赤,他兀自云淡风轻依然故我,慢条斯理地抓住对方话里的漏洞,一击必杀。
付千姿感觉自己现在就被一击必杀了。
她想不到怎么反击。
何况她本来也觉得“你认错人了”这个梗挺低级的,要不是笃定都九年了纪寒程肯定不熟悉她这张脸,她事后也不会那么放心。
想到这里,她再次感觉到纪寒程才是当之无愧的演技派。
能在这么长的时间时间里,不动声色地配合她表演,披着张温柔绅士彬彬有礼的外衣放松她的警惕,转眼就在这儿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真挺能忍的。
是个干大事的人。
所以这狗男人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
“今天这一身,”出神间,纪寒程的声音在近处响起,付千姿听见他轻顿了一下,“也很漂亮。”
习惯了把他往坏处想,冷不丁被夸了一句,付千姿居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茬。
纪寒程垂眸看她。
尽管猜到付千姿这么盼着他出门,多半是今晚有聚会,会打扮得跟平时不同,但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一瞬间的惊艳。
女人穿着条黑色的吊带裙,露出的皮肤白皙娇..嫩,suo骨精致漂亮。灰蓝色微卷的长发随意落在肩头,在阳光下的颜色深深浅浅,乱得恰到好处。
此刻,她眉梢轻轻挑着,红唇微抿,看着有那么点儿生气,明艳且勾人。
让人忍不住想低头,吻下去。
——
事情发展到这儿,付千姿已经看不清走向了。
本来她觉得两个人都已经结婚了,既然纪寒程对温柔文静小白花款有好感,又是她的金..主爸爸,那她也不是不可以装一装。
反正余生也就这么点儿长,两个人相敬如宾,或者说相安无事也就这样瞎几把过了。
但今天啪唧一下,她的淑女假面碎了个稀巴烂,而且毫无修整好的希望,这让她觉得好像暂时没法跟纪寒程正常相处。
不能细想,一细想就觉得特别麻烦。
她还得费力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装乖装温柔,免得纪寒程这人自我感觉太好,以为她是在试探他的口味。
脑袋似乎乱成了一锅粥,付千姿觉得自己需要冷静,然而纪寒程却似乎偏偏不打算给她这个时间。
下一秒,她的腰被人用力揽过,脑袋被一只修长的手扣住,继而唇上落下了凶狠而灼..热的一个吻。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清冽微冷,带着淡淡的烟草苦味,刺激很强烈。
付千姿一开始想伸手推开他,后来被吻得整个人有点发软,只得紧紧抓住他的西装。
足足一分多钟,这个吻才结束。
付千姿呼吸不稳,抬手轻轻擦了擦唇瓣,视线不小心落在他被抓出褶皱的衬衣上,立刻心虚地移开。
纪寒程这次实在是亲得太色..气了,说是前..戏的开端都不过分,差点让她产生一种,狗男人打算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来一发的错觉。
她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倒像还没亲过瘾似的,抬起指腹缓缓从唇上蹭过,看向她的眸光深不可测。
付千姿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紧张跟剧烈的心跳过后,是骤然升高的怒气。
谁让他随随便便亲她了,气氛这还尴尬着呢两个人还不清不楚的呢就随便乱亲?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付千姿双手环臂,本来想着反正淑女面具也揣不住了不如直接开口骂他一顿撒撒气,脱口而出的质问却是:“你不是说你去出差吗?”
差点忘了,今天这事儿明明错在纪寒程,说好的去欧洲却冷不丁出现在门口,一副抓奸的派头。
夫妻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
纪寒程闭了闭眼,平息了两三秒之后,缓缓睁开,视线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眸光再度深了深。
只要看见她,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会溃不成军。
纪寒程喉结轻滚,声线也带着点儿暗哑:“航班延误了。”
付千姿才没那么好骗,脑筋转得飞快:“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而且就算航班突然延误了你也应该在机场。你是故意让孟景同换了时间对不对?”
