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吴蔚焦急地等待着,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京城的夏天闷热异常。
直到敲过三更的梆子后,客栈的房门终于被敲响,吴蔚神情一振,快步来到门口,拉开客栈的房门,一袭劲装的小竹出现在门口。
“快进来!”吴蔚让出身位,小竹快步走到了房间里。
“坐下说。”吴蔚给小竹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上下打量小竹,问道:“你没受伤吧?”
小竹勾了勾嘴角,答道:“不过是探听些消息罢了,又不是去劫狱。”
“怎么样?”吴蔚问道。
“朝廷原本是要判凌迟的,但是……考虑到那人曾经的身份和在民间的威望,朝中一些大臣觉得此举有伤民心,反正都是要死的,何必非得拘泥于形式?于是就改判了斩立决。”
听到“斩立决”三个字,吴蔚一个身形不稳,按住了圆桌才稳住身形,到底还是一语成谶了……自己真的只能送她最后一程了吗?
“不过……”小竹秀眉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转机?这么大的事儿,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我快要被你吓死了!”吴蔚低声说道。
小竹叹了一声,答道:“转机谈不上,也不是我故意吓你,我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你快说。”
“这几日京城内张灯结彩,下个月是太后千秋寿诞。我打听了一下,今年是太后的七十整寿,因先皇丧期不满三年,是以朝廷并没有下旨普天同庆,但这京城还是要热闹一场的。我不知道这件事……对雷老板而言是不是转机。”
吴蔚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问道:“你的意思是……斩立决可能因为太后过生日改成斩监候?”
小竹点了点头,答道:“虽然《梁律》中并没有写,但是按照本朝旧例,皇帝的万寿节,太后和皇后的千秋节若是撞上了斩立决,斩立决会被改成斩监候,若是正好过的是整寿,大赦天下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也会将刑期延后一年,以昭皇恩。就是不知道是否适用在雷老板的身上。”
吴蔚的眼中燃起了希望,激动地说道:“一定会的,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样重要的寿诞,一定会延期的!”
“但愿如此。”
“一定是的,不然她都被抓这么久了,为何行刑的告示迟迟还没张贴?也没有听说什么三堂会审的消息。”
“可是就算延期了,死牢也不是我们能进得去的地方,你还有什么办法吗?”小竹问。
吴蔚摇了摇头,沉默了。
良久,吴蔚才开口说道:“只要刑期一日不至,我绝不放弃!”
……
太后千秋寿诞的十日前。
京城解除宵禁,各个坊市灯火通明,戏班子,杂耍班子,城南开了数个粥棚,人人都可过去领一碗太后赐粥。
各路藩王带着贺礼陆续抵达京城,恭贺太后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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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街洒水的声音,恭迎藩王入京。
而吴蔚所住的客栈,正是从南城门到皇宫的必经之路。
这一个月来,吴蔚日渐消瘦,神情憔悴,她已经快被现状逼疯了。眼看着东方瑞的刑期越来越近,吴蔚却毫无办法,又想到东方瑞被抓有一部分自己的责任,吴蔚便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吴蔚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街道,双眼空洞无神。
一阵开道的锣鼓声由远至近传来,街上的行人立刻加快了脚步,要么钻进小巷,要么就近躲在街边的商铺中。
路边的小贩们则是非常熟练里兜起自己的商品,往熟悉的小巷或者商铺中躲避。
吴蔚她们住的这家客栈远离坊市,楼下只有几家茶肆,书斋,摆摊的商贩也不如坊市那边的多,片刻的功夫街上就不见人影了。
随着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对骑着快马的侍卫沿着街边快速跑过,侍卫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高举令旗,风吹得令旗猎猎作响,看不清楚上面的番号,但吴蔚已经能通过旗子的颜色辨别来人是何等身份。
皇帝出行的令旗是正黄色的,其余皇室直系成员的开路令旗是土黄色的,各路一字藩王和公侯之家的令旗是绛紫色的,伯爵子爵,二字藩王及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所用的令旗为正红色。
至于其他的颜色……吴蔚还没见过。
想来在京城这样贵重的地方,站在高处撒把豆子或许都能砸到一两个有品级在身的官员,三品以下的官员出门,实在是没什么净街洒水的必要。
