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顾珩的声音很微弱,可那两个字惹得她心中一震,怦怦直跳。

她几乎是按捺着那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慢慢俯身贴近他:“您说什么?”

“妙云……”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握住她,双目紧闭,表情痛苦,“……娘子,别离开我……”

她震惊的呆愣住了,她没有耳聋没有幻听,分明听到“妙云”、“娘子”这两个词。

她的心跳的更厉害了,心绪不宁,紧张的口干舌燥,手心濡出汗。她强迫自己要冷静,告诉自己,也许只是音同,毕竟读音相似的字千千万,或者不同姓。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巧的事情!

她怎么可能是他已故的夫人,她在此之前根本连他的印象都没有。

她心中慌乱至极,一下抽出被他握住的手,他似乎想抬手握住,却没力气抬起,只是动了动手指,口中还在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江妙云被他念的心烦气躁,转身从水盆里掬了一捧水擦了擦脸,试图冷静平复一下。

温凉的水扑面,她混乱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正用布巾擦干水分,忽然听得身后之人咳了一声。

她赶紧扔下帕子转过身去,见他突然呕出一口深褐色的血液,沾的白色的中衣上到处都是,十分触目惊心。

血液变黑,不好,他这不仅被刺伤了,还中了毒!

“快来人哪!”她赶紧喊道。

门外的张席孔毅几人立刻闯了进来,“出什么事了?”

江妙云直接道:“快,快去请方医官,大人他中毒了!”

孔毅立刻领命而去。

江妙云又对着张席道:“快把大人的裤腿卷起。”

张席照做,她则转身打开针灸包,她要先封住他的经脉,恐毒液扩散到四肢百骸。

方医官匆匆赶来,头发乱蓬蓬的,衣襟的系带都是错乱的,他粗粗喘着气,一看就是被孔毅催促的连拖带拽过来的。

情况紧急,江妙云的额上冒出了汗珠,她顾不得擦拭,见了方医官,便站起身来给他让位置,也不客套,“方医官,顾大人像是中毒了,我之前给他喂了万全丹,又扎针封住了穴位。”

方医官赶紧上去搭脉,又抬起他眼皮观测一番,后查看胸口的伤口,最后查验了一番他呕出的污血。

方医官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看的江妙云也跟着着急,忍不住问:“方医官,大人他中了什么毒?”

方医官洗了洗手,说:“顾大人中了百日醉,应该是毒液萃在利刃上刺进去的。”

“百日醉?”江妙云没听过,有些疑惑。

张席却变了脸色,惊恐的说:“听说此毒无色无味,是由南玥国一种特有的毒草萃取而成,中此毒者如饮酒喝醉般昏睡,若是百日内不能服下解药,便会全身经脉尽断七窍流血而亡。”

方医官说:“正是,幸亏服下了万全丹,他吐出了毒血,可也只是解了一小部分毒性。”

江妙云听了立刻从药箱里找出万全丹,将瓶塞拔了倒在掌心中数了数,说:“我这里还有三颗现成的,再服用可奏效?”

方医官摇摇头,“没有用,此毒非得解药清心散不可。”

“您会调制清心散?”孔毅在一旁忍不住问。

方医官看了他一眼,又摇摇头,“南玥国擅制毒,有许多稀奇百怪的蛊毒,我无能为力。”

江妙云对于南玥国的蛊毒也是有所耳闻,小时候兄长为了吓唬她讲过有些蛊毒,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皮肤溃烂从溃烂处钻出许多虫子。如今想起也是一阵毛骨悚然,她不由得抱着双臂抓了抓。

张席说:“檀州离南玥国并不远,如果不是那几座大山遮挡,简直是比邻而居,我立刻出发去找解药。”

“糊涂!”方医官说:“我朝早与南玥国交恶,关闭边境互不往来了,你若前去可是叛国之罪当诛九族。”

“那怎么办,难道要看着大人等死?”江妙云纠结的眉头拧成一团,说:“或者我们可以自己提炼解药?”

