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媛清和吴山等在营门处不久,守营门的士兵便返了回来,对他们二人道:“这位姑娘,你家兄长已经清醒,应是无碍,他说你可以回去了。”
陆媛清听到她三兄长无碍,便放了心。她本来也没打算进去,因为知道兵营是秘密场所,普通人万不可进,于是对吴山道:“走,我们回去。”
说着,骑了马,往远离营门的方向走。
吴山也上了马,跟在她后面。
陆媛清骑在前面,一路往西边的小镇行去。
到了镇上,她便下了马,吴山不解,问:“四姑娘,你是要在这儿住宿吗?眼下还早,咱们还可以继续骑上个把时辰再住宿也不迟。”
陆媛清道:“谁说要回去了?”
吴山震惊道:“什么?不回去?那留在这儿干嘛?”
陆媛清道:“我要买个帐篷,住在距离兵营半里路的地方。”
吴山道:“可是,你为什么要住在那里?”
陆媛清边牵着马行走边四处看着街边的店铺道:“我要体验一下战争,你不觉得战争会很好玩么?”
之前只在画本子里看到战争,那些故事里的战争,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传奇色彩。那些画本子里的人物,也总是各具鲜明的个性。
“好玩?我只觉得战争会很残酷。”吴山心道四姑娘疯了,竟然会以为战争好玩。
陆媛清道:“就算战争是残酷的,我也要亲眼见证它是如何残酷的。”
吴山心道四姑娘果然是疯了,眼下这镇子里没有几个人留下来,大多数人都只想着远远地离开战争的场所,她倒好,和其他人反其道而行之,还美其名曰想看看战争是如何残酷的。
他试图劝阻她:“四姑娘,到时候发生战争了,咱们可是会被卷入其中的,万一你出事了可怎么办?”
陆媛清道:“出事就出事啊,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体验一番?若这等不同寻常的场景我无法亲见,就算平平安安活一辈子,又有何意义?”
吴山心道四姑娘若是个男子,还指不定是个怎么样的爱冒险的人呢!
一个大姑娘家,冒着生命危险非要体验一番战争,这也就四姑娘能做得出来了!
他知道只要她决定的事情,他是绝对劝阻不了的,于是不再说话。
既然她要疯,他舍了命也要奉陪到底了。
他陪她疯过的事情不止一次,但唯有这次是让他觉得心惊肉跳的。
倒不是怕自己失去性命,他怕无法让她保全性命。
两人在镇上的街上牵着马走着,街边店铺十铺九空,还没空的那些店铺也打算关门歇业,然后举家搬离了。
这小镇本来就不大,逛了半天,还开着的店铺也就五六家,而且没有一个店铺是卖帐篷的。
他们只好又去了另一个地点,黎下城。
黎下城内眼下的百姓也已经极少了,毕竟太子萧的兵营就在咫尺。
但还是有些百姓怕逃难路上会因流离失所饿死冻死,所以守在城内的。这些百姓大约只有一成不到。
在城内两人一路问着有无卖帐篷之处,总算是找到了一家位于城北的卖帐篷之处。
开店的老板是个单身汉,一人吃饱喝足就全家不饿,因为人生没有牵挂,所以懒得逃离。
他卖的是民用帐篷,专门供贵族世家野营时用的那种。
店内除了帐篷,还有折叠木床。
陆媛清买了帐篷后,让店家用拉货的轿子将帐篷和行军床送到自己想到支帐篷的地点,就在太子萧的军队的西边半里路的一个小山包的脚下。
那儿她可以晚上在山脚下住宿,白日则去山顶观察兵营的动静。
若是战事开始,她便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发,然后跟随他们去战争地点。
卖帐篷的店铺老板听陆媛清说要他送到的地点是距离太子萧的军队只有半里路的地点,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他眨着他那双三角眼问:“你们想干嘛?莫非,你们是秘探?”
陆媛清忙道:“倒也不是,我们也是逃难的,只是今日刚好要去睡觉的地方是那里罢了。”
店铺老板道:“你们可真逗,把帐篷支在距离兵营近的地方?别的百姓巴不得支远些呢!”
陆媛清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支在别的地方,难保不会有歹徒抢银子,支在太子萧的兵营附近的话,哪个不开眼的敢到那里去抢银子?”
店铺老板听她说完,看了看她的衣着,心道她虽然长得有些瘦,皮肤因瘦而不是那么白嫩,但她那从容不迫的气质却是一般的穷苦人所没有的,所以她应该确实是个大家闺秀。
“你要想保住自己的银子的话,那里倒确实是个好地方。”他道。
眼下城中乱作一团,每日都有劫匪抢劫,想抢些银子再去逃难的劫匪比比皆是,就算是住在城中,也是不安全的。他自己这些日子每日睡前都将门插得死死的,还在后面放上一把椅子。
“是了,所以我选了个最安全的地点。”陆媛清回他道。
这店铺老板完全相信了她的话,开始将帐篷和行军床装上拉货的马车上。
吴山则再次见识了四姑娘说谎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性格。
店铺老板装好了货后,便把店铺门关了,自己赶着马车往陆媛清说的地点赶去。
本来他这店里有两个小厮,眼下那两个小厮都已经离开了黎下城,和亲人一起逃难去了,他不得不什么事都自己亲自来。
将帐篷送到她指定的地点,即太子萧军队西边半里路的山脚下,帮她支好两个帐篷,他便赶着马车回去了。
这个晚上,是陆媛清自出生起最兴奋的时候。
在入睡之前,她和吴山爬到山顶上,往下看着太子萧的兵营所在地。
那里已经点起了蜡烛。蜡烛的烛光从帐篷的未关严的帐帘处往外射去,那么多帐篷里的烛光射出的光线星星点点的连成一片,甚是壮观。
此时山风吹着,山间虫鸣啾啾声不绝于耳,一轮明月在山顶上照着,稀疏的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耀着。
她和吴山并排坐在山顶上,一时兴起,对吴山道:“吴山,你现在心情如何?”
吴山道:“我?没什么心情。”
陆媛清道:“本姑娘心情甚好。”
吴山心道,害,你爱心情好就心情好吧,本小厮只是想睡个安稳觉而已。
他可以陪她疯,但不代表他当真有兴致陪她疯。
他只是不得不陪她疯。
连续两三天赶路,每晚只睡五六个小时,他已经很疲惫了。哪里还有什么兴致去看风景?
在陆媛清兴致勃勃地往东边山脚下太子萧的帐篷处看时,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陆世康的帐篷里,此时青枝已经吃了晚饭,躺在了行军床上。
她决意明日一早便离开此处。
今日晚饭后她又帮他把了下脉搏,感觉到他的脉搏似乎比中午时有力些了。
只要慢慢变好,便说明他已经无事了,如此自己便也可以全身而退了。
今夜,将是她守在他这帐篷里的最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