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陆家知道青枝出事的消息的第一人是陆知府。
一大早,他刚刚到达衙门,听到捕快张平对另一个捕快肖严说道:“……也不知道我路上听来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刚才我从家里过来的时候听有人谈论着什么孔大夫原是个女的,说有人写了一首诗,把那些诗抄了好多份,送到了许多人那里。虽然诗里没写是谁,但大家都猜肯定是孔大夫了。”
捕快肖严道:“我也听说了。”说着,啃了口刚才在路上时买的大饼。他每天早上都是吃过早饭才出来的,但他路过陶家铺子时,还是会买上一张饼,为了这张饼,他特意在自己家吃饭的时候只吃个六成饱。
捕快张平看着他的大饼问:“这孔大夫吧,看着也确实柔弱了点,不然谁会猜他呢?”
捕快肖严道:“这事难说。”说着又啃了口大饼。
两人说到这儿,看到陆知府前来,连忙停了嘴,一起说了句:“陆知府早。”
陆知府走近两人,低声问:“你们两个刚才说的,在路上听到的关于孔大夫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捕快肖严道:“我们在路上的时候听人说啊,孔大夫可能……可能是个女的。”
陆知府道:“旁人可有证据?”
捕快肖严道:“证据大概是没有,但有人写了首诗,送到了好几家药房门下面,还送到了孔青之的祖父和伯父家的院门下面去了。听说诗是这样写的:‘有男原为女,却偏当大夫。天天把男手,问她羞不羞?为财藏女身,为名进兵营。世人皆被骗,她却自逍遥。’”
捕快张平道:“对,我也听说这首诗了,从这首诗里,旁人也只能猜到孔大夫啊,‘为财藏女身,为名进兵营’,江北城内进了兵营的大夫,不就只有孔大夫吗?”
捕快肖严道:“就是,除了她的容貌,这句诗也是让大家猜她的理由。”
张平和肖严见陆知府严肃地闭着嘴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感想,便赶紧住了嘴。
这衙门里,还有哪个人没听说过陆世康和孔大夫的那不同寻常的“兄弟”关系?以前,他们以为他们是非正常的兄弟关系,即龙阳之好,现在则好像猜到了点什么。
这时又有几个衙差进来了,一进来就在嘻笑着说道:
“你这手是被孔大夫把过的,不知你作何感想?”
“我能作何感想,不能把我的手砍了吧?再说了,男的被女的摸,不亏!”
“可你以后要娶妻子的,她会觉得她亏了。”
“谁能想到那么久远的事!再说了,她有事没事问我有没有被孔大夫把过脉干嘛?”
“也是啊,现在义愤填膺的那些人,都是那些女子居多,她们觉得自己夫君的手被人把过,她们亏大了,所以拾掇着她们夫君和她们一起出来找事。听说还有人想让孔大夫浸猪笼的!”
“我刚才遇到一个人拉住我说,你们衙门的还不把她弄到衙门里去?不把她弄到衙门里去天理何在?我当时就想,是不是咱们也得给陆知府说声,把这孔青之押到衙门里审问审问……”
“我觉得是该把孔大夫弄到衙门里审问审问了。”另一个衙差回道。
他们说到这儿,才看到陆知府正在大堂门口站着,一时之间全部闭了嘴。
陆知府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被孔大夫把过脉很不体面?”
没有人吭声。
陆知府又道:“她有没有在把脉后给你们看好病?”
有个衙差低声回道:“看好了。”
“她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夫?”
另一个衙差回道:“自然是。”
“她可有害过你们?”
“没有。”还是那另一个衙差回道。
陆知府道:“那你们关心她是女子还是男子作甚?她是大夫,你们是病人,她的职责就是给你们看病,你们病好了,她的任务就完成了。你们觉得她给你们把脉玷污了你们的手,焉知她不会嫌你们的手腕脏?”
几个衙差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仿佛自己的手腕真的不太干净似的。
好几个衙差想到,自己好像确实有好几日没有洗澡了。
陆知府又道:“孔大夫的事情是她自己的家事,和旁人无关。关于孔大夫的讨论,到此为止。”
所有人一起说道:“是!”
陆知府说完便进了大堂后面自己的书房去了,今日尚早,还没有人过来报案,而且还有许多捕快和衙差没到衙门里来。
在他走后,两个捕快和几个衙差面面相觑。
捕快肖严低声道:“我听着怎么陆知府好像是在护短似的。”
捕快张平回转身往大堂看了一眼,确信陆知府不在大堂里,也低声道:“对,我也听出来了,他就是不希望有人说孔大夫的坏话。”
捕快肖严道:“我觉得吧,以后孔大夫可能会是陆家的人,要是她真是女的的话。”
捕快张平道:“听说陆世康不喜欢他表妹,如果他喜欢的真是孔大夫,那孔大夫必然就是陆家的人了,还用多说?”
捕快肖严看着几个衙差道:“所以,你看你们这伙人,有多笨,当着陆知府的面说他以后家人的坏话。”他指着那几个衙差开玩笑道。
几个衙差之一道:“我们是没想到陆知府就在边上啊,再说了,说起孔大夫的事情的时候,谁能想到陆三公子啊?在我眼里,他俩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捕快肖严道:“所以你孤陋寡闻了。他们之间早就有传言了。”
刚才说话的衙差道:“我听过那些传闻,但当时谁会当真呢?既然没当真,又怎么可能记住这事?”
捕快肖严道:“你们放心,陆知府不会生你们气的,他大人有大量,不会记仇!”
刚才说该把孔大夫弄到衙门里审问的那个衙差扶了扶额头,道:“我刚才说的好像有点多。”
捕快肖严道:“那你今天就多说点孔大夫的好话吧。”
那个衙差道:“刚才他说了关于孔大夫的话题到此为止,我不敢再提孔大夫的话题了。”
捕快肖严开玩笑道:“那你今天就给他多端几次茶水。”他当然不信陆知府会生这个衙差的气,只是想调戏调戏这个衙差。
那个衙差道:“快过年了,我明天让我家夫人做点她的拿手的米糕带给陆知府尝尝。”
“顺便给我们都带点!”两个捕快和其他衙差一起道。
因为陆知府的那几句话,衙门里和衙门外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衙门内,没有一个人讨论孔大夫,衙门外,关于青枝的各种传闻已经被江北城百姓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