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千秋寿诞后第五日,平佳县主高宁雪觐见太后,自称梦中得一奇物,可将心愿写于其上,点燃后此物可缓缓飞到空中,神明便能收到心愿,有祈福,祷祝之功效。
太后以为高宁雪孩子心性,又来讨自己欢心,并未放在心上。
谁知,高宁雪当天夜里就拿出了一盏孔明灯,将:愿太后千秋康泰的愿望写在上面后,点燃放飞。
太后亲眼看到孔明灯飞到天上,惊愕不已,问道:“雪儿,此物真可直达天听?”
“回太后,在雪儿的梦中,是这样的……太后若有什么心愿,或是有想对天上人说的话,不妨一试。”说着高宁雪就将孔明灯的制作图纸献给了太后。
太后千秋寿诞过后的第六日,太后将此物命名为:祈愿天灯,并交给匠人所大批生产。
不过短短的三天,孔明灯,应该说是祈愿天灯,就从内廷传到了民间,到了夜里不少百姓都会将祈愿天灯放飞,京城的夜空煞是好看。
太后千秋寿诞的第十日,泰州传来急报。
“陛下,泰州传来八百里急报。”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高律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御笔,急切道:“呈上来!”
“是!”
高律拧开手中封红的竹筒,一块绢布从里面掉了出来,抖开一看,上面短短几行字,却让高律的脸色变得铁青。
臣,泰州知州谢建白,万死叩拜陛下。
弘宣三年七月起,泰州连降暴雨,绵延已有月余。臣,率军民共同抵抗天灾,然,收效甚微。
如今泰州城内积水已一尺有余,至臣提笔奏报之时,雨势仍未有迟缓之态。
泰州毗邻六县,受灾严重……已淹没良田数万亩,六县百姓受灾严重,死伤人丁,家畜,难以计数。
臣遥拜恳请朝廷驰援,救万民于水火。
情报最后一行的日期,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了。
看来泰州周围的情况很严重,已经到了连八百里急报也送不出来的地步。
“速传宜王!”
“是!”
半个时辰后,宜王出现在了御书房,他的身上正穿着一袭常服,想来是传旨的内侍催得紧,他连朝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臣弟参见陛下。”宜王行礼道。
高律屏退所有宫人,将绢报递给宜王,说道:“你给朕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宜王看到绢报上的内容也吃了一惊,说道:“皇兄,臣弟出泰州的时候,的确是下了一阵子的雨,可泰州那边每年到了这个时节都会下雨,而且臣弟走的时候泰州还好好的,毗邻的县城虽然道路泥泞了些,也并未见哪里发了水。”
在宜王来之前,皇帝已经算过日子了,这件事宜王的确不知情。
皇帝还是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没有你的人来禀报?”
宜王诧异地说道:“皇兄,依照咱们大梁的律例,藩王的府兵未经朝廷允许,不
得踏出封地半步。臣弟这次回京所带的人马,是半年之前就禀报给朝廷,经兵部和宗正寺商议后,递交给皇兄御笔批了才带出来的。臣弟身边总共也就六七个能自由出入泰州的布衣小厮,平日里帮臣弟到别的地方买些东西,跑个腿的。臣弟觉得这几个人还算机灵,这次也都一并带了出来。泰州遭灾臣弟的心里也着急,可这是泰州的州务,该归泰州知州管,别说臣弟此时不在泰州,就算是在泰州,也要等到皇兄下了旨意,才好行动。”
宜王说完等了一会儿,见皇帝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宜王又继续说道:“皇兄啊,这绢报上不是说了么?泰州城内的积水才一尺多点儿,也就将将到膝盖,能有什么大事儿啊?王府都建在高处,别说是一尺,就是涨水到三尺也淹不到王府,这绢报上说的,大概都是城里低洼的地方。”
皇帝一拍御案,生气地说道:“你这叫什么话?百姓的身家性命,到你口中就这般轻飘飘的?朕派你去担任一州之主,你就是这么当的?”
宜王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道:“皇兄,你说的道理臣弟都明白,可泰州是什么地方啊,那可是王叔治理多年的地方,城高而地利,就拿去年的大旱来说,泰州一点儿影响都没有。臣弟也不是不记挂着百姓,但此时只有我和皇兄二人,难道皇兄想听臣弟说假话吗?藩王府兵未经朝廷准许,不得踏出封地半步的规矩,又不是皇兄你定的,这绢报上也说了,泰州没什么事儿,毗邻的一些县城受灾严重,臣弟就是在泰州也没办法,最多就是把府兵都派出去,扛着砂石把城门口堵上,再号召百姓一起将水扫出泰州去,最多也就是协助知州,派人维护施粥棚的治安,泰州之外发生的事情,臣弟是既不想管,也没那个能力管。”
“你这叫什么话?你身系皇室血脉,岂能如此自轻?”
