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玉端着粥回到屋中,见他坐起了身,不满地道:「你身上有伤,不可乱动,当心伤口裂开。」
傅遥道:「无碍。」
颜之玉坐到床榻的边上,一手端粥,一手拿匙子。
傅遥道:「我自己来吧。」
颜之玉冷眼睨他。
傅遥讪讪收回手,见喂到唇边的粥,张了嘴。
见他识趣,颜之玉这下满意了,唇角勾起,小心地喂着。
从小到大,傅遥都是一个人,从未有人这般小心翼翼的待他。
深沉的眸光落在女子的身上,嘴唇机械般地张合。
喂下最后一匙子粥,颜之玉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怎么了?伤口疼?」她问。
傅遥没有像之前那般移开视线,沉声问:「你觉得,我为何会带你来这里?」
颜之玉怔了下,垂下眼睫,将碗放到一旁,猜测道:「想是被我缠得烦了,又不好拒绝。」
闻言,傅遥又问:「你心里当真这般想?」
「那不能还是什么?」颜之玉抬起头,「总不能是你心悦我吧?」
此言一出,她耳根当即爬上赧红,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着,似是想要冲破桎梏。
她一直害怕,不敢明面上说,次次试探,皆不得答案。
心就像浮萍,随风飘荡,无岸可靠,亦无归属。
这下脱口而出,豁出去了,便容不得退缩。
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一等待审判之人。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她会升入天堂,还是坠入地狱,皆在他。
傅遥也在看着她,将她的紧张与鼓起的破釜沉舟勇气收进眼中,半晌,他轻飘飘地问:「为何不能是?」
颜之玉一怔,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各种情绪接踵而来,将她淹没。
傅遥道:「你自温情那里探听那么多,不会不知我待你特殊,为你次次破例,做了那些不曾做过之事,为何不能是心悦你?你是尚书府的嫡姑娘,生在皇城,长在皇城,金尊玉贵,你该是自信的。」
颜之玉愣愣地看着他,水雾迷住眼:「那是遇到你之前的我,遇到你之后,我体会到了何为害怕,何为不安,何为兵荒马乱。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牵动着我的心。」
傅遥伸手为她抹去眼泪,问:「看了我身处的地方,得知我没有父母亲人,也无一官半爵,还这般想吗?」
颜之玉道:「我心依旧。」
「那……」傅遥又问,「可愿嫁我?」
一个又一个的消息冲击着颜之玉的脑袋,使之宕机,停止运转。
傅遥给他时间消化,静静等着,不催促。
良久后,颜之玉终于回魂了几许,咽了咽唾沫,踌躇着问:「你,方才说……」
傅遥道:「傻姑娘,总不能让你一直无名无分地跟着我。带你回来,便是让你看清我的处境,你若不介意,我便娶你。三书六礼,该有的不会少。」
说完,他又问了一次:「你可愿?」
「愿意。」颜之玉没有任何的犹豫,「我愿意的。」.
傅遥唇角微弯,道:「待我养好伤,便随同师父一起去皇城,向颜尚书提亲。」
颜之玉赧红了脸,垂下脑袋,抿着唇瓣,压抑着唇角向上的弧度。
傅遥瞧着,眸底一片温和。
半晌过去,颜之玉疯狂跳跃的心总算是平复了些许,抬起头问:「你师父他,同意我们吗?」
傅遥道:「不同意,那我这辈子兴许便真如他所言,孤身一人。」
「他待你很好?」颜之玉问。
傅遥道:「似父亲。」
「那他……」颜之玉犹疑地看着他片刻,「为何将你伤至此?」
「谷中有规矩,不得参与朝堂纷争。」傅遥温声道,「是我破了祖师定下的规矩,罚一顿打,已经算是开了恩,若非是师父向着我,我如今约莫已经被逐出谷了。」
颜之玉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你可知这规矩?」
傅遥道:「自幼便知。」
颜之玉问:「为何明知故犯?」
「规矩之外,还有人情。」傅遥回忆起当初,「药谷皆是医者,为人治病,乃是本职。然这个天下病了,我们却医不了。皇帝年幼,太后把持朝政,亲小人远贤臣,致使民不聊生。小皇帝当初寻到我,与我打一赌,我看出了他的决心,这才有意输了,助他一臂之力。他实现了昔日的诺言,算是我没看错人。」
「就好比你。」他看着她,道,「明知后宫如战场,也依然愿意信他,助他。我们所做之事,都是一样的。而且,师父待我如亲子,我想他必不会将我驱逐,一顿责罚虽是免不了,然命还在便好。」
他早就想好了一切,也有把握,才会放手去做。
颜之玉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要抱抱他,又担心碰到其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