适才匆匆一瞥,那两名侍卫手持的令旗是绛紫色的,即便是在天子脚下,能配享绛紫色令旗的人,依旧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大概是某位藩王进京给太后贺寿来了,吴蔚想着。
太后的千秋寿诞在即,这样的场景吴蔚这几日已看过多次,并不觉得新鲜,便起身去关窗,以免失了避讳。
就在吴蔚拉着窗子准备关上时,下意识地朝着队伍走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赫然看到了一位熟人,由于骑着马,那人比周围黑压压的侍卫高了一大截,颇有股鹤立鸡群之感。
宜王跨坐高头大马,被一队小跑前进的侍卫护在中间,他今日穿得隆重又正式,衬得他整个人贵气又英武。
只见宜王头戴五龙戏珠鎏金冠,横叉一根纯金的发簪,两条绛紫色的丝绶从耳际垂下,直至胸口,身穿藩王朝服,脚踏皂靴,腰间系着玄黑色的细窄腰带,环,珮,香囊,双鱼佩四样配饰俱全。
宜王的后面跟着几辆马车,为首的那一辆尤其华贵宽敞,里面大概坐着宜王妃和宜王的子女。
再后面的马车想应是拉着这一路所需的辎重,物资,虽然不及第一辆马车那般,却也是吴蔚她们的马车所不能比拟的。
吴蔚定定地看了宜王几眼,正要将窗子拉上,楼下的宜王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吴蔚和宜王四目相对,只是须臾宜王便骑着马快速从客栈前面掠过,
但吴蔚知道……宜王看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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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房间里安静极了,吴蔚抬手给自己到了一杯水,捧在手心,热水的温度很快透过杯壁传到吴蔚的指尖,有些灼热,吴蔚却只是将杯子转了转,并未撒手。
吴蔚想起与柳翠微分别的那个最后的夜里,她们也是这样,坐在桌前,吴蔚捧着杯子,耳边传来柳翠微极尽克制却带着颤抖的声音:“蔚蔚,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吗?你就这么怕连累我,宁可把我推开?”
吴蔚沉默着,似在思索些什么。
柳翠微的声音又起:“我说过,生死乃是天定的命数。我既已是你的人,你所有决定的一切后果,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我知你心中定然已经有了主意,可若你所谋之事会牵连家人,难道我逃走了,我们就无关系了吗?”
吴蔚抬眼,对上了柳翠微伤心又坚决的眸子,良久,吴蔚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三娘,你必须走。
“为什么?你总要给我说一句实话,让我心里明白些。”
“我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把小梅支走。”
吴蔚的话不啻惊雷,在柳翠微的心头炸开,柳翠微从来不会怀疑吴蔚的话,她只是想不明白,吴蔚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翠微起身搬起自己的凳子,紧贴着吴蔚的位置放好,坐下后二人几乎贴在了一起,鼻息相闻。
柳翠微凑到吴蔚的耳畔,用非常小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小梅有什么问题吗?”
吴蔚点了点头,同样贴在柳翠微的耳畔答道:“我只是怀疑,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这几天我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到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东方瑞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即便高宁雪成了她的心魔,可她的判断力还在,以往的经验也还在。或许……我带走了梅兰竹菊,是导致她被捕的一个原因。但问题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东方瑞还在泰州附近,却是在刑州境内被捕的,泰州和刑州中间隔了几百里路呢,而且刑州也不是从泰州前往睦州的必经之路,那么答案……应该只有一个了。”
柳翠微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吴蔚,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三娘,你想想,朝廷布下天罗地网抓了东方瑞一年多,她都安然无恙地躲过来了,转过今年外面的风头明显弱了许多,甚至有人传言东方瑞已经死了,她怎么反而被捕了呢?这里面……有一个咱们不知道的原因,促成了这件事。”
柳翠微心中明了,对吴蔚低声道:“你是说……咱们给东方瑞写的信,出了问题?”
“我没有证据,但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我给东方瑞的信,措辞很保守,每一句话都在竭尽全力地安抚着东方瑞的情绪,可为什么?东方瑞在收到我的信以后,就按捺不住从泰州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