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啪!

傻了的不止那两人的同伴。

本是看热闹的文士手一滑,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他从来没想到,还有人抢银子还能抢得如此,如此清醒脱俗!

他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按住了自己的荷包。

这姑娘该不会抢了那三人又抢到他身上吧?

有这想法的人当然不止文士一人,掌柜也是这般想的,刚刚错愕的神情已经被收回,他偷摸地退回了柜台眼睛一瞬不舜地注意着这边事态的发展。

阿青倒是没在意旁人,她只是按着掌心下的那颗头,分了些神注意了一下力道,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人给弄死了。

但她掌下之人却并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他的手钻心的痛,脑袋又被人死死按压桌上,里子面子丢了个精光。放当下便忍不住破口大骂:“小贱人,放开老子。贱人当了□□还想立牌坊,小贱人,小骚货……”

他一边恶毒的咒骂,一边使劲蹬脚动脖地挣扎。

但奈何那只按在他头上的芊芊细手就像有千斤重一样落在头上,任他如何扭动身躯奋力挣扎也挣脱不了。

剧烈的挣扎反而让他的手更痛了,手掌上的血窟窿,凸凸地冒着鲜血,顺着木桌往地上淌。

阿青听着他嘴里的污言秽语,倏地笑出了声。

她一笑,眉目愉悦,倒是显得高兴,一张本就美的脸更美了,但其他人见着表情却惊悚了。

个个只觉得后背发麻,毛骨悚然。

果然,旋即就见阿青抽出筷子,眼都不眨地就将第二根筷子戳进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

那人的唾骂声一下子变了调,立马变成了惨叫,客栈内其他人瞬间噤若寒蝉。

在场的人无不默默攥紧了手掌,倒吸了一口凉气,忽而感觉自己的手也生疼生疼的!好像那两只筷子扎进的是自己的手。

但事情还没有完。

阿青慢条斯理地又抽了一根筷子出来,她抵着那人的太阳穴,温柔地说着十分恐怖的话:“再不听话,我就把它扎进你的脑袋里。明白吗?”

那人吓得,立马噤声。

那头上抵着的那根筷子此时就跟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刮得人皮肤生痛。

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但态度乖顺了不少。

阿青满意地扬了扬眉:“现在把你的银子都拿出来。”

那人犹豫了着,支吾其词半天也掏不出个东西。

就这人来说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他的银子都是刀口舔血得来的。说来也恨,他们哥几个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他们逼人就范,打家劫舍的。今儿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说来也倒霉,他们本来是下山来找乐子,可乐子没找着,迎头就撞上叛军围城。这下被彻底困在了应城,今天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结果又遇上了硬茬子。

真是流年不利,犯了邪祟了!

阿青看这人又不老实了,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弹了下舌,而后手下放了些力道。

筷子往下一压,与筷尖接触的皮肤顷刻间被刺破。

“姑,姑娘,啊不,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我给,我给。”

那人简直痛哭流涕了。

他能感觉这位,真不是说说的,她可是真会要了他的小命。

他认命了,再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只能乖乖掏银子了。

他哆嗦着手,掏出来了身上所有的银子颤颤巍巍地放在桌子上,而后哀哀地说:“姑,姑奶奶,都在这了。银子都在这了。”

阿青看了一眼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目光一转对准了另外两人。

这下不用她开口,那两人乖乖地把银子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而后又退回原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阿青脸上笑意不减,对于这两人乖觉的态度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两人就这么绷紧了神经站着,刚刚被折断了手的一人,纵使现在疼的脸色发白,也不敢吭一声,痛呼都被他堵在了喉咙里。

但值得庆幸的,阿青终还是移开了那只抵在太阳穴的筷子。

但还不待那人松口气,噗嗤一声,第三支筷子扎进了他的手。紧接着耳边响起了如果如噩梦般的声音:“买二增一,不用谢!”

而男子被折磨得两眼一翻浑身抽搐了一下晕了过去。

阿青捡起桌上的三个钱袋子,而后竟是往客栈里走来。

当下,掌柜的眼睛越瞪越大,牙齿嘚嘚地上下碰撞。

他的手不自觉地捂住了平日里方银子的柜子抽屉上,脑子一片空白。

眼见人越走越近,掌柜眼前一阵发黑,难道下一个遭殃的会是他?这是天要亡他呀!

想着城外大军围城,又见眼前的出手狠绝的女人,掌柜心里越来越悲愤,也越来越颓然。

他想着,罢了,银子丢就丢了,命保住就行了!

正当掌柜胡思乱想之际,阿青已经行至眼前。

不过,掌柜想象中的事却并没有发生。

阿青将手里的钱全部扔在了柜台上,对掌柜的说:“给我一间最好的房,还有抬桶水上来。我还需要一身干净的衣服,鞋子!”

