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是没有地方躲的,柳子越见过的场面还是不少,干脆推开车门:“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先发制人的明知故问,也许能够掩盖一点尴尬。
齐天林轻松奉上台阶:“想买个房子,既然遇见了,要不你帮忙参考一下?我对这些东西还不算了解。”
确实,买车,他还说得上半个行家,买房子,上上下下转悠了一阵,对房间的分布设置就有点头大了,对他来说,家的意义就是睡觉,哪里还有什么棋牌室,保姆房,台球室,起居室,影音室以及阁楼这样复杂的区分,柳子越看着这么精明能干的样子,她来操办应该很简单吧?
柳子越实在是好奇,以她的家世或者经济条件,真没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可确实也没接触过这种和自己平时生活完全迥异的环境,真的有点跃跃欲试,点点头回身拿过那部卡片相机,关上车门就跟着齐天林过了马路进别墅。
忐忑不安的销售经纪,看见齐天林出门带了个人进来,赶紧迎接,却一下看见柳子越吃惊得目瞪口呆:“是……是您!”
柳子越没好气:“不是我,只是帮忙看看,走吧?”
齐天林在后面撇撇嘴:“敢情还是什么小名人?”也不多问,当然也不跟柳子越做出格外亲昵的动作,隔上两三米吊在后面听个声响。
一男一女两个经纪哪里看不出要是柳子越拍板,业务就拍板的道理,一左一右热情招呼:“您这边请,这里的客厅……”
柳子越挥挥手打断,和齐天林在4S店的动作差不多,但目的不同:“我自己看得懂,整个基础装修是美式的,但是做工质量一般,地板说是实木的吧,也就是一般东西,别跟我说是什么顶级楠木的……”
“墙纸太老土了,而且粘贴工艺有点敷衍,过了夏天没,过了都还好,不然我看你这个状况用不了多久,就会开裂了!”
“踢脚线,我认为这个东西就是最能看出装修档次质量的地方了,你们这个工艺是怎样的,你看我随意踢一下的声音,这里和那里是不同的,里面有空鼓,为了省钱,做了点小手脚吧?”
“这边厨房,瓷砖是用的大牌,可都是中低价位的型号,灶具还不错,都是名牌,不过都是两年前的型号了,橱柜……实木的,但是是不是因为靠近湖边,你这个明显有点受潮的痕迹?”
“恒温热水器是美国的,可你这个出厂标号不对吧!合资的?”
“还有天花板,刚才在客厅我就想说了,你看看这个上面,基本上都有瑕疵!”
一路走,还一边顺手用手里的相机拍照。
两个经纪迫于她的巨大压力,有点汗流浃背的意思,只能跟在她两边唯唯诺诺,一条条的做记录,勉强跟上节奏插嘴:“我们一定会安排相关部门整改的!”
等他们仨出了厨房,齐天林好奇的在后面拉开橱柜看看,以他能区分.38弹头和.44弹头弹孔大小的敏锐视力,也没有发现橱柜哪里有受潮的痕迹!
只能瞪大眼睛,赶紧跟上,毕恭毕敬的听柳老师上课,妈妈要住的地方,一定要好!
柳老师应该够得上教授级别了,一路上把豪华别墅的整个装修,从边边角角到,天上地下到处都指出各种各样的毛病问题,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有点粗糙,但是东西还勉强!”
手上都记了密密麻麻三页纸的经纪差点都要跪下抱住她的腿唱《感恩的心》了!
总算是个正面的结论啊!
能做到这样几百万楼盘销售人员,伶牙俐齿是基本要求,能够随时根据顾客心理揣摩调整自己的应对只能算勉强及格,必须随时能掌控局面,调整顾客情绪才是高级要求。
可是面对柳子越这样的评述,在面对她这么个人,两人一直都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从来没有尝试过去掌控局面。
齐天林笑着对两位惶恐万分的销售经纪指指外面:“让我和柳小姐商量一下?”
这种情况也很正常,两位经纪赶紧点点头,擦着汗从大门出去了,还小心的关上门。
客厅是挑空的,弧形落地玻璃朝着湖面,湖光山色很烟雨,但是现在没家具,齐天林看看外面草坪上倒是有张长椅,齐天林推开客厅边的侧门:“您觉得这房子合适么?”
柳子越习惯被人帮忙开门:“房子不错,有瑕疵是必然的,只是买东西挑刺也很正常,好讲价。”走到草坪上,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和市区不同,这样的环境,真没什么灰尘,满意的坐下,今天的裙子稍微有点短,坐下的时候还有个顺势抹着裙摆的动作。
齐天林没有过去贸然挤着坐,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动作,忽然觉得就这么结婚生子,有一个家似乎也是一种很幸福的事儿……
然后不知怎么就想起蒂雅,呸呸呸,谁会想那个萝莉!
