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正是酣眠好梦时。江妙云掀开床帐起身,借着月光找出一身男装穿上身,头发高高梳起,简单的洗漱之后,便提起一柄宝剑悄悄出了门。
顾珩已经出发前往凉州,临行前她磨了他一晚上,他都没有同意她跟去,这男人要是态度坚决起来,那真是铁石心肠,油盐不进,枕边风根本不好使。
她在府中心神不宁的待了一日,实在是忍不下去。如今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她不想再分开,她只是想在他身边做个帮衬,况且凉州还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总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她心意已决,疾步走向马厩,牵起那匹汗血宝马,低声说:“沙棘,你不该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我带你驰骋原野。”
那宝马似有灵性,仰天嘶鸣了一声。
“嘘——别出声。”
她抓起一把草料塞进马嘴里,安抚似的给它顺了一下毛,而后跨上马就从后门出了府。
天黑风凉,可白月横空,路在她脚下,心向往之,就无所畏惧。
“驾!”
沙棘不愧为汗血宝马,到了野外就完全鲜活奔放了起来,天性解放,日行千里绝不在话下,不出一日她就能追上他。
***
流云西去,夕阳挂在山头,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染漫天红霞似锦。出使的队伍绵延数里,顾珩坐在马车里,正看着卷册,出了京畿的路途并不平坦,上下颠簸着,不过一会儿就晃花了他的眼睛。他放下卷册,掀开帘子举目四望,已是沉沉暮色时分,队伍已经走了一天了,人困马乏,是该停下扎营休息一晚了。
他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就地停了下来,五千精兵各司其职,生火做饭、马匹供给、扎行军张的按部就班自不在话下。
顾珩命人点了灯,靠坐在软枕上继续阅看卷册,才看了几行,就听得车外有人禀报,“丞相,抓住一个可疑的小子,嚷嚷着要见您。”
思绪被打断,他有些生气,这等小事也要来烦他,他那些个随从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他隔着帘子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见。”
“大人,我有重要情报,求您见我一面吧!”
他愣了一下,猛的撩开帘子,不为重要情报四个字,而是来人的声音。
他对上一双满是调皮笑意的双目,果然是她,真是拿她没办法。
“大人,求您见我一面吧!”她朝他挤眉弄眼。
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到一旁的随从低着头似乎在憋笑,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上车吧。”
她转头就钻了上来,一上车便调侃,“大人,您好大的官威哟,连我都不见吗?”
他扶额无奈的摇了摇头,拉她坐到身旁,见她脸上沾了些尘土,用指腹给她擦了擦,说:“瞧你这脸都快成花猫了。”
她随意的抹了几下,满不在乎的说:“这不赶路嘛,就没注意这么多了。”
“你呀!”他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叹口气说:“咱们不是说好了,在家等我的吗?”
她不满的说:“我又不碍你事,我穿男装在你身边,给你端茶递水当个随从不好吗?”她朝他美目眨眨,“你看我这身怎么样,像不像小跟班。”她清了清嗓子,沉下声来,学着男人说话的腔调:“大人,请用茶。”
他被她逗笑了,伸手将她搂至怀中,挑了挑她小巧的下巴说:“你在我身边,我还怎么专心做事?”
“那是你定力不足!”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温言软语说:“我肯定不会拖你后腿,我又会武功还会医术,说不定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见他分毫不为所动,她拿出了女人撒娇的本事,嗔道:“三郎,我骑了一天一夜的马才追上你的,累的都快散架了,你可不能狠心将我送回去。”她越性往他腿上一坐,勾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再不济我还能给你暖床呢,你别遣我回去,我不想和你分开。”
“你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拿你怎么办,只是……”他狡黠的嘿嘿一笑。
她顿时缩了缩,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只是怎样?”
他凑近她,轻咬了下她细嫩的耳珠,嗓音低沉暧昧不明,“请你兑现你暖床的承诺。”
她心中一颤,尴尬的笑着,“这个自然,自然。”
“我说的是现在。”他语气霸道,修长的手指扯着她的衣带。
她连忙按住他的手,“现在……似乎不妥吧,而且可能又会传出你有断袖之癖。”马车外那么多人呢,虽然他们不会闯进来,可她豁不出这个脸去。
她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眸色深沉,诉说着许多不可描述的念头,“谁让你在我身上扭来扭去的,谁惹的火谁负责灭。”
男人真是不禁撩!