阿青懒洋洋地提出了说完了自己的要求,但见掌柜的神情呆滞,她便屈指扣响了柜台,问:“听清楚了吗?”

掌柜的这会儿方才如梦初醒般猛点头:“清楚了,清楚了,姑奶奶。”

那声姑奶奶脱口而出,掌柜的说完就后悔了。

他怎么嘴快,把这称呼说出口了。

掌柜的尴尬的笑了下,然后扭头大声喊:“阿福,快带姑娘上天字一号房。”

喊完他又回头看着阿青,不尴不尬的使劲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地深了几许。

阿福就是小二。

阿福刚刚在边上悄悄围观了事情的所有发展。

他此时对阿青也是又惧又好奇。

阿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明明是纤弱美丽的姑娘家,可转眼间就撂倒了两个彪形大汉。

那三人他接触了这么久,也知道是个什么德行。

手上有功夫,为人嚣张跋扈,瞧着就不像有正经出身。

后来经掌柜的一点拨他才反应过来可能是绿林里来的。

这些人手里都是沾了血的,平日里阿福也是离他们远远的,除非必要绝不再他们眼前晃。

可今日他们却栽在了这姑娘手里。

虽说他这会也怕这姑娘,但不得不承认,刚看姑娘教训那三人时,他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暗爽。

所以这会儿比起掌柜的诚惶诚恐,阿福是怕中带着敬服。

阿福殷勤地引着阿青上了二楼,走过窄长的走廊,在最里面停了下来。

阿福推开门,道:“姑娘这就是天字一号房,您先歇息,小的马上就把水和衣服送上来。”

阿青点点头,对屋内宽大的空间,雅致的装扮还算满意。

她走了进去,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慢慢地饮了起来。

阿青在客栈里住了起来。而那日被她抢了银子的三人后来离开了客栈,不知所踪。

除了那张桌子上留下的三个窟窿,那天的事再看不出其他的痕迹。

客栈里的人见识了她那日的手段,对她也是能躲就躲,实在不想和她打照面。

唯一还往她跟前凑的,也只有阿福了。

阿福对阿青有敬畏,有崇拜。

他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那姑娘长的美,也或许是因为那姑娘将那恶贯满盈的土匪狠狠收拾了一番。

总而言之,客栈里他对阿青的态度最热络。

阿青对这些倒是不在乎,她也不是整日都待在客栈里,白日里她就在城里转悠。天一亮就出门,东逛逛,西看看。

城里现在家家都紧闭门窗,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那外面的叛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进来呢,谁都怕出事,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别出门,在家好好待着。

但即使空旷无人的街道,四通八达寂寥的小巷阿青都会兴致勃勃地去看看。

姿态悠然闲雅地漫步行走。

谁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吸引她的。

直到有一次阿福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嘴,阿青才笑吟吟地吐出两个字:自由!

阿福不懂,他挠着脑袋,不解地望着越走越远的身影。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城内的食物越来越少。

原本空旷的街道又陆陆续续出现了百姓的身影。

这些人都是家里存粮吃完了,没得吃了,才出来看能不能找些什么回去。

而阿青住的这家客栈每日围着的人是最多的。

每天天还没亮,就会有人蹲在门口抻长了脖子往里瞧,想看看能不能要到点什么吃的。

掌柜和阿福赶看了两次,便放弃了。

这些人也可怜,其中里面还有好些熟面孔。

可他们客栈还住着这么些人呢,粮食也不多了,他们打哪儿来有多余的吃的给这些人。

掌柜和阿福心下不忍但也只能硬着心肠。

但事情在傍晚时有了转机。

也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吼了一句:“官府开仓放粮了。

围在客栈门口的人,在街上其他地方游荡的人,通通一窝蜂全都冲到了粮仓去了。

彼时,阿青还没有回来。

文士又带着仆人在大堂喝酒,他看着此情此景,叹息道:“应城府官倒是有一副仁心!”

正来添酒的阿福闻言顺嘴就说了一句:“应是县尉大人的命令。”

文士握杯子的手一顿,转头看向阿福,有些疑惑:“县尉?”

阿福点点头:“咱们应城的县尉连大人可是个好官,一心向着咱们百姓。”

大宁的一城一县,府官是父母官,又有县丞及县尉做府官副手。县丞主管文书,仓库,县尉管治安。

这开仓放粮应是县丞该做的事,再说,若是没有府官下令底下的人怎敢私下决定。而且这事怎么扯也扯不到县尉头上吧。

所以才有文士的疑惑。

但这边还不待文士想清楚,就又听见阿福唉声叹气地说:“咱们应城的收成向来不好,每年还要向朝廷交重税。去年又遭了灾,官府里的存粮也不多,这放粮也放不了几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