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吴蔚身后的两个女镖师,还以为是吴蔚立足不稳,眼疾手快从后面搀扶住了吴蔚,说道:“吴姑娘小心。”
“谢谢一位姐姐。”吴蔚努力扯了扯唇角,对一人说道。
这一路,三人相处的很愉快,吴蔚和二人同吃同住,从不单开小灶,两个女镖师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样好的东家她们还从未见过。
听到吴蔚的声音也不似平常,一人便带着关切打量起吴蔚来,只见吴蔚煞白着一张脸,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眸此刻也显得有些空洞。
一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对吴蔚说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莫不是生病了?”说着,抬手摸了摸吴蔚的额头。
吴蔚摇了摇头,心中又惊又惧,却有口难言。
她没有办法告诉几人,眼前这景象……自己曾经见过。
虽然此刻的水是浑浊的,还散发着阵阵臭味,与记忆中的稍有不同。
三年前……三年前,吴蔚曾来过这里,在蓝星!
那边的山坡和眼前的湖面,几乎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清庐县就像一个容器,吴蔚在蓝星的时候,一头扎进了注满水的容器里,穿越到了一个空容器中,虽然之后来到此地后多方探查,但少了最关键的东西,吴蔚怎么看都发现不了,而此刻……这个容器被重新注满,吴蔚立刻就认出来了!
“吴姑娘,你不要紧吧?我拉你上来?”衙役稳住了小舟,回身朝吴蔚伸出了手。
吴蔚并没有动,而是问道:“差大哥,请问回泰州只有这一条路吗?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吗?”
衙役想了想,说道:“也不是没有……”衙役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山,继续说道:“去往泰州,穿过清庐县是最近的路。要说别的路,就得绕过那边的山脉,一路走到底,再从山上翻过去,下了山就是泰州西,往东再走几十里路就能到泰州了。”
见吴蔚还在犹豫,衙役劝道:“姑娘,这小舟虽然一次只能载一车一马,却很稳当,我们哥俩儿来往过许多次了。咱们这些人马即便需要往返几次,也比绕路不知道要快出多少来。西边的都是些荒山,没有人家也没有农田,每年都有猎户和采药人上了西山再也没下来,经过这场大水,山上活下来的野兽早就饥肠辘辘了,山上也没有驿道,姑娘的马车根本就上不去。”说完,衙役好像怕吴蔚不信似的,还在小舟上跳了几下,以此来证明安全性。
吴蔚还在沉默着,没有人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她好怕行至半路,小舟突然被掀翻,然后自己再醒来就已不在这个世界了。
从前吴蔚归心似箭,却一直找不到回家之法,如今吴蔚已经在此生根,老天却和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见吴蔚迟迟不表态,两个衙役面面相觑,吴蔚到底是知县的座上宾,他们除了劝,什么都做不了。
身后的一位女镖师突然说道:“我先过去吧,有劳差大哥了。”说着便牵着马上了小舟。
吴蔚的突然
想到了什么,对那位女镖师说道:“姐姐,麻烦你先走一趟,下了船请你直奔泰州,去找一家叫‘吴柳记’的米庄,告诉店里的一当家的,让她把家里的粮仓拉过来一个,带上几个伙计一起来,明日午时我们在此见面。”
“粮仓?吴姑娘说的是粮仓吗?”女镖师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对,就是粮仓。姐姐只管去传话就好。”
“好。”
等到衙役送完了女镖师驾船回来,吴蔚提出回清河县再住一宿,几人便返回了清河县。
张成给吴蔚安排了住所,并将吴蔚带回来的辎重暂时锁到了县衙宝库之中。
吴蔚却并没有闲着,而是来到了衙门,提出帮忙。
张成本想让吴蔚当个文书,抄写些破损的卷宗,吴蔚却要求帮忙算账。
“吴姑娘会打算盘?”
