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江妙云原本还苦恼犯难该如何与父母相见,如今以女医的身份出入将军府倒是合理合情,能够时常见到父母,她已很知足,而且从顾珩与母亲的谈话中她得知自己肉身还未下葬,被完好的安置在望仙观中,等她弄清楚这一切,找个合适时机表明身份,就是骨肉亲人相认之时。

经过这件事,她对顾珩好感倍增,为他扎针时下手也格外温柔。

这一日她帮神医磨完两篓草药天都黒了,神医过午几乎不进食,冷锅冷灶的根本没有食物果腹,她只能忍着饥饿疾步回侯府,幸而距离并不远。

快走到府门前时,正好遇上顾珩的官轿回府。他命人压了轿,从里头走出来,笑着说:“女神医可谓披星戴月啊。”

她亦调侃道:“不及大人鞠躬尽瘁,日理万机。”

他负着手走在她身边,道:“天色已晚,你一个弱女子也敢孤身走在这夜色中?”

她哈哈大笑,“谁是弱女子?我吗?”

他挑挑眉,表示不置可否。

她道:“那也得看看劫路歹人有没有这本事!”开玩笑,她江家祖传的武功可不是花拳绣腿闹着玩的。

他看着她自信满满的表情,心里无限欢喜,果然还是他的妙云,一尘未变。

他道:“素来女子皆扮柔弱,便是那生的魁梧壮实的也在男人面前扮小鸟依人,偏你生的柔弱,却是截然相反。”

她微扬着下巴,说:“矫揉造作,匪我本意,我看不上。”

他就是爱看她这种傲娇的小表情,明媚动人。她既然不表明自己的身份,自有她的考量,他也由着她去。她若是想以这样的身份相处,他便陪着她玩,重新追求一回,也别有一番趣味,就当夫妻情趣了。

他啧啧道:“你这般可要为难死那些心悦你的男子了,可怎么表现自己的男子气概哟!”

她正要驳他,见他正笑看着自己,她忽然意识到他这是在调戏她,不禁脸色有些发烫,幸而天黑看不出来。她忽然又想到自己前世一向是这种性格,他还爱她爱的死去活来,他说的在女人面前表现的男子气概问他自己最清楚喽,她又想起先前陈氏说的哄她吃药的场面,她不禁哑然失笑,这还有什么男子威望可言。

“你笑什么?”

她摇摇头,侃道:“若是这京畿的治安差到被人劫路时,那你们这些朝廷高官都该引咎辞职。”

他连连拱手:“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不过她再厉害的口舌,也藏不得饥肠辘辘的窘迫,她的肚子咕噜噜的发出抗议。

他愣了愣,“你还没吃饭?”

她有些窘迫,稍稍低下头,轻声说:“还没有。”

他想了想,说:“你来京畿这么久,还没去过夜市吧,我请你吃饭管饱。”

夜市,她真的怀念已久,迫于如今的身份,她也无法快乐做自己,现在他提到了,她想都没想就雀跃的答应了,“我早就想见识一下御河夜市了,那我们快走吧。”

“这距离可不近,你确定要饿着肚子走去?”

“那你的意思?”

他唤来了随从,吩咐道:“去马厩牵两匹马来。”

随从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他挑挑眉:“怎么?”

随从立刻抱拳领命而去,内心却是腹诽,这可是夫人生前最喜欢的马,旁人连碰都不能碰,别说是骑。如今大人却要给这白紫苏骑,恐怕这白紫苏将成为女主人。

随从很快回府牵了马出来,果真是汗血宝马,怪不得被李氏她们诟病这么久。不过西域宝马养在这深宅无法纵横疆场,也真够憋屈的,和豢养的金丝雀简直没有区别,瞧它们都没有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了。

两人上了马,因着街道纵横,并不能恣意跃马扬鞭,两人只是并驾齐驱,不紧不慢的走着。

他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马吗?”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摇摇头:“我对马不甚了解。”

“这便是汗血宝马,你那匹枣红色的叫沙棘。”他看着她说:“沙棘是沙漠里的一种植物,耐旱抗风沙,生命力十分顽强。”

中原可没有沙棘,想来这是她取的名,就是不知道他此刻说给她听是什么意思。她怕言多露陷,便只是受教的点了点头。

骑着马很快便到了御河边,看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两岸,江妙云的眼睛都亮了,这不夜城才是烟火气鼎盛的人间天堂啊!

她从马上灵巧的一跃而下,扑鼻的香气勾着她的腿往前走。

她直奔滴酥水晶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美食,她悄悄咽了下口水,不忘转头问顾珩:“说好了要请我的啊,不要食言。”

他笑着说:“决不食言,你想吃什么尽管吃来。”

“好!”她指指眼前这条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街,说:“那我要从这一头吃到那一头。”

他跟在她身后笑着宠溺的摇了摇头,真是不改吃货本色。

江妙云觉得自己是进了天堂,这是重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刻了,她左手一份金丝党梅,右手一份辣瓜旋儿,眼睛还在垂涎着前方的水饭。

顾珩在身后追着付钱,说:“不如坐下慢慢吃吧。”

“好啊好啊。”

她满口应着,在水饭的摊位前坐下,见他什么也没吃,不禁疑惑道:“你怎么不吃?”

