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张席孔毅等人得知了假川朴之事之后,震惊之余,立刻前去调查。

结果找遍檀州都没发现岳楠的踪影,大家都只顾着顾珩的安危,竟谁也没有注意到岳楠不见了。做了这样一件大好事,没理由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几乎可以断定此人十有八九是歹人。

为了验证这一点,孔毅策马日行三百余里前往重州,问了当地人发现根本没有富商岳楠这号人物,他不死心,又临街找了画师,描述着将岳楠的样貌画了出来,又到处问人,却无一人认识。

孔毅顿感不妙,一个大富商怎会当地无人知晓,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此刻,他恨不得骂娘,刺杀八成是他所为,加上这假川朴,简直令人细思极恐,这人究竟想干什么!他隐隐嗅到了一场阴谋的味道。

官府配上岳楠的画像,重新公布了追捕令,并将悬赏金额翻了两倍。可是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就连临近几个州府都没有他的踪影。

***

岳楠一时抓捕不到,可是顾珩的毒也不能干等着,经商议,官府又贴出了寻找能解百日醉能人的布告。

听说赏银有十两黄金,布告前围满了人,识字的在前面读榜。普通民众连百日醉的名字都没听过,更别说解这种南玥国奇毒。只能望着这下半辈子无需劳作的赏金兴叹,果然是白日梦中想发财。

民众自知这财富与自己无关,看了一会儿热闹人潮便渐渐散去。

正此时一个穿着破烂如乞丐,走路跛脚的男人上前去揭了榜。

旁边立刻有人开口阻止他:“喂喂,这榜可不能乱揭,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这是给知州大人寻良医,快到别处要饭去。”

那跛脚乞丐却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将那榜给揭了,又一瘸一拐的走开。

那人忍不住在身后啐道:“好你个叫花子好烂不分,乱揭榜小心另一条腿也打残喽!”

话音刚落,那乞丐就被巡逻的官差拦住了去路,没说上几句话就把他给带走了。

那人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嗤之以鼻:“官家的银子岂是那么容易拿的,别把小命搭进去。”

***

堂上几人皆上下打量着那个跛脚乞丐,难以置信他会解毒。

郭通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生怕他身上的臭味飘过来,鄙夷道:“我说你拿上两个馒头吃了就走吧,我等也不为难你了。”

堂下一片安静,那人并不应答。

郭通疑惑道:“还是个哑巴?”

左右摇摇头,“回郭公公,他会说话。”

郭通想此人倒是有些脾气在身上的,一个叫花子也敢在他面前豪横,不悦道:“没人教你礼数吗?”

乞丐的头发乱蓬蓬的像枯草,一双眼睛却清亮,“这榜不作数?”

“原来你会说话呀,”郭通讥笑道:“自然作数,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会医术,你可知话可不能乱说,榜不能乱揭,朝廷命官……”

郭通话还没说完,忽然开始自己扇自己耳光,根本停不下来。他顿时大叫:“这是怎么了,我的手,啊……”

啪啪的耳光,看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江妙云在一旁也惊呆了,只见郭通的手背上被刺了两根银针,这是被刺了穴位,这乞丐好深的功力。

方医官立刻变了脸色,“你是谁?”

乞丐却不答他,只说道:“还信不信?”

“信!信!”郭通还在不断打自己耳光,央求道:“少侠,快给咱家解了穴道吧。”

乞丐拖着残腿上前,只一下,郭通打耳光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郭通心有余悸,翘着兰花指给江妙云看着他的手背。江妙云哭笑不得,他这撒娇求安慰的意味太浓了,便轻声道:“没事了。”

而一旁的方医官盯着乞丐瞧着,脸色越来越不好。

江妙云提议:“不如让他先吃顿饭,沐浴梳洗一番再说。”

“就这么办。”郭通甩甩手帕,咕哝:“这臭味可熏死我了。”

乞丐被人带了下去,方医官立刻对着郭通说:“郭公公,借一步说话。”

郭通正和江妙云说话,便不耐烦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呗。”

方医官犹豫再三,说:“还是请公公借一步说话。”

郭通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的跟着方医官出了门,在树荫下立定,用帕子抑了抑颈间的汗,“什么事非得顶着大太阳出来。”