被拆穿了,纪寒程这男人倒也不狡辩,反而看起来还挺心安理得的。
他“嗯”了声,唇角轻轻弯了弯,似乎挺喜欢她这个略有点炸毛的状态:“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
付千姿:“……”
谁准你抢答了!
不过她还真挺想知道的,用目光示意了一下纪寒程,眼角眉梢都写着“你还不快说”。
“因为不想看你小心翼翼地伪装,披着不属于你的外衣跟我交往。”纪寒程眼眸下敛,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千姿,我想要真实的你。”
什么叫……真实的她?
而且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种暧..昧的语气。
是错觉吗?
付千姿的架子绷不住了,心忽然漏跳一拍,冒出了很多五花八门的想法,最突出的一个就是:难道纪寒程对高中的那个她还挺怀念的?
真实的她,不就是那个样子吗?
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蜷缩起来。
微风下,她的长卷发被吹起,丝丝缕缕缠..绕,映着淡薄的夕阳,色泽温柔漂亮。
纪寒程伸手替她将头发拂到耳后,略微弯腰,温声开口:“这次的事算我不对,你要什么补偿都给你,嗯?”
男人就这么看着她,剑眉星目,眸光柔和,语气里带点儿轻哄的意味。
尽管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一下,有那么点小小的不开心,但付千姿的确也是个没出息的,无法抵制美色和温柔双重夹击下的糖衣炮..弹。
有一瞬间觉得,就这么顺着男人给的台阶下了,也挺好。
她指出他话里的漏洞:“什么叫算你不对,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顿了顿,好像还是有那么点儿不高兴:“那你先赔我个手机。”
——
周末的商场人流如织,好在买手机这事比起买衣服简单多了,也不需要挑款式,付千姿直接走进直营店,让店员拿了个和她原来那个一模一样的。
这款手机上市的时候,付千姿刚好迷上了有点酷酷的摇滚风,于是就没有选一直以来爱用的金色,而是买的深空灰。
跟店员说完之后,付千姿才想起来纪寒程的手机好像也是这个颜色的,还跟她同款。
于是她改了口:“算了,我要银色。”
说完之后,她低下头,随便玩起了面前展示台上的pad,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纪寒程站在她身侧,仿佛很耐心地看着她这些无聊的小动作。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定西装,白色的衬衣,袖扣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较之平时,有一种更为清冷沉稳的商务气质。
付千姿其实注意到,从两人进来开始,就不断有小姑娘的视线扫过来又扫过去,伴随着眼冒桃心和窃窃私语。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这狗男人还真是,到哪儿都挺有魅力的。
其实这大半个月,付千姿已经很少在心里把纪寒程称作狗男人了。
她受伤的时候他的着急,还有静养的时候他细致的照顾,她不是没看见,也不是全无感觉。
但是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在他眼里全程裸..奔而不自知,付千姿就觉得很尴尬,很生气,于是看他也不顺眼起来。
店员很快把手机取过来,纪寒程全程都没说什么。
直到结了账,两人在展示厅的休息区坐下,他替她取出旧手机里的电话卡换上,才淡淡道:“白色更配。”
付千姿没明白,下意识问:“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摁住新手机的电源键,等屏幕亮起,才放到她的面前,唇角弯了弯:“我是黑色。”
付千姿:“……”
所以这狗男人就觉得他们是情侣配色了?