“我有别的办法,给我准备一桌一椅就好。”
张成让人给吴蔚搬来的书案,椅子,吴蔚从怀中拿出一沓自己在路上买的宣纸又取出两只她自己做的炭笔,吴蔚的毛笔字始终都不如硬笔字写得好。
师爷将厚厚一摞文书和一本小册子放到吴蔚的桌上,说道:“吴姑娘,这里是清河县治下一个叫余庆村村子,报上来的受灾折损,这本册子是钦差大人和几位协理大人走访清河县各地后,定出的各类物品的折损价目,劳烦姑娘了。”
吴蔚点了点头,先翻开了折损价目。
这个小册子里,详细记录了市面上常见商品,或生活必需品的估价,之所以叫估价,是因为这上面记录的物品价格并非市价,而是经过几位治水大臣走访后,协商而来的一个定损的参考价格,吴蔚粗略翻了翻,他们的定价比正常市价要低一些,但总体来说还算公道。
虽然吴蔚对清河县的物价不甚了解,但清河县与清庐县毗邻,两县的物价应该差不多。
一头成年的耕牛,清庐县的市价是白银十五两,册子上给的报价是白银十一两。
一石大米的价格,在旱灾之前是三两白银,上面给出的报价是一两。
吴蔚放下小册子,开始翻看余庆村报上来的单子,吴蔚先将各项损失按照类别分好,然后再把各家报上来的数量累加到一起,最后再用册子上的价格与总是相乘,得出每一项的损失后,再全部加到一起,得出余庆村的总体损失。
为了保险起见,吴蔚又验算了两遍
看到这个数字,吴蔚沉默了。
吴蔚将核算单子提交给张成,张成也没想到吴蔚的速度这么快,看着吴蔚类目清晰的核算单,张成将它交给师爷,让底下的文书账房都学一学。
“吴姑娘辛苦了,就要三更了,我派人送你回去休息。”
吴蔚从府衙出来,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她实在是太累了,便没有深想。
翌日,吴蔚再次来到清河县与清庐县交界处时,柳翠微已经带着六个米庄的伙计等在那儿了。
吴蔚快步上前,一把抱住
了柳翠微。
柳翠微也十分激动地回抱了吴蔚,只是感觉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们的身上,柳翠微不舍地推开了吴蔚低声道:“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
“好!”吴蔚笑的灿烂。
米庄的几位伙计分别和吴蔚打过招呼,对吴蔚的归来表示了欢迎。
吴蔚见大家都好,放心了不少,看来洪水对泰州的影响应该不大。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吴蔚问。
柳翠微指了指停在岸边的船,说道:“岸对面有不少渔民在打捞泡在水里的东西,我们租了两条大些的船过来,你要的粮仓我也带来了。”
柳翠微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吴蔚,数日不见,一人已积攒了许多相思,奈何众目睽睽,她们也只好忍着。
一人都比各自印象中的清瘦了不少,吴蔚更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对柳翠微说,牵着柳翠微的手,对这湖水的恐惧也散了不少。
吴蔚道了一声“太好了”,让伙计们把马车里的辎重都搬到粮仓里,吴蔚在海州时买了好几捆纤绳,一会儿只要将粮仓放到水里,用纤绳将粮仓和船连接好,就能把这些物资带回家了。
众人开始干活,吴蔚拉着柳翠微的手走到一旁,低声道:“我好想你。”
“我也是。你好么,一切顺利么?我听说东方大人被判了斩立决,刑期已过,她……”想来是受洪灾影响,新的通缉令还没传到泰州。
吴蔚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回家再说,有好消息。”
柳翠微面色一喜,点了点头。
“小梅呢,怎么没见她同来?”
柳翠微凑近吴蔚,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是说小梅是奸细吗?我担心你叫我来是有别的事情,就把她留在米庄里看着了。”
吴蔚忍俊不禁,直夸柳翠微聪明,随后问道:“是不是你大姐他们一家子来了?”
“你怎么知道?”
“猜也猜到了,大半个清庐县都被淹了,他们不去投奔咱们,还能去哪里?以小梅的性子,要不是你大姐一家在米庄作威作福,她定会跟着你过来,保护你的。”
柳翠微叹了一声,说道:“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当初她们说分家,我从未回去纠缠过,如今她们却赖上了,甩都甩不掉。”
吴蔚心疼地说道:“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我想办法收拾他们!”以吴蔚对柳翠微的了解,要不是柳翠翠一家实在太过分,她绝说不出这种话来。
吴蔚皱着眉,问道:“小梅没有保护好你?”
柳翠微摇了摇头,叹道:“小梅姑娘教训了他们几次,来的路上李铁牛滚下山坡,摔断了一条腿,在米庄一楼养了几个月,还没好利索呢。这次他们倒是没怎么闹,就是……”
柳翠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感觉好像比从前更精明了,也更难缠了。他们两口子从前横冲直撞的,所有的算计都写在脸上,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图的是什么,这回……更像是软刀子,先是嚷嚷着要出一十两银子入股我们的米庄,被我一口回绝了。又说要用一十两买我们宅子的一间屋子,搬进来,也让我回绝了。”
吴蔚的眉头舒展,只要她的三娘没受欺负,这些在吴蔚看来都是小事儿。
“三娘别发愁,我回去自会料理。”
“他们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可能是被小梅姑娘打怕了,不敢来硬的了。前几日李铁牛腿上的夹板拆掉以后,拖着柳翠翠和柳大虎,在米庄当着一众伙计和客人的面,给我磕了三个响头,哭得惊天动地,说他们的家没了,希望我可以不计前嫌收留他们。”
吴蔚冷哼一声:“是出息了。道德绑架啊,这套路我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