方医官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一来我们根本不知道解药的成分,二来就算知道肯定也是南玥独有的东西,说不定还会有奇奇怪怪的药引,我等如何得知。这人十分狡诈,那一剑不致人死,却想这样慢慢折磨他致死。”

张席在一旁若有所思,道:“这毒既是南玥国特有,他又与我朝交恶,这毒是如何流进来的?”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思,他杀顾珩是为了什么呢?他早已不在相位,丢了大权,到底是政敌所为还是敌国细作?真是细思极恐。

江妙云看着床上顾珩,心中不是滋味,她说:“眼下该怎么办?”她的医术到底还浅,还得听一听方医官的建议。

方医官说:“顾大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会一直昏睡,会有眩晕恶心头痛等症状,并且症状与日俱增,一定要在百日内找到解药,否则华佗在世也没用。”

孔毅简直快气炸,“这贼人实在太歹毒,我定要抓到他将他碎尸万段,逼他交出解药!”

衙役已连夜出去搜寻刺客踪影,江妙云在心中祈祷,希望一切能尽快转危为安,她还想弄明白关于重生的所有疑团。

如此一折腾,天都快亮了。孔毅送方医官回去,很快消失在薄薄的夜色中。

一时屋内就剩江妙云、张席两人。张席虽爱慕她,在这事上却有些木讷,此刻反而不自在,也不敢正眼瞧她,只关心道:“白姑娘,你先去休息吧,守一夜太累,这里有我呢。”

江妙云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说:“没事,今夜还是让我守着,我怕万一……”

“那好吧,”他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挠了挠头,指指门外,“那我继续去外头守着,你有事喊我。”

“嗯。”她点点头。

江妙云见张席往外走,忽然想起那件事,心里转了几下还是问出口,“张大哥。”

张席闻声转过身来,见她站起了身看着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结巴,“白……白姑娘,还有何事?”

江妙云心下的念头翻滚几下,道:“大人方才一直在呓语,唤着妙云,那是他夫人的闺名吗?”

张席没想到她喊住他是为这事,有些失望却又有些放松,说:“是啊,大人与夫人夫妻恩爱,可惜夫人去的早。”

说到这里,张席低下了头,默默叹息一声。看来夫人还挺受他敬重,应该是个人品修为都很不错的女人。

“张大哥,坐啊。”

张席点点头,与她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坐下。

“夫人她是生了疾病吗?”江妙云旁敲侧击的问。

张席摇摇头,“大夫说是中毒身亡,可一直没查出是什么毒,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夫人逝去的时候已怀有身孕,大人他一直无法释怀。”他惋惜的叹了口气。

江妙云震惊的差点站不住脚,不知为什么她已经代入了自己,想不到居然这样惨。

她勉力维持自若,给张席倒了杯茶水,问出最关键的一问,“真是红颜薄命,夫人她一定是出身名门的大美人吧?”

“谢谢!”张席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说:“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凉州江氏,夫人乃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之女,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造化弄人。”他叹口气,低头喝尽杯中茶水。

而听到这里的江妙云再也站不住脚,冷汗淋漓。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就是他的亡妻!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离奇的事,而且恰恰发生在她的身上,就算给她十个脑袋,她都想不出这样的境遇。

她甚至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莫非她进了梦魇?

“白姑娘,白姑娘?”

张席的呼唤声让她浑身一颤,这个事实犹如惊天巨雷,劈的她七魂去了六魄,她撑着桌边,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白姑娘,你怎么?”张席见她不对劲,赶紧上前来扶住她。

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摆摆手,双目失神一屁股瘫坐在靠椅上。

“白姑娘,你没事吧?”张席吓的半死,立刻给她倒茶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缓了好久才终于回过一点神来,无力的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我还是扶你去躺一会儿吧,你可不能太拼命累坏了身子。”

江妙云任由他搀扶着往一侧的卧榻走,她现在脑子乱的像一团毫无头绪的麻,然后又被一团火烧了,熊熊烈火,空白一片,根本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