她很想纠正他,这不是黑色跟白色,官方说法应该叫深空灰和银色,目光触及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就感觉不是很有底气了。
——不管正确说法叫什么,这两个手机看起来就是一黑一白,连光泽度都差不多,简直就像官方盖过章的cp。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占了个便宜,一声不吭地从他手里接过手机,低头给梁蔻打电话。
顺便,假装无意地在沙发上挪了挪,离纪寒程远了一点。
纪寒程轻笑了一下,觉得付千姿这会儿看起来就像是某种警惕的小动物,生怕他又过去踩她的尾巴。
其实他原本没有想过要拆穿什么,既然付千姿想玩装淑女的游戏,他也不介意配合,到她自己厌倦为止。
但自从那天在医院,付千姿抓着他的衣服,发了一通哭哭闹闹的小脾气之后,他才发觉自己一直很期待再次见到那样生动鲜活的她。
何况付千姿看起来也憋得挺慌的样子,连和朋友到PUB玩,都要谎称是去听音乐会。
所以,不如就让他来做这个坏人。
——
“啊啊啊啊……你看到没,这种禁欲总裁和富贵花的组合是真实存在的吗?是不是哪对明星在炒cp啊?真人秀吗?”
展示厅里,店员A忍不住悄悄拉了拉店员B的手,示意她看某个方向。
店员B往那边看了眼,也是“卧槽”了一声:“我看的霸总系列小说男女主有脸了!”
“是吧,男清冷女美艳,而且俩人看着都好贵。”
“噗哈哈哈…好贵是什么形容词。”
“哎就是很高级啦!!”店员A捧心状,“不行了,我好想去给他们倒杯水,顺便近距离观测一下。”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引起了旁边一个正在选耳机的短发女人的注意,那女人侧头看了眼,继而眼前一亮。
——
付千姿跟梁蔻解释了一下通话突然中断的事。
当然了,她没说自己被纪寒程抓了个现行——这件事太丢人了,就应该一辈子深埋心底,谁提谁是狗。
她只说手机不小心摔了,这会儿在商场。
挂完电话,付千姿正要站起来,冷不丁背后被谁轻轻拍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短发的女人,朝她笑得很灿烂:“付千姿!果然是你呀!”
付千姿有那么几秒钟没认出她是谁,有些生疏地拉开了距离:“你是?”
“是我啊,阮小月!大学的时候我们一个寝室的你忘啦?”阮小月是个自来熟,看她没认出自己也不尴尬,依旧笑得很灿烂,“我刚看着侧脸就有点像,还不敢认呢。好多年没见了吧!”
说到寝室,付千姿隐约记起来那么一点点。
她从小没有住校的习惯,人生中唯一一段住校经历就是在大学军训的时候,她们整个学院统统被拉到城郊某部队,接受了一个月的军姿洗礼。
阮小月就是她那个时候的室友之一。
说起来两个人还算是有点交集的,因为阮小月这个人比较热情外向,跟谁都是一副很熟的样子,从不怕冷场。
“是好久不见了。”认出来之后,付千姿朝她微笑。
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毕竟大学那会儿交集甚少,寒暄了几句之后,对话渐渐走向尾声。
纪寒程一直很耐心地坐在边上,随手翻阅店内的新品期刊。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呀,又幸福!”阮小月感叹着,“那你现在是已经和梁先生结婚了……”
“吗”这个字的尾音随着纪寒程淡淡转过来的视线,就这么突兀卡死在了阮小月的嗓子眼里。
付千姿感觉到,这一刻,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
付千姿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今天过后,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买一本黄历挂在墙上,以后必须仔细翻翻才能出门。
黄历上肯定会写,今天对她而言,诸事不宜。
蹦迪被抓这事儿也就算了,毕竟归根到底是她自己干的;但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阮小月,话里话外怎么就能给人一种她跟梁子安有过一腿的感觉呢?
还在纪寒程的面前说出来了。
阮小月就算平时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然后,她又没忍住,下意识地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付千姿。
那目光稍微解读一下,大概就是“付千姿你不是要跟梁先生结婚的吗怎么现在身边换了个人”?
