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9 章 余氏杀夫

师爷似乎早有准备,当即笑眯眯地应下,对一旁的捕头和刀头说道:“赵捕头,钱刀头,劳烦二位陪老夫走一趟吧,积压的卷宗不少,还得请一位出出力。”

虽然此时堂上还有许多衙役,但赵捕头和钱刀头却没有推辞,跟着师爷暂时离开了大堂。

吴蔚也并未将此举放在心上,转而扫视过堂下一众捕快,说道:“还请诸位自我介绍一番,让我也让我认认人。就从你开始吧……”吴蔚抬手指向了站在最前面,手持杀威棒的衙役说道。

对方闻言向前走了一步,高声道:“回大人,小人名叫赵银,清庐县老榆木村人氏,年十八!”

“你也姓赵?可与赵捕头有宗亲?”

“回大人,赵捕头是小人同胞的兄长。”

“哦,下一位……”

吴蔚一边听着,一边提笔在纸上写着些什么,因为今日是县令第一次上堂,衙役来的特别齐,四班衙役全来了。

衙门一般有四班衙役,一班六人,四班之中有一班是牢役,顾名思义其工作地点是县衙大牢,一般情况下这六人的牢役每两人一组,在牢房值当,三组轮班。

剩下的三班衙役的人员配置则不会分的这么细,一般来说就是在衙门,坊市和执行抓捕任务这三个工作之间轮换着来。

说来也是巧了,吴蔚在牢役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当初张宽出任清庐县令时的牢役,吴蔚曾经被张宽下过大狱,这两名牢役收了柳翠微不少好处,倒是没怎么为难吴蔚。

对方一人显然也认出了吴蔚,或许他们连做梦都不曾想到:曾经的阶下囚,有朝一日竟能摇身一变,端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成了县太爷。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一人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笑容都比其他衙役谄媚许多。

……

除了这两个熟悉面孔外,吴蔚再也没见到什么熟人了,她出任过一阵子清庐县衙的仵作,认识几个衙役,那些人都不在这四班衙役之中了。

吴蔚心头一动,想来是和县衙后院闻到的那股血腥味有关,而牢役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大抵是他们工作的地点离县衙较远的缘故。

一十四名衙役做完自我介绍后,李师爷带着捕头和刀头回来了,他们每人的手上都抱着厚厚一摞卷宗。

三人将卷宗放到知县大案上,向后退去,李师爷喘着粗气说道:“大人,近期的卷宗都在这儿了,请大人过目。”

吴蔚抬手拍了拍快摞成小山高的卷宗,问道:“怎么这么多?县衙的公务如此繁忙?”

师爷回道:“大人,这是自弘宣三年以来陆续积压的卷宗,大人一看便知。”

李师爷的话点到即止,吴蔚却说听懂了,弘宣三年泰州地区暴雨连绵,引发了洪水,前两任知县张宽就葬身在洪水中,清庐县衙也多处受损,之后朝廷迟迟没有派知县到清庐县来赴任,许是考虑到清庐县毗邻藩王封地的特殊性,在谨慎的挑选合适的人吧。一

直到半年多以前,朝廷才正式任命了新的清庐知县,结果这位仁兄还没上任多久,就不幸归西了。

“我知道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师爷和赵捕头留下,其余人都去做各自的事情吧。”

“是!”

众人散去后,吴蔚让李师爷和赵捕头自己搬了凳子,还让他们自己给自己弄点茶水,随后就一头扎进了如小山般的卷宗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吴蔚翻看了几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工作方法有问题,便放下卷宗,抬头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急案,大事儿,需要立刻解决的?”

清庐县就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看似洪灾和时疫已经过去了,实则千疮百孔,无论是人力,物力,治安都一团糟,县内的财政和人力存在大量的亏空,就连修葺县衙的银子都是从别的县借来的,更别提那些鸡毛蒜皮来不及宣判的案件了。

比如:吴蔚在卷宗内看到了这样一桩案子,两家因灾后重新修建房屋而产生的纠纷,一看日期居然已经是八个月之前的了,估计现在人家连房子都建完了,可真真是明日黄花。

所以吴蔚决定转变一下工作方法,先从最近发生的紧急案件开始处理,再回头去处理旧案,免得把新鲜的拖成了旧的,又是一碗隔夜饭。

听到吴蔚这么问,李师爷明显有些意外,原本他还想看看新上任的这位女县太爷,被这些卷宗搅得焦头烂额的模样,没想到吴蔚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

