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刚打算迈步时,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回转身看了一眼,见是于其书。
于其书老早就醒了,醒来以后就在钱六睡觉的屋里等着,坐在桌前听着外面的动静。
现在他见青枝要自己出门,问:“刚才那人是来叫你去六里长汀的吧?”昨日抄写了那么多遍一模一样的信,他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六里长汀这个地名。
青枝道:“对。”
于其书道:“要么我和你同去?”
青枝道:“不用,我自己去便可。”她担心他一起去反而坏事。
毕竟他去的话,一定会有人猜到父亲的企图,他也会被理所当然地认为以后会是孔家的女婿和医术的接班人。
所以,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前往。
于其书明白她的顾虑,道:“你自己去需小心一些。”他实在担心她,毕竟她的外表就是一弱女子而已。
青枝道:“师兄放心。”说着便出了门。
在青枝走后,于其书本来想在这儿等她,但又不放心,便决定乔装打扮一番前去,他不担心别的,就担心青枝被哪个大夫动粗。
毕竟发生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
他想到向孔家的小厮去借身衣服,于是看到院子里正在扫地的彭四问:“这位小哥,你有没有一件衣服可以借我用下。”
彭四看了看他,道:“于大夫是打算乔装打扮去往何处?”
于其书道:“我想去外面走走。”
彭四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干嘛,但又明白再问下去他大抵也不会说,于是道:“于大夫要是真想乔装打扮一番让别人认不出,最好还是穿身乞丐服,毕竟您也在孔家药房里呆过,给人看过病,换换衣服和发型怕是还能被人认得出。”
于其书道:“那不知去哪里找乞丐服?”
彭四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找。”
江北城有个乞丐受了风寒时会来孔家药房拿点药吃,当然,不管是老孔大夫还是小孔大夫,都没给他要过药钱。
彭四决定去找那个乞丐要身衣服。
彭四说着便往外走去,于其书便在药房里等着他回来。
大概两刻钟以后,彭四手里拿着一团东西进了药房,他将那团东西放在柜台上,对于其书道:“这就是他的衣服了,你试试看能穿得下不?他比你矮一点。”
于其书道:“好,我试试。”
说话间他拿着衣服出了药房,往钱六睡觉的小屋走去。
到了钱六的小屋,他先把衣服放在地上,然后把门关上,把衣服脱下,换上彭四拿来的乞丐服,虽然裤腿那里略短了一些,但好在衣服宽大,穿得上。
穿好衣服后,他便用手在墙上抹了抹,将墙上的灰尘涂在了脸上,接着把头发弄乱,便打开钱六的房门,经药房后门进了药房,又从药房前门出了孔家。
一路上他倒也不怎么引人注意,大多数路人都是把他当做真正的乞丐来看待的,看到他便皱起眉头,唯恐他的衣服蹭到他们。
话说于其书刚刚上路时,青枝已经走到六里长汀北端的凉亭处了,她没有看到那些大夫,而是先看到了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不必猜,她也知道那些等着她的大夫被围在里面。
围观的人里有眼尖的看到她过来,喊了声:“孔青之来了!”
刚才喧闹的人群立刻静寂起来,都齐刷刷地扭头往她看过来。
她淡定自若地缓缓向前,在她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地为她开出一条通道。
她到了凉亭内时,环顾了一眼众位大夫,嘴角微扬,道:“各位前辈,同行,没想到今日风这么大,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切磋医术,此等不畏严寒的求知精神,真是让晚辈甚是感动。”
方远冷笑了一声,道:“孔大夫,我们这么不畏严寒,自然是等着你过来教我们医术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们那什么心肺复苏之术是怎么做的?要不,我躺在地上,当个工具,你来给其他大夫示范示范?”
青枝道:“本来本大夫是不吝惜自己的医术的,耐何方大夫一看便是有口臭之人,本大夫不想勉强自己,所以便不教了。”
方远道:“哼,孔大夫,你休要胡说八道!你想让我当工具,我还不愿意呢!我就问你一句,为何你还敢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当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女子之时?还是说你脸皮够厚,认为犯了此等大错,也无所谓?”
青枝道:“方大夫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不知道在下到底犯了什么错?能让方大夫说话的语气如此咬牙切齿?”
方远道:“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这还用我说?江北城现在谁人不知道你是个女子,却冒充男子来行医?”
青枝冷冷一笑,道:“姑且不论我是不是女子,就算我真是女子,为人医治病症,又错在何处?我可有亏待过某个病人?还是说我曾经失过医德?”
方远道:“只一点,你冒充男子就错了。”
青枝道:“古代花木兰代父行军,有没有错?为何我代父行医便错了?”
方远道:“代父行军和代父行医怎么能一样?”
青枝道:“怎么就不能一样?”
方远道:“你是有意欺瞒世人。”
青枝道:“花木兰不也是欺瞒世人?”
方远道:“可是,你是个女子,怎么能为男子医治?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青枝道:“你是个男子,每年也医治过许多姑娘,方大夫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方远气呼呼说道:“那怎么能一样?”
青枝道:“有何不同?”
这时钱才插嘴道:“当然不同,你是带着欺骗为人医治,方大夫却是光明磊落为人医治。”
青枝道:“他刚才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便针对此句,他这句便是不对,男大夫可为女子医治,女大夫因何不能为男子医治?大隶哪条律例规定女大夫不能为男子治病了?”
方远道:“我可没有一出生便被当成女子来养,你欺瞒世人,便是犯了大错!”
青枝冷冷一笑,道:“不知道这和方大夫有何干系?就算是我自小被当作男子养,也是我家的私事,和旁人没有半个子儿的关系!”
方远道:“欺瞒世人还可以说成和世人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