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喝醉了。
虽然她并没有做出什么难缠的醉鬼的姿态,但一路过来章俭依然无比确定,她是真的醉了。
借酒消愁,确实是少年郁郁寡欢时爱做的事。
章俭扶着崔莺莺上了车,她在这个时候忽然捡起了一点清醒似的。
她靠在后座门框上看他,呆了一呆,好像看不清楚一样,揉了揉眼睛,马上微笑着:“谢谢你,我先走了。”
他还没来得及讲话,车门一下子就被合上了。
透过窗户,他听见她讲:“师傅,嗯......到,等一下!”
她忽然想起什么,把门拉开,她探出身子,一只手往章俭口袋里塞东西,一只手竖在唇上嘘了一声。
看得出她在很努力地维持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向前倒去,章俭伸手要扶,然后车门就又在他面前被合上了。
她对司机说:“嗯......到我家就好啦!”
崔师傅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正低着头努力地系安全带。
章俭坐上副驾,也看到了,脸上有笑意:“她喝醉了。”
看到他脸上那个近乎宠溺的笑容,崔师傅心里有了猜测,面上却只是点了点头,一踩油门,车子开得依然平稳。
喝醉了?
崔莺莺的唇角在阴影里微微一翘,她觉得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喝醉,她是典型的风险厌恶者,她不喜欢失控甚至失态的感觉。
不止是失态,喝多了可能会做出一些让人从此想逃离这个星球生活的事,可能会发错消息,可能会跌倒,疼痛还好,破皮可能要留疤,很麻烦。也可能遇到其他危险,可能会呕吐,要是衣服和头发也沾上秽物......想想都觉得恶心,不行,不能再想了。
只要她没有真正醉过,就没人看得出她是在装醉。
章俭从口袋里摸出了崔莺莺刚刚塞进来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去半山别墅吧。”
崔师傅确定了心中的预感,借着看右边后视镜的视线扫了一眼他,他的手心里放着一把几乎要被揉碎的栀子花。
说来也怪,在亲眼看到花的时候他才发觉车里的栀子花香已经馥郁到一种近乎让人头晕目眩的地步。
崔莺莺醒来的时候有点懵。
她起初是在装睡,但后面没想到真的就睡过去了,还好她睡前有意识的露出右脸。
几乎每个人的左右脸都有些微的不对称,可能是受到晚上侧睡、咀嚼食物方式的影响,总有一半脸比另一半更加流畅。她觉得她的右脸看起来更好看。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外面的灯光说不上昏黄,但也绝对不明亮,和柔和,像章先生此时说话的语气。
“你醒了?”
崔莺莺这才发觉车里只有他。
这和他们之前的相处都不一样,孤男寡女,气氛不懂人眼色,会变。
她觉得她这个时候还是醉得好。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应该闭嘴,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应该什么也不要做。
就应该抱着林黛玉初进大观园的宗旨,不要多行一步路,不要多说一句话。
章俭看到她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然后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虽然是夏天,但是可能因为担心她睡觉着凉的缘故,他把空调开得有点高,不,不是有点,是太高。
不然怎么解释他此刻忽如其来的热,他不是个爱出汗的人。
他微微低下头,正对着崔莺莺的眼睛。
平静的,黑色的漩涡。
或许是因为醉酒,或许是温度确实太高,她的脸上溢出来晚霞的颜色,醲丽到绯艳,像一颗熟得快要烂掉的樱桃,从头到脚浸满了甜腻惑人的气息。
他第一次发觉她原来有这样一面近乎咄咄逼人的美貌。
也可能他早就发觉了,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自己。
然后下车,他以为这一切波澜不惊,却不知道其实在崔莺莺的视角里更像是逃。
栀子花还落在车位上。
她的视线落在那几朵被她随手摘下来的花上,心里的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消散了大半,她慌什么呢。这里有个人比她更慌。
她跟在章俭身后绕进了别墅。
崔莺莺喝醉了行为大体上和清醒时没什么两样,除了路上她不小心撞到花坛,好在还没倒就被他扶住了,他的手极为绅士,放得位置很妥贴,看她站稳了立刻就松了,好像是她是什么烧过的铁块,烫手。
站在别墅门口,里面的灯光真的可以用上金碧辉煌四个词。
章俭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没人了,才发觉崔莺莺还在门口站着。
“怎么了?”他的语气好像在哄小孩。
她好像有点委屈,没有讲话。
崔莺莺低着头看脚尖:“我要回家。”说完她就很坏心眼地笑了一下,醉鬼可真是一张好用的牌,还是一个因为你而把自己灌醉的醉鬼,打出的伤害轻轻松松王炸。
投鼠忌器。
总是表现得太乖未免乏味,喜欢白纸是一回事,喜欢色彩又是另一回事。
她就是要他一直欠他,最后一次性把所有债务讨回来。
堵上门了还要先道歉说:“不好意思啊先生,我这里借出的都是高利贷哦。”
她喜欢这样的戏剧性。很好玩。
在半山别墅哪怕是工作时间最久的保姆也没有见过她们先生如此低声下气地跟一个人说话。
只是隔着屏风她们也不能擅自去看,但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没想到最后先生还是用安安这个大杀器才把她劝服,在这个女人眼里先生居然比不上一条狗吗?而且先生今天不是去海市了吗?以往一去至少也是两三天的......这是专门为她回来的吗?
她们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仆人带着崔莺莺上楼,很快端上来一碗解酒汤,崔莺莺喝了一口,剩下的全拿到卫生间倒了,她洗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澡,然后抱着安安睡觉。
第二天她醒的很早,没想到章先生比她还要早,他正在一楼的沙发上看财经早报,看到崔莺莺下来了,他一抬手,厨房立刻备餐,他看向她道:“你昨晚睡得不好吗?”
“还好啦,就是——床有点太软了,”崔莺莺环视了一圈:“你家好大哦。”
“三层。”他说。
“感觉一个人怎么都住不完,真好。”
章俭微微一笑,他觉得这种坦诚在当今很难得。
“对了......我昨天晚上,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吧。”她迂回了半天,终于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崔莺莺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一池秋水,水光盈盈。
章俭反问:“你都不记得了吗?”
“倒也不是,”崔莺莺一顿,“就是不大分得清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她的脸又有点红了。
他点了点头:“一个人确实住不完,唉,你要不要租一间?”
听到这里,崔莺莺脸上的红晕像潮汐一样迅速褪去,只留下一片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u1s1,好久没看网络都要把握不好节奏了。
美女们再推点,请不要私藏!(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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