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宣布过后的当天晚上,班上同学组织偷偷喝酒,一群人喝得东倒西歪,宋观倒是没沾多少酒液,因为没有人敢灌他。所以最后一地躺尸的同学里,就宋观和叶伯恩是还站着的。
看着叶伯恩,宋观心里十分尴尬。不过叶伯恩也没跟他说什么,只是下巴一抬,示意宋观跟他过去整理地上的酒瓶子,好进行证据销毁以防被老师发现。
做完这一切之后,宋观和叶伯恩抛下一地的醉鬼同学,往宿舍楼那儿走。这是没有风的夜,青枝绿叶重重叠叠地交织成大片大片的黑影,因为没有风,所以这些黑黢黢的树影纹丝不动地矗立在道路两侧。宋观没言没语地跟在叶伯恩身后,心说自己是不是应该找着对方来个深入的心灵对话什么,忽然半路之间,叶伯恩叫了他一声:“宋观。”
茫茫夜色里,月光冷冷,宋观听了这一声叫唤,就仿佛忽然脚下生根似地住了脚。
叶伯恩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看到宋观望着自己的目光变得迷蒙,看到对方的眼睛在明亮的月色之中也仿佛逐渐变得雾煞煞似的,他走宋观跟前,声音里浸着异能,那是暗示的能力,他问宋观:“告诉我,你把古迹里的事情跟别人说了没有?”
宋观迷迷糊糊又怔怔地望着叶伯恩,像是似懂非懂,嘴上却十分清楚地回答道:“没有。”
叶伯恩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宋观半晌,忽然笑了一下,原本很浅,最后他的笑意越来越重,只是那笑容很自讽,他慢慢靠过去,手搭在宋观肩膀上,额头抵住宋观的额头,鼻息交缠里,他闭了一下眼睛:“你是不是傻啊,我给你机会让你去打小报告,都一个暑假过去了,这时间足够你打不知道多少回的小报告了,你为什么不说?”
宋观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懵懵懂懂的表情,被催眠操控之人并不知道眼前的情况,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因为我不想把你的事情和别人说。”
“不想和人说?”叶伯恩问,“你就这么讨厌我?讨厌到提都不愿和别人提?”
宋观像是听不明白这话似的抬头看了叶伯恩一眼,而叶伯恩也张开了眼睛看着宋观。
他在等,等宋观说一句讨厌自己。如果对方讨厌自己的话,那就算了,不就是个人类啊,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他看见宋观身披月光轻声告诉他说:“没有讨厌你。”
叶伯恩沉默了一会儿,他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挪动,从对方的肩膀到脸颊两侧,然后他捧住了宋观的脸。叶伯恩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好像要把所有的思虑负担都吐尽一样。他想问宋观一句,那你喜欢我吗,如果没有讨厌的话,那你会喜欢吗?可是问不出来,或许心中已经知晓答案,可是不想面对,不想血淋淋的撕开。
所以只能这样含糊不清地无视着。
捧住宋观的脸,叶伯恩他抬起头,然后轻轻在对方的嘴唇上碰了一下,没有什么情欲色彩,只是单纯的触碰,像是在寻求慰藉。
最后他放开宋观,叶伯恩解除异能,说:“刚刚和我说话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好了,你可以随便干什么了。”
于是宋观还就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晚上,他的印象里,只有路上的一停一顿。天上月亮如明镜高悬,路边杂草青芜生乱,叶伯恩走在他前面,他们俩谁都没有和谁说过话。
再之后就是毕业考察的军队基地分配任务了。
第一天报道的时候,宋观就碰到两件十分意外的事。
就先说第一件事吧。
当时宋观刚报道完毕,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在基地的宿舍房间,是被分配到和叶伯恩一起。当然,宋观早就通过以前的事情总结得出结论知道自己和叶伯恩是十分有缘的,做什么任务总是能被分配到一起,所以也就没有十分吃惊。
淡定地和叶伯恩打了个招呼,宋观心中比较惊讶的是对方居然这一次没有甩冷脸给他看,而是回了他话。哎呦喂,自从上次从遗迹回来之后,叶伯恩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宋观眼皮一抽,脑中已经开始飞快琢磨,对方现在勉强算是给了他一个好脸色,这是不是表示叶伯恩已经做好打算是要晚上进了宿舍房门之后就开始整自己了?