付千姿也不知道她这种错误的认知是从哪里来的,刚想开口解释,纪寒程却先她一步有了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自然而然地牵起付千姿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
然后,视线淡淡扫过阮小月,点了点头:“你好,我姓纪,是千姿的丈夫。”
阮小月的魂都被面前这个男人的气质给震飞了。
刚才她顾着跟付千姿说话,默认了旁边的人就是梁先生;后来更是陷入认错人的尴尬里,一时间也没顾上注意这个男人的脸。
这会儿看见正脸,阮小月只想原地化身为土拨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嚎上那么一串。
阮小月二十五岁了,每天在微博上看各种帅哥,也看得审美疲劳了,一颗少女心并不是随时随地,说蹦就能蹦起来的。
但眼前这位纪先生,怎么说呢,不仅脸长得无可挑剔,更难得的是身上那种斯文中透着点儿败类气质的感觉。
西装革履,身形挺拔,往那一站便有种出众的气场。
刚才他慢条斯理地牵起付千姿的手,还摩挲了一下她纤细的手腕,眼神温柔又露..骨,流露出一种不动声色、刻在骨子里的占有意味。
一下子就让这个看似淡漠的男人,多了些深不可测。
看得她当场都有点血液沸腾。
阮小月居然有点结巴了:“你,你好,我叫阮小月,是千姿的大学同学。”
大学的时候,付千姿因为长得美艳,家里有钱,在学校里非常有名。阮小月作为跟她同过寝的女生,自然与有荣焉,平时也会不自觉地多关注她一点。
有一天,阮小月看到付千姿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
那个男人她并不陌生,是隔壁名校的学长。
军训结束之后,他跟她们寝室还吃过一顿饭,自我介绍叫梁子安,是付千姿的朋友,也是高中校友。
梁子安长得很帅,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儒雅范儿,放到小说里那妥妥的是男主标配了。后来在学校里碰到的几次,他看起来也对付千姿也很照顾。
更关键的是,那天他送付千姿到学校的时候,是早晨八点钟。
稍一遐想,阮小月就默认了他们是情侣关系。
再后来,阮小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付千姿是追不上的,因为人家从小就有个未婚夫,从高中起感情就可好了。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就认为,梁子安就是那个注定要跟付千姿结婚的男人。
至于面前这位纪先生……阮小月想了想,果断在心里给他安了个霸道总裁横刀夺爱的剧本。
居然还有点小带感。
——
回去的时候,气氛不知怎的一路沉默。
付千姿拿不准纪寒程这会儿的态度。
那男人向来藏得挺深的,虽然撩起她的时候不手软,好像对她有点兴趣,但付千姿总觉得这不过是一种夫妻之间的情..趣,也许从心底里,纪寒程是没那么在乎她的。
看这狗男人多淡定啊,从店里出来,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搞得付千姿白白心虚了一场,还担心他误会。
这是有多不在乎她,才会对自己脑袋上那顶疑似绿色的帽子不闻不问?
就不会问她一下“梁先生”是怎么回事吗?
就很气。
转念想想,难道她很怕他误会吗?又不是真的恩爱夫妻。
于是付千姿也不发声了,一路上高贵冷艳地环着手臂,高跟鞋都比平时踩得响了一些。
坐进副驾之后,她兀自侧头看着窗外。
“我到SIN PUB。”纪寒程上车之后,付千姿才轻撩了下眼皮,告诉他地址。
纪寒程没回答,付千姿以为他没听见,睁开眼睛看过去,准备再说一遍。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车内交汇。
这是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四壁漆成铁灰色,光线也稀疏昏暗。
纪寒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侧头看着她,整个人仿佛被周围的暗淡浸染,平狭的眼轻眯着,眸光略深,一时间让人辨不清情绪。
狭小的空间里,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付千姿本能地觉得空气有点发凉,手指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手臂:“纪寒程?”
下一秒,男人兀的俯身靠近。
他的手直接绕过付千姿身前,按在她身后的靠背上,声音低沉危险:“和谁聚会。”
付千姿被他冷不丁沉下来的气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就,梁蔻她们。”
纪寒程淡淡应了一声,眸光直直地看向她,意有所指:“梁子安的妹妹。”
付千姿感觉他说“梁子安”的时候,声线沉了沉,仿佛带了意味深长,听着居然有那么点儿变态气质。
她没来由的有点紧张:“是。”
说起来,梁子安也是他的高中同学,他怎么好像对人家挺有敌意的?
