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

夜幕降临,黑夜彻底笼罩着坞城。

今夜的月亮被遮上了厚厚的乌云,有?风时不时送来符江水的湿凉,空气里也多了几分透骨的凉意。

这时不知打哪儿传出的几声狗叫声打破了寂静,过了一会儿空旷的街道上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今夜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坞城最有?名的商户楚府,今夜有?些?奇怪,早早就熄了灯,府内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启禀,大人就是这里了。”

坞城府官领着护城军校尉簇拥着大批人马来到了楚府门口。

府官指着巷子里唯一家将门前的灯笼熄灭的人家,压低了声音弓腰向杭拾甫禀报道。

说话间隙,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最前头的女人。

黑漆漆的夜里他看不太清那张隐于黑暗中的美艳五官,只大约看见了在昏黄火光中勾勒出的窈窕身形。

但?只光光这一眼,让他又很快垂下头,不敢再多看。

他也是没料到,应城主居然会亲自前来。

只是不知道,这楚府里藏着的到底是何人。要如此兴师动众。

杭拾甫盯着面前大门紧闭毫无动静的宅子?,眉头紧蹙道:

“城主,这恐怕有?诈,让属下先?派人进去看看再说吧?”

阿青弹了一下舌头,红唇微勾,慢声说道:

“不用,进去。”

杭拾甫闻言欲言又止地看向阿青,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听命行事了。

“是。”

杭拾甫表情严肃一挥手,发令道,

“破门。”

此令一出,护卫立刻上前强硬地破门而入。

大门一开,里面的场景印入眼帘。

空荡荡的院子,没有点灯只看得见有?影影绰绰的草木在风中摆动的诡异样子。

巷子住的人家都是紧挨着的,墙壁都是共用一堵,现在动静这般大,早有人听到了,就悄悄扒在门后面,透过门缝往这边看。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隔壁楚家的大门被撞开,然后官兵府官以及好些?个生面孔踏过门槛气势汹汹地走进去了。

不少人心底泛起了嘀咕。

这楚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护卫开道,阿青迈进了楚府,一直穿过前院,到处都是静悄悄的,空荡荡的,黑灯瞎火看不见一个人。

阿青没有停下,仍旧一直往里走。

楚府是个三进出的大宅子?,护卫们迅速散开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但?阿青却未曾停留,直奔二道门去了。

果然,杭拾甫跟着阿青刚进二道门,外面的府官,护城军和护卫还没有全部跟上来,身后的门就突然关上了。

紧接着噌的一下,院子里亮起了火把。

门外,府官扑到已经紧闭的大门前脸色骤变。

“杭大人,杭大人,发生何事了?杭大人!”

府官一个劲儿地拍打着大门。

旋即他又弯腰凑上前,透过门缝看见了里面燃起的火光。

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蓦地转身,对身后的护城军和护卫说:

“快,快给本官砸来这道门。”

门外险些乱成一锅粥,而此时院子里却有些?安静。

当然这只是短暂的,当听到外面哐哐砸门声响起,院子里正中间坐着的人,淡淡地说道:

“我与城主之间要谈及之事,恐怕不适合外人听到,还请城主让外面的人散了吧。”

杭拾甫眉头紧紧地挤在一起,目光锐利地看着那人。

而这人正是楚殷。

院子里除了楚殷四周站满了黑衣人。

以及半蹲在墙上和屋顶上墙的弓箭手。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一支支的箭对准的人只有他杭拾甫。

见此情形杭拾甫抬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城主。”

杭拾甫低声唤了一下阿青,等?着她做决断。

阿青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杭拾甫得了令后,就扭头对着外面喊到:

“都先退下。”

这声一出,外面砸门声立刻就停止了。

安静了一瞬,门外又传来了坞城府官的声音:

“杭大人,你和城主没事吧?”

“无事,劳烦陈大人先?带人在外面侯着。”

坞城府官姓陈,他听见杭拾甫的话后,知道里面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可杭拾甫的话他又不能不听,犹豫了一会儿他咬咬牙道:

“是,杭大人。”

待门外的人走了以后,楚殷一瞬不瞬地盯着阿青,半响才平静地开口问到:

“我父亲,走得可痛苦?”