不怪宋观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叶伯恩之前给他的印象太坑爹,不防不行。想想叶伯恩上回在古迹时最后放出的狠话吧,偏偏之后对方都没有再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说没阴谋他都不信。脑中飞速转着还没个定论,忽然宋观余光里瞥见一个人影,登时他脑内轰然一声大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翻涌上头,浑身都发冷。宋观迟钝地站在那里有片刻,然后他冲过去,途中撞倒了两个人,宋观拨开人群一把拉扯住那个人,手都有点发抖。
他说:“妈——!”
原本正在和朋友说笑的少女错愕回眸。
众人都吓傻了。
“……”宋观在一群惊愣的视线表情之中缓缓松手。不错,这个女孩子长得和他妈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年轻点。他的妈——宋观的意思是,他现实世界里的母亲。过度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宋观就明确地知晓自己认错人了。这是个不属于他的周目世界,这个姑娘又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他妈。再说,他妈早就去世了。方才那一片刻,就好像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宋观此时醒过神来,全身的血液似乎缓缓地又开始流动起来,他后退一步,一脸冷静的表情,“不好意思,”他说,“认错人了。”
机械地走回报到处,继续将剩下还没有来得及填报完的申请表,宋观听到周围寂静片刻后响起的不绝于耳的嗡嗡低语声。那都是些听不太清楚是什么,可是又的确有动静响声的话语声。叶伯恩走到他身边,说了一句:“令堂可真年轻。”
恼羞成怒的宋观踹了叶伯恩一脚,不过真下手的时候,又是不敢太狠的,所以倒像是打情骂俏一样:“都说认错人了,你好烦啊。”
几乎就这样被叶伯恩嘲笑了一整天,因着这个契机,宋观和叶伯恩两人关系好像恢复成了曾经的样子了。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还是不太像的。至少叶伯恩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使着劲的,是毫无顾忌地欺负宋观了。两人你一句我一言的,没有什么冷场,可总是仿佛有一块看不见的玻璃阻隔在两人中间似的。不过宋观倒是希望眼下的状况能延续久一点,最好能直接保持住然后直奔自己死亡的结局,这样也就不会出现变故让他操心。
当天基地的作业任务结束,因为是第一天,所以晚饭是基地规定大家在食堂吃的。叶伯恩排在宋观旁边,两人坐下之后,叶伯恩淡淡地同宋观说了一句:“乖儿子,你怎么不和你妈一起吃饭?”
宋观把盘子里不要吃的黄豆全倒在了叶伯恩的饭里,因为被损了一天,他内心十分麻木,所以宋观同样淡淡地回了一句:“爸,这么多吃的都还堵不住你的嘴?”
食堂中央的大荧幕上,正在放着联邦重大新闻,宋观用餐完毕,正起身准备将盘子放到清洗柜子中,然而正巧此时大屏幕里出现一个人影。那是宛若白梅染上胭脂色的好容颜,清清冷冷里艳色渐生。宋观愣在原地,犹自盯着屏幕,叶伯恩发现身旁的宋观忽然一动不动,有点呆若木鸡的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调侃道:“你这是怎么了?又看见令堂了?”
冷不丁里,荧屏里的美人抬手一掠耳际鬓发,随后一眼看向镜头,盈盈笑意落满眼睫,丽色惊人,一如胭脂花开。
宋观几乎拿不住手中的盘子。
因为此刻宋观反应的确反常,叶伯恩不由皱眉,抬起脸来:“你怎么了?”