方医官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那乞丐看着像孟义。”

“孟义?”郭通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清露殿丽妃。”方医官暗暗提示。

郭通一拍脑袋,震惊的看着他,“不会吧,他还活着?看着也不像啊。”

方医官又说:“那飞针刺穴的本事,我师父当年只传了他一人,这世上绝无第二人会。”

那孟义原也是太医院医官,年轻有才,师承神医孙仲离,是神医最得意的弟子。二十多年前,清露殿丽妃诞下皇子,却在月子中血崩而亡,孟义是她的主治医官,皇上大怒下令处死孟义。时为皇后的赵太后说为小皇子积德极力求情,这才保下孟义一命,一条腿被打残驱逐出宫。

当然这是官方的记载,实际上孟义是宫廷斗争的牺牲品,赵太后当年膝下无子,嫉妒得宠的丽妃,威逼利诱方医官,将她毒死夺了皇子,又让孟义背锅。赵太后面上求情,实则阴狠无比,命令方医官等他出宫就鸩杀他。

方医官虽然多年妒忌孟义比他有才,得师父钟爱,也让他背了锅,却出身同一师门,还存着一些良知最终没有狠下毒手,只是给他喂了失忆药物,将他送出了京畿,任他自生自灭。

这件事就他和郭通两人知晓,他也觉得太后过于残忍,默认了他的做法。

二十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当年的皇子也成了如今的皇上,原以为这一段尘封的往事早已灰飞烟灭,没想到他还会出现。

郭通道:“先别急,等他洗漱出来再辨一辨,就算他真是孟义,也不用着急,他早已失忆了,你当年的药不保险?”

“不会,服下此药终身不可能再恢复记忆。”方医官笃定,这药方是他当年偷偷潜入师父书房偷学来的,神医的方子不会有误。

“既如此,你又何必担心。”郭通说:“说句大不敬的,这天下还是太后的,顾珩只不过小小反抗了一下如今这样惨,他一个乞丐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郭公公,他已梳洗罢。”不远处江妙云招手喊道。

“哎,就来。”

郭通应了一声,与方医官交换了个眼神,便举步往屋里走去。

***

孟义换了身衣裳,刮了似野人的胡须,头发高高束了起来,露出原本清秀的面庞。

郭通与方医官暗暗对视一眼,果然是他。想不到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却没怎么老,好像还是那个开朗有才的少年天才。

年轻时的一幕幕在方医官内心涌动,他感慨万千,紧紧交握着自己的双手,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郭通到底是赵太后身边的人,比他淡定,问:“阁下怎么称呼?”

孟义道:“无名。”

“吴明?口天吴?”

“不,小人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便以无名氏自称。”

方医官仔细观察他的神情,他真不认识他们,应该没有恢复记忆。

郭通笑笑,“人怎会没名没姓?”

孟义没有答。

“那你的医术从何而来?师从何人?”

他又沉默着答不上来。

江妙云想到自己失忆,想不到这人比她还惨,连自己姓氏都不记得,便在郭通身旁悄声说:“他许是得了失忆之症。”

郭通看了眼江妙云,道:“也罢,管他是何来历,能解毒治病就行。”

***

孟义到了顾珩房间,仔细检查过后,便提笔写药方。

江妙云见他一言不发,问:“大人中的可是百日醉?”

“是,其实这毒不难解。”他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潇洒说:“这是药方。”

江妙云看了一眼,蹙起了眉头,这只是寻常醒酒方,她觉得被耍了。

她把方子递给方医官,他上下扫了一遍,也道:“你在诓我们,这只是醒酒方。”

“好大的胆子!”郭通道:“来啊,将他抓起来。”

方医官暗自腹诽,莫非他失忆将看家本事都忘了,可刚才那飞针刺穴的功力分明还在,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还没说完呢,”孟义左右挣扎着被擒住的双臂,“这解药很寻常,只是药引比较古怪。”

是了,南玥国有千奇百怪的毒,就有千奇百怪的药引子。

方医官道:“先让他把话说完。”

孟义揉了揉被擒的生疼的胳膊,说:“这药引便是中毒之人的情人泪、爱人吻,以泪入药,以吻渡药,二者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