话说着,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搬张椅子?来。”

阿青说。

周围站着的人没动,杭拾甫也看向了阿青。

楚殷却是听后,对手底下的人说:

“搬张椅子?来。”

得了命令,立刻就有?人跑进屋里搬了一张椅子?出来,放在了阿青身后,随后退下。

阿青坐在椅子?上,疏懒着身体靠在椅背上。

待阿青坐下以后,楚殷又开口问到:

“我父亲走得可痛苦。”

阿青这会儿好似心情好了些?,也愿意告诉楚殷他想知道的:

“能侵入神经的毒,会比别的毒要痛苦些吧。”

阿青自己也有?些?拿捏不准。

其他毒会怎么样她并不清楚,只是以前实验室给她注入神经毒素时,她是会痛的。

楚殷闻言,有?些?愕然,随即苦笑:

“他,竟然真的用了那个毒。”

许是阿青的话,给了楚殷打击,他生了跟阿青多说几句的念头,而他也这么做了。

他说:“那药是我找来的,不过我明白,那大约是对你没用。

否则你怎么可能将此事向旁人提起。”

阿青摆弄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

“你很聪明,景虚也很聪明。只不过你们遇上的是我。”

没错,景虚和楚殷的计划从头到尾都没有?问题,他们的失败,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敌人是阿青。

正因为这一点,才让人格外绝望。

站在一旁的杭拾甫,听着这三言两语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景虚用来对付阿青的毒药是楚殷找来的,只不过从头到尾他心里清楚那东西对阿青不起作用。

所?以也没打算用,但?是景虚为了给楚殷拖延机会,也是为了搏一搏,便下了毒。

心里恐怕也是想着,就算毒不死阿青,也能让她受些罪。

但?哪知种种谋划,功败垂成。

景虚死了,现在楚殷今日也逃不了了。

想到这,杭拾甫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黑衣人,厉声呵道:

“楚殷,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楚殷神情有?些?恍惚的没理会杭拾甫的话,只慢慢地低语:

“我早说过,这个法子?行不通,父亲你为何就是不肯听我一回?”

他们在应城已经被关了太久,外面的天一直在变。

但?有?一点没有?变,便是宁远侯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们父子两人。

虽然明面上他与阿青暂时达成共识,没有再派兵来攻打应城,而是专心打天下。

两方势力看似和谐,但?内里实则剑拔弩张。

宁远侯从景虚被抓后,暗地里不断地派人前来营救。

这些?人以各种方式,身份混入应城,又千方百计费尽心力才终于和楚殷联系上。

而所?有?的营救计划其实是楚殷和景虚一手策划的。

宁远侯只管派人来,剩下的其实一直都是身陷囹圄的楚殷和景虚在操作。

起先在摄于阿青,所?以他们传令让人按兵不动。

直到当初阿青去草原匈奴人那儿时,才有?了第一次的行动,也差点成事。

只是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还让景虚身受重伤直接导致他瘫在床上。

这一次的计划失败,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后来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而宁远侯则在继续增派人手,将这些?人全部交到景虚手里后,就不再管了。

景虚自从成了废人以后,颓唐了一段时间。

但?看着楚殷,他又开始谋划。

景虚自己很清楚,他已经不可能逃出去了。

如果出逃时带上他,会将进度拖慢,他们不可能跑得出应城,所?以景虚没想过要逃出去。

他谋划的其实是将楚殷送出去,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事。

他是自愿赴死的,本来是想拖着应青一起去死,只是他又错估了她。

事已至此,楚殷也只能将这条路走下去。

父亲已经为他而死,楚殷绝不可能放弃,否则,父亲就真的白死了。

他不能白费景虚的心。

想到这楚殷心绪慢慢平定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阿青,绷紧了下颚线,慢声道:

“我想和城主,谈个条件。”

阿青闻言,嗤笑出声,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漠然说: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楚殷听这话也不恼,只摸出怀里的一本册子?道:

“我知道,今日我就是部署再多,但?一旦被城主找到了就是插翅难飞了。

今日想来城主也是为了这本册子?而来,要是城主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楚殷愿意双手奉上还给城主。”

杭拾甫色变,紧紧地盯着楚殷手里的册子?。

那东西绝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阿青看都没看那本册子?一眼,只是低声笑了几下随后,竟说出了一句话与此事风牛不相及的话来。

那是两句诗,准确的说是一首打油诗。

她念完了前两句,忽然转头问楚殷:

“后面两句,是什么?”

楚殷一愣,但?很快就接着阿青的前两句念了出来。

阿青听后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殷,没再说话。

这时突然反应过来的楚殷,脸上一变,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听着两人的机锋有?些?茫然。

而这话里的迷还是阿青给解了出来,她悠悠地说:

“这诗,是杭筝做的,那天你在,我在,过后就没有人了。

杭筝只念过一次。”

杭拾甫手心一紧,倏地将目光对准楚殷。

楚殷,他竟有?过目不忘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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