纪寒程凝视着她,仍是慢条斯理的语气:“梁子安,就是你同学口中的‘梁先生’?”
付千姿惊了下。
虽然都姓梁吧,但纪寒程又不知道梁子安跟她表过白,居然解码解得这么快?
她刚想开口,发现两个人距离太近了,彼此呼吸的气息都交..缠在一起。
于是往后靠了靠:“今天是梁子奇的生日,又不是他。”
说完之后,发觉这句话似乎暗示了她跟梁子安有过什么需要避嫌的事,于是补充一句:“再说了,就算是梁子安的生日,我有什么不可以去的?我们之间又没什么,只是这么多年的朋友。”
纪寒程不作回应,眸光深了深,半晌,低低地问:“只是朋友?”
“是啊,”付千姿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纠结起了这个,忽然心念一动,漂亮的眼睛轻轻眯起来,“你听我同学乱说,就误会我们了?不会是在吃醋吧?”
说这话的原意,是想在纪寒程面前扳回一城,顺便调侃调侃他。
但付千姿发现,因为她以前追过他,这话听起来就不像调侃,反而特别像故作骄傲的试探——
你有没有喜欢上我?
你是不是在吃醋?
这可真是……
付千姿暗暗咬了咬牙,纪寒程可千万别误会她还对他有意思啊。
她没看他,眼角余光里留意着他的反应。
就在这时候,身后的靠背一松,付千姿反应过来,是纪寒程把手拿开了。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人捏着轻轻抬起,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淡淡地拂过她的唇瓣,承认:“嗯,我会吃醋。”
付千姿讶异,连眼角都睁得略圆。
“我不管这九年里,你喜欢过谁,交往过谁,”纪寒程的眸光深得吓人,声线低哑微沉,“从今往后,你只能有我。”
——
因为纪寒程的那番话,付千姿整个晚上都玩得心不在焉。
好在是在梁子奇的场子里喝酒,放得开些也不用担心出事。付千姿一杯接着一杯,梁蔻后来没怎么喝了,悄悄换成了果汁。
两个人从大学那会儿起就在PUB里玩,早就养成了默契,一方看起来有喝醉的迹象,另一方就不会再多喝。
梁子奇那时候调侃说你们俩警惕性还挺高,要不以后哥开个酒吧,你们全喝醉也没事。
想不到时隔几年,他继投资超跑俱乐部、悬崖蹦极、游乐山庄等一系列项目失败之后,还真的有模有样地开起了PUB。
可见人年少时的随口胡言,说不定就会在今后毫无保留地兑现。
付千姿把自己给喝困了,迷迷糊糊地想,她年少的时候胡说八道过些什么呢?
好像就是老说跟纪寒程结婚结婚的,结果真的就结了。
她意识还在,但是有些混乱了,完全忘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如果她不把结婚挂在嘴边,说不定就不会嫁给纪寒程”。
不嫁给他,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应该是好事吧,那样她就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心绪起伏了。
狗男人九年前不喜欢她,现在瞎撩,害她都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
“姿宝,别喝了,”梁蔻推推她,“我叫四哥接你。”
付千姿看起来喝得挺多的,她不放心让司机送她回去,还是叫四哥过来安全些。
“不要,谁要他来接。”付千姿这会儿听都不想听见纪寒程的名字。
她皱着好看的眉,嘴里嘟哝着,转身在皮质沙发的缝里找出手机,翻到某个号码,把手机塞到梁蔻的手里。
梁蔻:“……”
这不是都把人家的号码给翻出来了吗?
