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月这个名字的含义呢,对于原身的意义大概就是可以让出另一条裤腿的存在了。
屈、赵两姓几代往上都交好,两家先祖本就出自一乡,年轻的时候都是白手起家苦过来的,不同在于屈家太太太奶奶在经商一路上颇有天赋,出来没消两年发财成了大商贾,早年间捐了个小吏,而赵家先祖致力于钻研学问,几经波折后来也成功考取功名做了大官。
因为有着互相帮扶、各自打拼的基础,两家人关系极为亲厚,小辈之间常常是你家住三天我家住两天不分彼此,屈凝和赵乐月就是一起光着屁股蛋子长大的。
说起这两人也是奇了,打小就凑在一起,可是性格和作风却迥然不同,一个像水一个像火样的天差地别。赵乐月素有神童之名,三岁识文五岁作诗,五年前就已经是京南书院的三才之首,17岁高中榜眼,待人温和体贴、举止有节,是名门淑女的典范,也是无数待嫁男儿的梦中情人。
如果说这赵乐月是皎洁的明月,谁都想要亲近她的温柔,那么屈家的大娘子屈凝那就是任谁都不敢直视的烈阳,还是正午那种看多了眼要瞎的大太阳。
不为别的,这厮是京里纨绔一辈中的翘楚,人送外号“屈混世”,吃喝嫖赌那是样样精通,平日里欺行霸市、眠花宿柳,简直是社会老鼠屎、人形搅屎棍。
然而私下里人厌狗嫌,可却没几个敢表现出来的,毕竟刑部主司是她老娘。
民不与官斗,纵然你没有大错但是被挑出个小漏,抓进去关两天也够喝几壶的。所以平日里一见这屈混世出来炸街,茶楼商贩那是奔走相告,能躲就躲,躲不及的也要笑脸相迎,拿你东西不给钱那是给你面子,没踹你摊子就该感恩戴德了。
至于家里要是有年纪小长相清秀的儿子,那是打死都不能带出来的,但凡被这厮看两眼下场就是当街拉走,带去她那个已经不知是第十几座的藏花楼里,做个无名无份供她玩乐的外室,无异于把自家的清白孩子推进火坑。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穿到这货身上……屈凝翻着脑海里各种“丰功伟绩”觉得干脆回炉重造得了,再睡一觉说不定能回去现代,再不然穿成别的人,就那个赵乐月,最符合她一贯的人设啊,同是十七岁,人家美誉在外,而反观原身呢,这名声已经掉进臭水沟里发烂了。
长点心吧,就这一点你怎么跟人家公平竞争啊。
屈凝扶额,对原身和赵乐月喜欢上同一个男孩这种经典狗血桥段有些无力吐槽,就这么个阅男无数的花心纨绔居然也有动真情的一天?
没错,两个人先后喜欢上了同一个少年,还是赵乐月的远房表亲。
去年赵家老祖宗八十大寿,各地亲友都来京城祝贺,作为世交家的小辈屈凝自然也受邀到场,就是在宴会上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方文希,用屈凝的话说:
那个瞬间,周围一切都是无聊闹心的人,只有他在的那个角落安静美好地像是被喧嚣遗忘。
屈凝很快打听到了对方的身份,于是展开热烈的追求,她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就是不停地送东西,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但凡能想到的她都送到方文希面前,甚至怕他住在赵家思念江南的故居,花大钱给他建造了座一模一样的“方宅”,就为了博心上人一笑,可是大约被他的热情吓到,方文希从没去看过,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她送上门的其他小玩意倒是照收,但就是不答应出府游玩。
——除非搭上赵乐月。
屈混世没办法,想多见见喜欢的人,于是总拜托密友做东邀人,一来二去反倒是同一屋檐下的赵乐月和方文希交集多了起来,两人之间产生了好感。
看到这里,屈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明摆着屈混世被这心上人摆了一道,人家大概原本的目标就是前途无量的赵乐月,对原身只是虚与委蛇,可是屈凝被爱情冲昏了头,看不清……或者说不愿意看清。
原身也不是傻的,毕竟混迹风月这么久,只不过她太自信,对自己自信,觉得有诚意一定能打动方文希,更是对和发小的情谊自信,觉得凭着他俩的友情,对方也答应了帮助自己追求真爱,一定不会那么背后捅刀子。谁知道,最怕的成了真,几天前两人牵着手来到她面前,满脸愧疚地告诉小屈同学:
“我们在一起了。”
“屈凝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控制住自己的心,你别怨小希。”
“不,是我,是我一开始就对月姐姐心存好感,你有什么冲我来。”
“你俩都没错,是我错了。”屈凝满脸自嘲,“我祝你们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原身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离开,转头包了醉仙居喝了一天一夜。回家的时候在桥上偶遇弟弟的好朋友齐鑫,醉眼朦胧间听见有人叫自己,想要走近瞅瞅是谁,结果一个踉跄把人撞下了河。
不是,明明是意外为什么就传成了她调戏别人逼得人跳河自尽了,屈凝回想着两个监狱的八卦内容挠了挠头,再说,这齐鑫也太惨了吧,啥都没干就关心一下好朋友的醉鬼姐姐,咋滴就名声全毁了。
“阿姐,你怎么了?”看着姐姐坐在干草地上发呆,一会懊恼一会皱眉地变换表情,屈轩有些担忧地问,却见对方抬起头眼神澄明地问自己:
“齐鑫怎么样了?”