李师爷看了赵捕头一眼,说道:“的确是有一件大案尚未做核准,此案是赵捕头经手的,还是请赵捕头来说吧。”

听到“核准”两个字吴蔚的神情也郑重了起来,示意赵捕头说说。

赵捕头起身回道:“回大人,这件案子是十日前发生的一桩命案,前老爷已经审理宣判完毕,判了斩监候,只差一步核准便可提交刑部了。卷宗……应该就压在最

吴蔚一听他们将最新发生的案子压在最找找。”

李师爷和赵捕头一左一右来到吴蔚身边,在小山般的卷宗里,找到了最近的那一本。

“就是这本,大人请过目。”

吴蔚摆了摆手,一人从吴蔚的身边退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一人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堂上再次安静了下来。

吴蔚翻到最近的一个案子,问道:“犯罪嫌疑人是否是张余氏?”

一人还是第一次听到“犯罪嫌疑人”这般新颖的词,不过也很好理解,赵捕头答道:“就是犯妇张余氏杀夫那件!”

吴蔚蹙眉,却并未多言。

所谓的“张余氏”并不是犯罪嫌疑人的姓名,这三个字真正传达的信息是:一位姓余,嫁到一户姓张人家为妻的女子。

在梁朝,寻常百姓有机会读书习字的人很少,若是家中喜得男丁还能找找关系,请读过书的人帮忙起个名字,而寻常百姓家千千万万的女儿,大都像从前的柳

翠微一般,是没有名字的。

要么是在姓氏后面直接唤齿序,比如:一娘,三娘;若是这女子恰好有一门特长,那便能多一个称呼,比如:柳翠微从前就被叫做:柳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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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卷宗上,张余氏已经被前任知县判了斩监候,但本着“坚持少杀,反对多杀、错杀”的死刑政策,吴蔚还是决定复盘一下。

随着目光的移动,吴蔚的表情愈发严肃,眉头深锁。

十日前,清庐县城内的一户张姓人家,前来县衙击鼓鸣冤,报案人是张家的老夫人和一儿子,一儿媳三人。

状告张家的大儿媳余氏,杀害了张家的长子。

死者张波是一位游方货郎,据张老夫人称:余氏不守妇道,因张波常年在外,时常与娘家同村的一位渔夫有说有笑,被张波撞破奸情后,先是假意认错将张波灌醉,趁其熟睡,用剔骨刀一刀刺穿了张波的胸膛。

虽然余氏极力否认,称那日自己也吃了几杯酒,醒来时已经被绑了,但人证物证具在,卷宗内还附上了张家邻居的证词,证明余氏的确和那位姓王的渔夫时常交谈,说笑,那渔夫还总是赠鱼给余氏。

虽然余氏抵死不认,前任知县还是根据张家老夫人,一儿子夫妇的证词,以及物证和邻居的证词断定:余氏丈夫罪名成立,判处了斩监候。

只等做了最后的核准,就可提交刑部,将余氏押解至刑部大牢,等候金秋问斩了。

梳理完整个案件,吴蔚直起身子,问道:“仵作的验尸文书呢?怎么没见?”

李师爷和赵捕头对视一眼,赵捕头起身道:“回大人,县内……尚未招到仵作。”

吴蔚差点被这个回答给气笑了,反问道:“没有仵作,你们是怎么断定张波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的?连真正的死亡原因和时间都没弄清楚,怎么就能宣判了呢?”

“回大人……死者张波的胸口插着一把剔骨刀,没入胸口,一看就是被人一刀刺穿,当场毙命的!”

“是你带着衙役去现场看到的?”

“不、不是,是张波的家人用牛板车拉着张波的尸首,捆着余氏来县衙投案的。”

“那你有没有带人去案发现场看一看?”

赵捕头挺直胸膛,回道:“回大人,去了,案发现场非常血腥,流了一炕一地的血呀,太惨了。”

好家伙,吴蔚直呼好家伙,吴蔚真想立刻发明一部手机,给赵捕头的回答录下来,拿到蓝星去,给自家老爸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专业”!

吴蔚实在无法接受,仅凭三个目击证人,一把剔骨刀,就能宣判一个人的死刑。

吴蔚坐正了身体,将放在案上的官帽拿起,重新戴在了头上,拿过惊堂木重重一拍:“来人呐,升堂!”

“啪”的一声脆响,把赵捕头和李师爷都给震懵了,在堂外侯职的衙役们听到惊堂木,纷纷从长凳上起身,拿过杀威棒朝大堂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