——
路上的记忆有些混乱,付千姿依稀记得自己被谁抱下了车又抱回家。那个人的怀抱温暖有力,游离着淡淡的雪松清香。
她酒量其实不差,只是喝了容易犯困,回家之后洗了个澡,酒劲散了些,精神也恢复过来了。
但就是想不起来怎么会是纪寒程来接她。
嗯,多半是梁蔻自作主张。
隔着衣帽间,浴室里隐隐约约传来淋浴的水声,像快速下落的一阵雨。付千姿躺在床上闭着眼,意识很清醒,翻来覆去地在想纪寒程。
这狗男人现在是对她有意思吗?
明明九年前那么无动于衷,今天却在车里说那么暧..昧不清的话。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误会什么了。
——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付千姿掐灭思绪,把被子往上裹了裹,表示出自己并不是很有交流的欲..望。
纪寒程披着浴袍出来,眸光往床上掠过,看见付千姿侧躺在一边,黑色的头发微卷着落在脸颊。
她半阖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在白皙的皮肤上投出一小片阴影,像蝶翼般轻..颤。
纪寒程坐下,伸手撩开她脸颊上散落的发丝,动作很轻柔。付千姿觉得有些痒,下意识睁开眼睛。
男人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清浅的沐浴露香气,头发还是湿的,潦草垂在额前。水珠沿着发梢顺着脸颊,脖子,喉结,suo骨,慢慢没入浴袍边缘的阴影里。
像是一个极长的慢镜头,又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
付千姿好歹跟他有过那么多次,尽管此刻她主观上没有什么旖..旎念头,这会儿也觉得略不自在起来。
“你去把头发吹干。”她埋着脑袋,尽量跟他正常地说话。
纪寒程“嗯”了声,声线不知怎的有些暗哑:“等会吹。”
他在床侧坐下了,卧室里极其安静,灯光柔和地洒落,似乎连呼吸声都会打破。
过了许久,付千姿咬了下嘴唇,睁开眼睛:“纪寒程。”
他“嗯?”了声,侧头看过来。
“你说不管我喜欢过谁,交往过谁,以后都只能有你……”付千姿一只手抱着枕头,抬起眼睛看他,“那你呢?”
她问完之后,又无意识地,轻轻咬着唇瓣。白皙的肌肤,杏红的唇,欲言又止、小心试探的提问。
身上还飘着玫瑰柑橘的淡香,混着薄酒的气息。
对他而言,几乎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纪寒程的眼眸暗了暗,他俯身靠近,指尖碰了一下她的眼角,喉结轻滚:“我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个。”
付千姿的心重重地跳了一拍。
重逢之后这么长一段时间,她从来都没有像个女朋友或者妻子那样,去询问纪寒程的感情史。
起先是觉得,这种事根本就无所谓。两人只不过是联姻的夫妻关系,无论过去怎么样,只要婚后他不给她戴绿帽,那就是合格的丈夫了,干嘛较真呢。
但这一刻,冷不丁听到他这样的回答,付千姿居然有点小开心,说不上什么原因的,脑袋里一直重复着他的话——
从头到尾,他只有过她。
连唇角都抑制不住上扬。
还没来得及高兴上一小会儿,付千姿就察觉到男人的手指已经沿着她的脸侧往下滑,动作温柔缓慢。
到某个位置,他停下来,声线似乎有些愉悦:“付千姿,你是在吃醋吗?”
谁吃醋,自恋狂。
付千姿在心里腹诽着。
就算是相亲,也还要互相问一问感情史呢,她现在只不过是把之前没问的事给补上了而已。
这狗男人还挺会抓住机会开始得瑟。
付千姿轻轻哼了声:“我才没有。”
纪寒程也不介意,低笑了下:“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他这样不紧不慢的语气,有种不动声色的蛊..惑,付千姿怕自己一不小心动摇了,索性一股脑地强调了很多遍,“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是吗,”纪寒程弯腰靠近,气息近在咫尺,“那轮到我了。”
付千姿眼皮一跳,本能地觉得他不会说什么好话,就听见他问:“梁子安是怎么回事?”