“啊?啊……小七没有大碍,就是呛了水有些咳嗽,现在已经好一些了。”
呛水咳嗽?那就是气管进了水后身体的应激反应,屈凝心里想,平时喝水呛到了那是少量的问题不大,那孩子猝不及防被撞下去要是呼吸道甚至肺部进水感染那可糟了,古代可不能拍胸片,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现在能出去吗?”
“能是能,只不过阿姐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想出来吗,怎么……”屈轩问得有些迟疑,姐姐先前一直不愿意出来,好像是不想看见谁,现在这果断的语气却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屈凝一愣,想起来了,与其说是奉母命待在这里避齐家的风头,倒不如说原身自己想要躲那对男女,她老娘瞧出来了不想让女儿看到人家出双入对的样子伤心罢了。屈凝忍不住摇头叹气:
屈混世啊屈混世,你可真是个胆小鬼,在外面横行霸道,真的吃了亏之后只能一个人躲起来逃避。不过姐姐我既然来了,那也不能再看着你继续犯傻被渣,咱也不瞎搞事情,就离他们远远地就好。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出去,人命关天,先去看看被殃及的齐小鱼吧。
“我想通了,你叫个人给我送套干净的衣服过来,告诉母亲我明天回家。”
“太好了阿姐,我明天过来接你!”姐姐又振作起来,屈轩为此开心,屈凝看着他脚步轻松地离去觉得多出的弟弟也挺可爱的,没成想第二天就惨遭打脸。
“你说什么,让我穿这个?”
“对啊,我特意挑了件阿姐平日没穿过的新裙子,去去晦气辞旧迎新嘛。”
屈凝站在牢房里看着笑眯眯的弟弟,以及他身边四个仆从展开的华丽衣裙,觉得太阳穴在凸凸狂跳。这件火红色的石榴纹广袖百褶罗裙,裙摆上花叶繁复,还极为风骚地以流金滚边,华丽不可忽视,屈凝觉得这件裙子就像一团火,展开的瞬间连昏暗的牢房都亮堂了两分。
这特么也太高调了,我是出狱不是出嫁,整这样回家那是想不被注意都难……算了,换就换,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好名声。看着弟弟催促的兴奋眼神,屈凝放弃了抵抗,丫鬟们一拥而上,动作迅速地上手没一会就收拾妥帖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裙子看起来繁复上身却很轻薄舒适,掐腰大摆的行制不显笨重,反而衬得人身材高挑、腰细腿长。
“果然阿姐最好看。”屈轩看着姐姐有片刻愣神,他一直知道屈凝的外貌非常出众,出众到什么地步呢,这么说吧,她收集的天南地北那十几楼旁人口中的绝色里就单单在外貌上无一足以与之媲美,还不说其中大半是一眼被她的脸所惑,或半推半就或心甘情愿依附于她,享受衣食无忧的生活。
“走了。”
金红的裙裾在脚边倏忽拂过,少年抬起头就见一道修长的背影在仆从的簇拥下大步远去,狭长昏暗的过道里某人走地脊梁笔直、坦坦荡荡,像是一团明艳的烈火,所过之处,尽是焰光。
“阿姐,等等我。”少年眨眨眼急忙唤道。
“你再发呆,我就给你丢在这里喂蚊子。”扔下一句不走心的威胁,屈凝头也不回地无情挥手,脚步倒是慢了下来。
少年见状笑着跟上,“来啦来啦,阿姐还是走路飞快……”
“那是你腿短……”
“……我我我会长高的,到时候比你的腿还长!”
“哟嚯,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