宜王对此并不认同,说道:“皇兄,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咱俩自幼一起长大,臣弟是什么性子,皇兄难道还不知道吗?若非皇子就藩乃是祖训,臣弟连泰州都不想要,不如问朝廷要一笔银子,带着人游山玩水来得自在。臣弟之所以愿意去泰州,就是想着泰州远离京城,离朝中这些个大人,特别是御史台的人都远,图个清静罢了。王叔给臣弟留了一个好底子,足够臣弟这辈子逍遥快活了。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百姓之事于臣弟而言……无关痛痒。那是皇兄才该操心的事儿,在臣弟这儿,只有一条……皇兄让臣弟干什么,臣弟就干什么,皇兄让臣弟怎么做,臣弟就怎么做。”
宜王拨弄着拇指上的翡翠阳绿扳指,将绢报还了回去,自觉地搬来个凳子,坐下了。
一番话下来皇帝的脸色虽然还是很差,但在心里却是满意的。
在皇帝看来,宜王的话虽然一点也没有替自己排忧解难,但却很中听,皇帝并不需要一个爱民如子,心系天下的藩王兄弟。
最好是所有的藩王都能像宜王这样,做好自己的本分,守好自己的封地,然后听从朝廷的话就好。
前朝里有的是能力出众,才智卓绝的臣子,不需要一个藩王有能
力。
皇帝还是发出了一声叹息,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宜王心中冷笑,面上却看不出半分,反问道:“皇兄想听什么?”
“泰州的情况你比朕熟悉,给朕出出主意,总行吧?”
“臣弟才刚到泰州几年啊,城内有几条坊市还没摸清楚呢,真要说对泰州熟悉人,那当然是王叔了,皇兄不如问问王叔吧。”
“来人!”
一名内侍走了进来。
“宣平燕王。”
“是。”
内侍走后,宜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皇帝说道:“皇兄,泰州周边发了水,臣弟一家是不是可以多在京城住些时日了?”
皇帝扶额轻叹道:“治水一事,光靠朝廷恐怕还不够,王叔年事已高,总不好让他再奔波一趟了。你的家眷可以暂留京城,朕需要你带着治水钦差和兵马,粮草,到泰州去共治水患,免不了还要借调你的府兵。”
宜王一副惋惜模样,说道:“借调府兵可以,银子臣弟可真没有。”
“知道了!”皇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宜王收回目光,御书房安静了下来。
当然要借调宜王府的府兵了。自新皇登基后,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徭役,这段日子都在吃国库的老本儿,眼看着要恢复税收了,却有这么一大片地方发了洪灾,不仅税收难了,还要朝廷反过来带着粮饷去赈灾。
哪怕就派一万兵甲过去,一路上的军饷,粮饷,也不是个小数目,借调泰州的府兵就不同了,能给朝廷省下一大笔银子。
泰州及其周边发水的事情,宜王早就知道。
他从吴蔚那里得到了启发,早在离开泰州之前,就秘密派人将粮食藏在了各个矿山的废坑中。
而宜王府是从前的燕王府改制的,平燕王老千岁高瞻远瞩,将王府修在了一块地势很高的福地之上,别说泰州城就淹了不过一尺,就是淹了一丈,也冲不到宜王府。
至于城中的百姓,宜王暗示过幕僚,若是城中发水,可以将城墙打开,让受灾严重的百姓都躲到城墙上面去。
至于其他地方的百姓……
谁叫他们的皇帝是高律呢?
自己不在泰州,借泰州知州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越过自己接收大量的灾民,最多是在城门口搭一些棚子,弄几个施粥棚。
想到这里,宜王眯了眯眼,他记起曹天旺和自己的汇报:说吴蔚特别拜托他用造船的工艺,做了好些个可以移动的粮仓。
后来听米庄的伙计们禀报说:吴蔚用这些密不透风的粮仓做了储水车,每日派人从远处拉水回来供米庄和榨油坊使用。
在吴蔚造这些粮仓的时候……泰州和周围的县已有干旱之势,而且她还给“高宁雪”写了信,提醒了要预防大旱,准备储水车的事情,如此……倒是可以将吴蔚此举当成是未雨绸缪,而这次也可以说是误打误撞。
如若不然,宜王可真要好奇了。
一普通人,是如何能坦然应对旱灾,又能提前部署预防水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