她才想着,她的衣襟已一把被扯开,她“啊”的叫了一声,而后他便吻上了她的唇,把一切都堵了回去。她挣扎了几下,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最后只能在他的热情似火中沉沦。
她这算是以美色贿赂了他,留了下来,昏昏沉沉之际,她还在想着,明明临行前也吹了枕边风的,难道是没吹够?真是卑微如她,一把辛酸泪。
***
十里一走马,五里一扬鞭,半个月之后,大部队终于到达凉州,此时的凉州不比中原,已是北风凋百草的季节。凉州知州出迎十数里,当下表明让出府邸,不过顾珩还是住进了江家旧宅。
江妙云本就失了五年的记忆,回到家中没有一丝陌生感,就像是出去玩了几天回家了,有的只是满满的归属感。她献宝似的向顾珩介绍着她曾经的一切,甚至老杨树上被她抽出的鞭痕,滔滔不绝,无一不激动。
顾珩极有耐心的听她絮絮叨叨,最后都已经半夜了,她兴奋的还没有罢休的势头,他只好发动男性攻势,成功让她闭了嘴,得以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醒来,她才觉得被他算计了,而她竟然还觉得挺甜蜜,顿时深觉得他老谋深算。不过最让她感受到他的老谋深算的是他长远的布控,想不到那次夜市上偶然遇到的那个西狄人,居然就是库尔达的胞弟布达瓦,而他早就将他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并暗中监视,眼下这布达瓦既是人质又是先锋。
顾珩派遣布达瓦第一次向库尔达抛出了谈判的橄榄枝,但是库尔达不顾胞弟性命拒绝了。这一点顾珩早已料想到,他这样好杀戮之人亲情是十分淡薄的,何况帝王家根本没有亲情可言。
顾珩在边境互市走了一圈,相融汉化程度很高,西狄高度依赖中原。他轻扯唇角当机立断,下了切断互市的命令。一面又搜集老可汗暴毙的内因,将罪证推向库尔达,开始离间策反布达瓦。
夜凉如水,玉笛声声。
江妙云不明白这都到了凉州快一个月了,顾珩始终没什么大动作,却还有闲情逸致在庭中吹笛子,她都替他着急。
她朝他走了过去,说:“外头乱了套,这样下去真的要打仗了。”
自他下了禁市令,外面肉眼可见的乱了起来,大小冲突多了起来,人心惶惶,都像无头苍蝇似的。
他放下玉笛,没有给她任何解释,却说:“妙云,我想看你舞剑,我给你伴奏。”
她有些错愕,她哪有心思舞什么剑。
他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央求道:“洞房花烛夜你舞的那套剑法惊艳了我,再舞一次好不好?”
居然像孩童似的耍无赖起来,真是败给了他,她斜睨他一眼,没好气说:“去取我剑来。”
他立刻屁颠屁颠的取了来,她无奈的执剑舞了起来,他在一旁专注的看了一会儿,清越的笛声从他口中飘出。
渐渐的她越来越投入,两人配合的很好,眼中仿佛只有彼此。
随着她动作的速度加快,乐曲也到了高/潮部分,她凌空跳起,一个劈叉,剑指前方。
“嘶——”
正是精彩时,她拧着眉头抽了口气。
“怎么了?”他匆匆上前扶起她。
“哼!”她赌气似的哼了一声,哐当一声扔下剑,推开他。
“嗯?”他不明就里。
“都怪你!”她站起来,红着脸背过身去,嚷道:“疼!”
“哪里疼?”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像仇人似的站在那儿狠狠剜了他一眼,气呼呼的就是不说话。
他终于反应过来,低笑着上去拥住她。
她气的直捶他,“你还笑,还笑!”
他握住她的拳头,笑着连连致歉,“是我不好,下回我温柔一些。”
“我……哼……!”她白了他一眼,话是这样说,做又是另一回事,哪回温柔过!
“都是我不好,别气了,再气坏身子,”他强势将她按进怀里,“要不我给你揉揉?”
“你还说!”男人真是毫无底线,别管他多么衣冠楚楚,私底下不定怎么为所欲为呢。
“你别笑了,我和你说正事!”
“不笑了,娘子请说。”
话虽如此,他还在憋笑,她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说:“我说正经的,外头真的乱了套,你究竟怎么想的?”
“这事不急,大鱼就快上钩了。”
尽是敷衍之言,她有些不满。
“夜深了,进屋吧。”他却只是将她抱起,安慰道:“再耐心等几天,便有好戏看。”
***
他还真是料事如神,不出三天,库尔达果然派人来说约见谈判。断市以来,西狄物价暴涨,财政濒临崩溃,强撑了这一个月,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顾珩都没允许江妙云跟着,毕竟深入虎穴实在太危险了,他带着布达瓦与五十名精兵便前去赴约。
同样的,库尔达也带了五十名护卫,双方约定在边境的十里亭相见。
西风烈,黄沙漫天,自有一股壮士断腕的悲壮气息。不过整个谈判过程还算顺畅,并未剑拔弩张。
就在最后关头,库尔达的手下急匆匆的上来,近身耳语几句,库尔达立刻变了脸色,恶狠狠的看着他,“你们敢耍我,给我拿下!”
短兵相接,现场一片混乱,库尔达武功了得,眼疾手快的控制住了顾珩做要挟。
原来太后仗着顾珩不在朝中,便开始作妖,好大喜功的她不管顾珩的计谋,一意孤行的发了兵,并任命江妙云的父亲江高义为帅,钦点胞弟赵深为督军,此刻军队已出了京畿。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大结局
祝姐妹们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