顺着萝莉这个词自然就想起了安妮,更加呸呸呸,跟谁也比跟她靠谱!
柳子越转头看看他脸上表情:“你这些年怎么过的,看上去经济条件还不错的样子。”
齐天林笑笑:“其实买车买房,差不多就是我所有的积蓄了,都是要给妈妈用,自然是要最好的。”他说的是实话,一百来万美元就是他原本的积蓄,一年存个二三十万美元算是不错的收入了,以前在东南亚就没挣到什么钱。至于他现在身上几百上千万美元的银行卡,那是战友的,而那张花不完的金卡,他不想留下痕迹联系到母亲,还是用作自己的消费吧,钻石也还都在某个保险柜里躺着没有变成钱,不算骗人。
柳子越却不知道为什么长出一口气:“那就好……”好像潜意识里,觉得齐天林要是真的很有钱,自己反而和他格格不入无法沟通的样子。
齐天林看看湖面,摸摸兜里的烟,点燃一支:“你的事情想好怎么着手没有?只要我能做点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去做的。”
算是冷静下来,能交流的柳子越靠在椅背上:“你不能解除你那个身份,什么都帮不上我,我有我自己独立的生活,你没死,也好,我对你母亲也就没有什么感情上的亏欠,毕竟这几年我也算是尽了孝道,那我心理上能说得过去,自然也就可以开始我的新生活了。”
齐天林点点头:“能问一问当年是怎么把你牵扯进来的么?”
柳子越有点苦笑:“说起来当然是很简单,自然也要从两位母亲的娃娃亲开始……”
确实挺简单的,两家从小订下的娃娃亲,到了十七岁,谁都不知道为什么齐天林那么断然决然的要跑掉,平时都是纪玉莲一手操办他生活学习各个方面的,这孩子说不上多聪明,也不算很调皮啊。
重提娃娃亲就是因为那时,柳家要从外地迁回渝庆了,事后才得知这件事的柳子越非常生气,从小到大,哪里不是捧得跟公主似的,原想着齐家小哥也还有点优点,结果居然这么跑了!
心思一横的小姑娘高中和大学就经常过来陪着纪玉莲,打算什么时候和齐天林见见面,狠狠的让他知道自己的好,再高傲的离开,说到这里的时候,靠在长椅上的柳子越都忍不住摆了一个自己那时练习了不知多少遍的仰脖子动作!
齐天林看得有些莞尔……真轻松,在阿汗富和非洲的时候,怎么都没有这种感觉。
柳子越继续谈到自己大学刚要毕业,正在纪玉莲和刘晓梨给她联系工作,到处都介绍说是纪玉莲的未婚儿媳妇的时候,突然传来齐天林在南疆战场牺牲的噩耗!
因为学习专业的原因,又由于齐天林牺牲的事迹,事情在有关部门的推动下,很快就演变开来,柳子越成为某个英雄事迹汇报团的一员,以齐天林未婚妻的身份,到处去念那些慷慨激昂的,字字血泪的演讲稿,一连持续了大半年,全国上下到处都去,懵懂的少女简直是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就成了烈士的妻子,得到各级领导的接见慰问,各种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地把丈夫遗愿,发扬光大!”
当然工作方面也立刻放到了众人瞩目的地方,走到哪里都知道她是英雄的妻子,一路都是绿灯,没有谁敢对她染指半分,顺便也就没有谁敢和她谈恋爱,谁愿意自己的妻子是著名的某某英雄遗孀?!
那不是主动找抽么?全市人民都不会拿好脸色给这对狗男女吧?
柳子越一只手斜靠在椅背上,稍微的扭转一下身子,看着靠门边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满脸惊诧歉意的齐天林揶揄:“连偷情都不敢,破坏军婚是犯法的,我这个没有任何实际婚姻状况的女人,却只有当个老处女孤老终生。”
不等齐天林说话,柳子越摆摆手继续:“其实组织上也问过我的意愿,可以安排人给我,这事儿有点恶心,何况你妈一直对我不错,三个老的这件事儿上不知道是冥冥中觉得你没死呢,还是真疼你不在乎我,总之都不太乐意我另外嫁人,于是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说完站起来,朝着湖面渐渐落下的夕阳,伸伸懒腰:“你没死,那我就不是你的遗孀,我自己心里能过了这关,我就去开始新的生活吧!”
逆着阳光,染红了这美丽女子的外轮廓,有一股生机似乎在逆着夕阳,焕发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