“我用过晚膳了。”

她道:“闲着也是闲着。”说罢自主主张帮他叫了一份沙糖冰雪冷元子。

“你尝尝看嘛,真的很好吃。”

她的语气是极想与他分享美食的,甚至带着几分央求的撒娇味道。

如此这般他还有什么理由好拒绝。

见他吃了,仿佛喜悦分享成功,她的眼角都挂着笑意。

这夜市上自然是形形色色有着不少人,江妙云很快发现,自己邻桌的是西狄人,虽然他们穿着汉人的衣服,可习性与说话还是很容易分辨出。凉州就在两国交界处,她能听懂他们说话。她自觉的听起来了他们的交谈,他们在说果然是天朝上国,夜晚都如此繁华,竟能买到各色各样的美食。

西狄是游牧民族,骁勇好战,但各方面都比较落后。五年前,两国签订了止战条约,开放了通商贸易往来,如今有商人进入中原也不足为奇,不过他们国家也只不过是运些皮毛骆驼马匹来贩卖,而他们却需要着中原的盐铁、丝绸、瓷器等。

江妙云的频频侧目,引起他们的警觉,其中一个魁梧脸胖的男人立刻朝她投来威胁的眼神,凶神恶煞的就要冲过来,却被另一个斜对面的男人抬手示意按了下去。

顾珩察觉出了不对劲,转过身去看了看,而那个男人已站起了身,拱手道:“姑娘似乎有话说。”

想不到这个精干的男人中原官话还挺标准,江妙云灵机一动,说:“我只是觉得你的银额饰很别致,不禁多看了几眼,多有冒犯实在对不住。”

顾珩往旁边走了一步,悄悄将她护在身后,遮挡住那几个彪悍之人虎视眈眈的眼神,亦拱拱手回礼,道:“几位可是西狄客商?”

对方明显一愣,还是那位穿着锦衣华服的精干男子云淡风轻的说:“正是,我等初入中原,带来些皮毛,中原的繁华超乎我等想象。”

他俩就贸易的事情随意闲扯了几句,那男子将额饰摘了下来,说:“既然姑娘喜欢,便送给姑娘留作纪念吧。”

江妙云哪里敢要,正犯难着,顾珩道:“公子可能有所不知,我中原男女之间若是送礼物,那便是定情信物。”

那男子讪讪的收回了手,道:“姑娘对不住,多有冒犯。”

江妙云被顾珩的后背挡着,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往旁边挪了挪,探出颗头,说:“没关系,不知者无罪。”

她忽然想着他说的男女之间什么定情信物,想起他还送了她手串,不禁又有些吃自己的醋,她现在可是白紫苏啊,他还送了十八子手串,真是臭男人,怎么那么不要脸!

“想什么呢,走吧。”

被他唤了一声,她才回神,两人走出一段路,她才开口:“你怎知他们是西狄人?”

顾珩心想你不听他们聊天听的挺欢,还要在他面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也真够不容易的。

他道:“就你看上的银额饰,非我中原之物。”

“哦。”江妙云心想他们也没聊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事情,便也没放在心上,道:“我还想吃一份生淹水木瓜解解腻。”

***

那几人看着他们离开,那胖脸男说:“我看那丫头分明能听懂我们说话,我看她嘲笑我们土包子来着。”

精干的男子喝下一盅酒,说:“她能不能听懂我们说话我不知道,但他们不是普通百姓,看到那暗中保护的几个人了吗?”

另一人说:“公子这么说,属下也记起来,他们是骑着汗血宝马来的,确实不是普通身份。”

精干男子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悄悄地去调查一下什么来历。”

***

江妙云正在摊前等着她的水木瓜,突然天上下起了雨,不过一眨眼功夫,雨势越来越大,店主们纷纷开始收摊,逛夜市的人也四散着跑开去。

眼看着已经轮到了自己,店主却收摊,江妙云忍不住喊:“喂,你先卖给我再收摊呀!”

“明日再来吧。”店主头也不抬的,很快将一切都收走了。

她排了许久的队,真是不甘心呐!

顾珩理智的拉起还沉浸在美食中不可自拔的她就跑,一时无处可避,随从们去取雨具了,两人站在一处狭窄的废弃屋檐处,暂时避避风雨。

江妙云忿忿不平:“这雨说下就下,未免太任性了吧。”

“老天爷要下雨,岂是你能阻止的住的,何况快到芒种了,雨水自然多一些。”

“你说那店主有钱不赚,卖我一份再走哪里就能淋坏他了!”

他被她逗笑了,“你是有多么不甘心。”

“我当然不甘心,没看见我排那么久的队,就到我了,他就下雨不卖了,你说气不气人。”

她嘟着嘴,气鼓鼓的,十分可爱。他很久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了,依稀回到了新婚之时,那个娇憨的小女人。他探手轻轻一勾,将她揽进怀中,背转过身子遮住路人的视线,以宽大的袖子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霸道的吻上她的唇,堵住她气鼓鼓的小嘴。

她震惊的愣住了,大眼睛看着他,而后挣扎着推了推他,他却反将她搂的更紧,加深了这个吻。

她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比起那些矫揉造作在男人面前扮柔弱的女人,她这样直率的可爱,带点娇嗔实在是撩动他的心弦,让他克制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美食参考资料:《东京梦华录》(宋孟元老著)

感谢在2020-04-2211:43:09~2020-04-2419:5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拂尐4瓶;潇媚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