宋观将手中盘子放下,坐回位置上,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的确是没什么。
只不过大屏幕里的那个人影人像,同他曾经所历周目世界里的某一位故人长得一模一样。
故人的名字有过一个名字,还曾经是他取的。
是叫做无忧。
百岁无忧的无忧。
如此,这就是宋观来到军队基地的报道第一天里,所遇到的第二件意外之事了。
当天晚上宋观抱着“星网”开始狂刷一个明星的信息资料。
半透明的屏幕上头映出了同无忧一般无二的一张脸,不,也不能说是一般无二,这个人要长得比无忧更年长一点,并且褪去了青涩是有着成熟女子的风情。气质不一样,年纪也要大一点。但是从五官上来说,如果无忧长大了,约摸就是这么个样子了——也不对,无忧其实是个男孩子,而这位明星是个女的。没有顾长老喂无忧喝药,无忧以后也不会是那么个少女模样,他会长成一个青年,是别人的乔望舒了,不是他的无忧。
宋观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看那明星的资料。这世上总会有人长得相似,但人不是同一个,看了也白看。他今天碰见一个基地同期的女同学,长得像他妈,结果之后又见着一个女明星,长得像无忧,保不齐以后还能碰见几副相似的面孔,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里头是这样想的,脑子里仿佛进了两三只蜂蜜乱叫似的烦得人要死,宋观胡乱划拉着“星网”,划着划着,是又转而去看那个长得和无忧很像的女明星。最后看了半天,还是叶伯恩看他趴在床上半天没个动静不像话,于是催他去洗澡。
宋观二话不说直接丢了“星网”在床上,湿漉漉地洗完擦干又套好衣服,他身上水迹擦得十分潦草,身上倒还好了,但两条腿的小腿那儿还爬满了水珠。他毫不介意地赤脚往外走,反正这宿舍的地面是很干净的。宋观在地上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叶伯恩坐在床上看见了,目光落在宋观的脚上,忽然就想起当初保温仓的事情。
预备要关灯睡觉的时候,叶伯恩忽然问:“你查那个女明星做什么?”
宋观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看我‘星网’啊?”
叶伯恩敏锐察觉到宋观好像有点恼了,他顿了顿,竟是挺心虚地解释了一句:“也不是故意的,你就摊在床上,我无意间一看就看到了。”
宋观本来心情已经不大顺畅,听了这句话就有点想发火,可也明白自己这有很大的迁怒之嫌,而且虽然叶伯恩现在没有老咬人揍人欺负人了,但万一自己不小心刺激了对方,导致对方故态重萌怎么办?屏住呼吸停了一下,宋观勉强平缓地回了一句道:“就是个明星,今天食堂里看到,所以顺便查一查。”
叶伯恩直觉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因为在食堂的时候,宋观明显表现得有些失态了。其实此刻他大可以用异能逼问宋观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不想。对于自己的这个异能,叶伯恩一直以来就不太想使用,能不使用就不使用,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有莫名其妙的抵触情绪。关于这个问题,他本能地不想深想,不想深想了之后,他就去看宋观。
宋观这个时候正好扯了被子盖住身体准备睡觉,他往被窝里一缩,说了一句:“我先睡了。”
叶伯恩“嗯”了一声,然后回了一句:“我也睡了,晚安。”
灯光关上,叶伯恩看着黑暗里宋观盖着被子的一个模糊身影。如今他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宋观相处了。上次的古迹事件之后,所有的一切就变得不大对。他在古迹里对宋观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上你。其实这是一句恼羞成怒的狠话。他手头根本没有关于实现这一目标的任何细致计划打算,如今回想起来,他倒是想将当初说出口的这句话给吞回去。
这天晚上入眠过后,叶伯恩做了一个梦。
尽管没有人来直接告诉他,或者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表明正是如此,但他知道这是一段老旧的记忆。他知道,这是以前的事情,那是他本来不知道的事情,是关于原来的“叶伯恩”和以前的宋观,或许因为记忆太深刻了,以至于刻骨到魂魄换了人还在梦中延续。
