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没有如今这样的胆识,却觉得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死那片桅子花下,他还要活着回去见母亲。
于是他从桅子树下爬了出来,然后奔回了军营,找到了主帅的虎符,然后用他瘦弱的肩挑起了大梁。
他召集了能召集到的溃兵散勇,然后抱着大刀走上了那个比他还有高出一头的木制的高台之上,那把大刀几乎和他一样高。
他以为他站上去一定会害怕,可是当他看到台上那些人满是惊恐的眼神时,不知怎的,他就不再怕了。
他告诉自己他一定可以带着他们打败敌军,在这片染了鲜血的黄沙上活了下来。
他如今已不记得对那些士兵说了什么,只记得他们流下的泪水,然后当天晚上带着砍下的主帅的头颅去了敌营。
敌方主将见他只是一个孩子,当时还嘲笑了他一番,他却在敌军主帅笑玩的那一刻一刀刺进了他的胸腔。
敌军主帅没有死,成了他的人质,那些游军溃勇半夜攻进了了乱成一团的敌营,那一帐算是险胜,却造就了他的铁血性格。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不管打仗打到何种境地都不能绝望,都不能放弃,只要勇敢的面对,胆大心细的对敌,总能找到破敌之法。
他也凭借着这些素质一步一步的变成了苍澜王朝的守护神,凡是他参与的战事,就没有输的。
当年他带着一万骑兵打得敌军落花流水,当年南疆的那些国家一听说他的大名莫不望风而逃。
他原本可以再为天顺帝开疆僻土的,可是却被召回了京,夺了兵权,整个人也成了半软禁的状态。
就算是到了如今,他也想不明白他错在哪里,也许唯一错的,就是他太能打仗了。
这两年来,他对于朝中的权谋之术也有了更深的了解,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心惊,越是了解,他就对天顺帝更加不满。
只是也只能不满罢了,他如今所有的一切虽然是他自己辛苦挣来的,可是他却还是战家人,皇宫里坐的是他的姑母。
自他的母亲病逝之后,太后便待他有如亲生母亲,数次为他张罗婚事。
有些恩情他终究是要念的,只是如今他却愈发的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事透着愚蠢。
他躺在里面一动不动想着自己的往事,不知不觉天便黑了下来,他的眼睛微微眯着。
三月的宿州,天还是极冷的,他打算找个地方避避寒,只是他还没有站起来,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他心里暗暗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是军营的外围,那些巡哨的士兵是不会到这里来的,那么又是谁?
他缓缓的爬了起来,再轻轻的跟了过去,他如今的身手在整个苍澜王朝也是数得着的,要跟踪个人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他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军营的方向走了出来,然后朝不远处的村落走去,他心里就更加觉得好奇了,整个苍澜王朝一直有禁令,若没有太过特别的事情,军营入夜之后是不充许军士外出,设立这一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通敌。
战天南的嘴角有了一抹冷意,不紧不慢的跟在那人的身后,他的武功比那人不知道高明多少,再加之他有极佳的跟踪经验,那人一点都没有察觉身后还有人跟着。
那人行事极为小心,七拐八拐的拐到了一间一进一出的小院子前,他不能再跟进去了。
他四处看了看,见那间屋子的北面有个小小的露台,他施展轻功轻轻一跃便跃到了那露台之上。
穿过那片露台便是一个小小阁楼,他猫着腰轻轻的穿了过去,然后便看到屋子里坐着七八个人,那几人围着桌子坐着,一边两人。
当他看到右边的三个人时愣了一下,那脸分明是谨夜风、于军和梁悦的,他看到谨夜风的脸进直觉是明云裳。
他们刚想打招呼,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谨夜风的眼睛里没有一分属于明云裳的灵动之气。
他的嘴自动合上,整个人有了一抹透心的寒气,他知道他今夜怕是撞破了别全的阴谋了。
他再用内功探视一遍,发现那屋子里几个人除了有两人武功较弱之外,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的武功不低,但是却知道若是和这屋子里的几个人动手的话,他并没有胜算,只怕想要逃走都不是易事。
这么多年来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动于山,可是今夜却让他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房门关上,方才那人已经走了进来,借着灯光,战天南认出了那人就是宿州的副将丁乾。
天顺帝对于朝中武将一直不是太信任,除了他信任的主帅不调动之外,下面的副将几乎每隔三年都会调动一次。
而战天南在战场中厮杀多年,由于这种轮调制度对于朝中的武将也认得七七八八,丁乾曾做过他的副将,所以他认识。
“他们都来了吗?”一记冰冷的声音问道。
说话的人被房梁遮了一半,他看不清楚那人是谁,只是那记声音他却是熟悉的,他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看来不止他一个人偷偷的来到宿州,还有人也沉不住气,那声音正是郁梦心的。
“谨相世子等人全到了。”丁乾轻声道,做这种隐密的事情,他的声音不自觉得要比往日小上几分。
郁梦心冷笑道:“很好,他们这一次来得如此的整齐若是不连根拔起,那也太对不起他们往日对我的算计了。”
丁乾应了一声,缓缓招起头来,一眼看到谨夜风等人的模样时吓了一大跳,他看着郁梦心道:“六公子,他们是……”
“他们不是他们。”郁梦心冷冷的道:“不过很快他们就会成为他们。”
丁乾好半天才弄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然后眼里露出了一抹惧意,却又讨好的道:“六公子,末将要如何安排?”
郁梦心的眸子里泛起一抹杀机道:“你把这些设法让他们喝了。”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色的瓶子递给丁乾。
“那世子呢?”丁乾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