本来以为气氛到这儿,接下去应该顺理成章地开个车什么的,但没想到,纪寒程却是打算先来个“坦白局”。
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肌肤上,有种隐隐的威胁,付千姿不敢在这种关头作死,轻轻咽了口口水,老实回答:“我们真的没什么,就是普通朋友,而且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没喜欢过他?”
付千姿瞪了他一眼:“没喜欢过。”
纪寒程似乎对这个答案挺满意,唇角轻轻勾了勾,却不打算放过她,声线低哑地问:“那喜不喜欢我?”
果然是个自恋狂,付千姿暗暗骂他,刚想张口说不喜欢,男人却已经倾身上来,不由分说地堵住了她的唇。
有他发上未干的水珠,落在她的眼角,慢慢滑落进更深的黑暗里。
铺天盖地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似乎连呼吸都失去了控制,付千姿下意识地想要推拒,却被男人乘势抓着手腕,搭上了他的肩头。
——
事后付千姿疲惫地被纪寒程抱去洗澡,再躺回床上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是半夜三点。
她整个人都累得快散架,偏偏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清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甚至还自作主张地开启了重播功能,循环上演这几个小时里的一幕幕。
于是,脸红得像要滴血。
纪寒程替她吹干不小心弄湿的头发,拥着她坐在被子里,气息淡淡地拂过她颈..侧:“我早晨九点的飞机。”
轻顿了下,他又低笑着补充:“这次不骗你。”
付千姿:“……”
这狗男人,真的是不放过一点拿她取乐的机会。
想到自己刚才吃了那么多的亏,现在还要被他嘲笑,付千姿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轻轻踢了他一脚:“以后不许提今天的事。”
纪寒程笑了一声:“嗯?”
这狗男人居然开始装傻,付千姿不高兴地拍了拍被子,纠正他这不端正的态度:“不许拿这件事来笑我。”
装小白莲再当场被抓包什么的,简直是她人生的一大污..点。
看着小纸老虎即将炸毛的样子,纪寒程终于不逗她了。
他“嗯”了声,答应得挺快:“不提了。”
相似的对话好像在几个月前也发生过。
那个时候纪寒程还勉强能算个人,在电话那头声线很温柔地答应她,以后再也不提高中时代的往事。
转眼几个月过去,这狗男人的本性越来越暴..露,付千姿光是想想就很生气,为什么她总是有疑似把柄的东西落在这个人手里。
她这辈子难道是数学题吗?总是这么难?
“你自己说的,不能耍赖啊。”付千姿想了想还是强调了一句,“人要有契约精神的。”
“嗯,不耍赖。”纪寒程亲了亲她的耳垂,“不过,我答应你这么多,你是不是也应该有点表示?”
前一秒升起的零点零零零一分好感荡然无存,付千姿在脑海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纪寒程他还是人吗?居然要问自己的老婆要好处?
再说她都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那么久还不够,这狗男人还想要什么表示?
纪寒程在身后搂着她的腰,淡淡提醒:“还记得你欠我什么。”
欠他什么……
付千姿也不知怎么,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摇摇头:“换一个。”
纪寒程轻笑:“不换。”
付千姿就特别想用枕头打身后这个男人一顿。
哪有这样趁火打劫的,仗着她有小把柄在他手里,就为所欲为了。
偏偏她还没办法,要想以后不被他翻旧账,就只能被逼就范。
付千姿羞得不行,张了张口,又轻轻咬了咬牙,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半晌,才终于叫了他一声:“老公。”
声音轻得一听即散,跟蚊子哼哼差不多,饶是如此,付千姿也紧紧闭了闭眼,恨不得立刻失忆。
她不想面对这狗男人的反应,有点儿恼怒地推了推他,示意自己要起来,却察觉到腰间的手略微收紧,两人的距离不远反近。
纪寒程喉结轻滚,侧头亲了亲她的耳际,声线含着浅淡的笑意:“嗯,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