梦里面,他看见的视角就是叶伯恩的视角。
死一样安静的礼堂,令人昏昏沉沉的下午时光,有人上台做新生代表演讲,面目远到根本就是模糊的。然后是身边逐渐响起的细小议论声,好像有人在说这个新生代表十分有来头,他们说,那个人是叫宋观。
哦,新生代表是叫宋观啊。
“叶伯恩”本人的情绪,就这么直接穿过梦境漫到他身上来了。
这是十分无所谓又十分不放在心上的心情。反正新生代表是谁关他什么事情呢,他又不会认识那种人的,知道了又不会怎么样,不了解也不会怎么样,既然如此,那么就别费心思,就不要去太过了解好了。
礼堂的演讲终于结束,班上的事情还有很多。大概算是让人疲于应付的劳累一天吧,白日就这样结束了,揣着自己宿舍房间分配的信息条码,梦里的躯壳在缓慢移动。“叶伯恩”本人很累,很疲惫,入学成绩倒数第一的他,受到来自各方面巨大的压力,他快要被压垮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心情和兴致来思索考虑自己未来室友的事情。乌云压顶一样的心情,迟钝刷开房间信息条码的手指,“叶伯恩”心情沮丧地推开房间的门,然后瞪大了眼睛呆立在门口。
房间里的是下午看到的在礼堂做演讲的新生代表,是宋观。对方在他进来的时候,是正洗完了澡,于是赤身裸体的什么都没穿,就这样身上毫无遮盖地站在房间中央喝水。
十六岁少年的身体,四肢修长,比例完美,但尚未发育完全,还带着点少年青涩的气质,阳光底下,简直就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他能很清楚得看到宋观湿漉漉的头发,身上还带着水汽,小腿上遍布着破碎的水珠,那都是洗澡过后残留的痕迹。
“叶伯恩”就这样面红耳赤地僵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都冲到了面上,他手足无措地弄掉了自己手里抱着的课本,于是宋观回头了,对方侧过脸看向门口的“叶伯恩”,两人目光相汇。
然后梦境一下子猝不及防地破裂开来了,就像是被人粗暴砸坏的镜子一样。玻璃碎片铺了一地,仿佛要蔓延到地平线的尽头,那碎裂的每一片里头反射的,都全是宋观的点点滴滴。
醒来的时候,叶伯恩躺在床上回想了一下昨夜的梦境,他想,原来的“叶伯恩”一定很喜欢宋观,喜欢得简直恨不得能吞了对方。他这样想着,掀开了被子轻轻下了床,然后走到宋观床边,一言不发地盯着宋观看。
于是宋观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叶伯恩幽魂一样蹲在自己床边。
宋观:“……”
对于现在的叶伯恩,宋观也不知道叶伯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里打算。他现在当然是能肯定叶伯恩是喜欢自己的,上次古迹事件,对方那番言语举动,虽然没有直接表示,但分明已经就是表白无疑了,然而自己却用小学弟回绝并且刺激对方,显然当时对方已经被自己气得快气死了。不过现在宋观和叶伯恩独处同住一个宿舍,宋观心里也没有很怕,他只是比较担心对方会变得又像前一个学期那样,会可着劲儿地来找自己连咬带欺负的——如果真的变成这样的话,就太烦了。
除此之外,宋观倒是不怕叶伯恩对自己做什么。依他对叶伯恩这么久时间的了解,只要现在他别去做出什么太过分的刺激对方的事情,不然,除非自己表态自己也喜欢对方,否则的话,叶伯恩是绝不会再做出那种亲亲抱抱之类的举动的,强迫滚床单啪啪啪什么的就更加不可能了——就算对方有暗示的异能,这个异能叶伯恩也不会用在这种事情上。
想了想,宋观从床上坐起来,他将醒来乍见叶伯恩的惊讶之情给不动声色地压下去,口中倒是问了一句:“你蹲这里做什么呢?孵蛋吗?”
叶伯恩看着宋观抱着被子揉眼睛,就说:“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宋观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什么事?”
叶伯恩道:“你之前真的失忆了?”
宋观从容一点头:“确实啊,没骗你。”说着斜看了叶伯恩一眼,话并不是真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不然我怎么会打不过你?”
叶伯恩琢磨良久,也不同宋观再说话了,是进了浴室去洗漱。
浴室里头的叶伯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心中的酸风醋雨总算稍稍歇了一歇。他心想着,自己是半路的壳子寄居者,宋观是格式化重新启动的失忆者,两人当然算是完完全全地重新认识对方,所以他没必要嫉妒原来的“叶伯恩”认识宋观更久一点。
而外头的宋观不知道叶伯恩为什么有此一问,对方奇奇怪怪地跑来问了这一句,然后又奇奇怪怪一声不响地跑开,浴室现在又是被叶伯恩霸占了,宋观干脆抱着“星网”刷了一会儿网页资料。
等叶伯恩洗漱完毕,他就看到宋观还在看昨天晚上那个女明星呢。顿时他心中刚平静下来的酸风醋雨就开始了一轮新的狂风大作——若是拿缸来接,他这酸醋绝对能接十大缸!面无表情的,叶伯恩走过去,一把将宋观手里的“星网”拍倒在一旁,宋观惊讶地抬头看向叶伯恩,还未及说话,叶伯恩就俯身掐住宋观的肩膀,然后无端凶狠地在他肩头重重咬了一口。
宋观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做什么会刺激对方的事情,所以叶伯恩咬他的时候,他根本毫无准备,直接“啊”出了声。
疼得手在对方的背上抓了一下,宋观声音变调:“你怎么又咬人?”
叶伯恩真想将宋观一口一口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去,省得这人总是来气他。又是个小学弟,又是个女明星,这人到时候还能给他弄出别的什么人来?
松手放开宋观,叶伯恩忍了心中诸般念想,半点不露声色,然后同宋观说了一句:“看你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给你醒醒神。”
他的手无意识地搭在宋观的小腿那儿,忽然想起宋观洗完澡后腿上沾着水珠的模样,便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
宋观一把挥开叶伯恩的手,给了不痛不痒的一个字:“滚。”
下午时分,军队基地给新生们安排了出行搜索周边太空环境的任务。以前宋观和叶伯恩总是会机缘巧合地被分到一起,可这一次两人却是意料之外地被分开了。
目送宋观离开,叶伯恩心里转过种种片段记忆画面,都是昨日夜里梦见的景象。他还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可是心里头已经生了欲望是想将对方独占。用骗的也好,用抢的也好,或者半骗半抢。头脑像是落入了沸水之中似的,也许这是昨日晚间梦境的情绪残留。周身血脉里头血液都在叫嚣般地急速奔涌着,叶伯恩走到室外,冷风一吹,勉强情绪冷静下来,他又觉得自己方才那些念头太荒唐可笑不知所谓了。
这一日,叶伯恩那组很早就做完了任务,回来之后,叶伯恩就在报到处边上的休息区域那儿坐着,他买了饮料慢慢地啜饮着,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宋观小组回来,正想着要不要先回去,门口那儿就有了吵闹喧哗之声。
回来的人都是一身血,宋观反倒是这一行人当中沾血最少的了。
只不过其他几位显然更担心宋观的情况:“快,快,宋观他被虫族精神攻击了!”
——身体受伤倒还不算什么,如果精神上被攻击,这种伤害基本就是无法逆转治愈的。
难怪人们会这样焦急了。
叶伯恩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宋观,看着对方面色惨白到嘴唇也没有了半点血色的模样,额头上全是涔涔冷汗。他看着宋观这样子,觉得宋观这个样子很不像话,这样一身冷汗浸湿的模样,黑色的发丝蜿蜒地贴着此刻惨白的脸颊,那些冷汗都像是激烈性爱时候流下的汗水,轻佻地落在眼睫毛上,就好像在等着人去吮吻。
咽下口中含着的饮料,叶伯恩无意识地将手里的瓶罐攥得变形。
真的是……不想让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看见这样子的景象。
想把这个人藏起来。
——藏起来。
——最好就藏在暗无天日的虫子洞深处。
——谁都不许见。
也正是这个时候,医务人员赶到了现场,辨清情况之后,不由错愕问:“这都怎么回事?”
叶伯恩将手里的瓶罐捏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与此同时,一名宋观的小组成员对此作出汇报,这名汇报情况的成员面上仍是死里逃生的惊魂未定之色,声音也有点尖利:“是虫母!我们发现幼年期的虫母了!”
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听到“虫母”两个字的叶伯恩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