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见吴蔚一脸肉疼的模样,也不再言语。
干他们这一行的,就是讲求一个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像泰州城内但凡一个大户人家,谁家还没个马车呢?他们做的就是日子过的小富,却舍不得置办马车的这类人家的生意。
竞争是不存在的,整个泰州城内的骡马市,所有马车的价格都是按照马车的大小商量好的,如他这种能坐下四个人,晚上能睡下两个人的宽敞马车,都是这个价格。
“小哥,我才在这泰州城内盘了一间米庄,手头实在是有点儿紧,您看您能不能通融通融?今后我也算是在这泰州城内落户了,咱们做米庄的用马车的地方很多,以后有活儿,我就找你,你看行吗?”
车夫嘬了嘬牙龈,说道:“姑娘,干咱们这行的,吃的都是一碗辛苦饭,我家里也有妻儿老小要养呢?今年的天热的邪门,这一路你们坐在马车里,我可以在外头风吹日晒的呀,再说了……这五百里路也不算什么大活,实在是没办法便宜,你看看我这马车,去年刚买的,车里宽敞不说,还有三个大窗户,夏天坐最是凉爽,而且这车里还能睡下两个人,这一路上若是错过了客栈,在野外扎营也不会太辛苦。”
“您这个价格……我做一辆马车都是够了,马我又不是没有。”
车夫闻言,笑出了声音,说道:“客官,你看看我这匹马,膘肥体壮,腿长蹄子大,一看就是跑长途的料。再看看您这匹马,老的牙齿都快掉了,这路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四个人可就搁在路上了。我见姑娘你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我就多和你说两句,从咱们泰州城一路到仓实县,五百里路,这一路上可不都是官道,驿道,没有识途的车夫带着,一旦迷失了方向就麻烦了,而且咱们专门跑长途的,知道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出远门最重要的还是安全,这个道理姑娘你明白吧?”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吴蔚的心坎上,他们一行四人有两个姑娘,一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单是路难行还是其次的,万一走到什么林子里,遇到绿林强盗那可就……
这个时空到底比不上现代,“自驾游”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想通这里吴蔚也不再心疼银子了,她朝旁边的马车扫了一眼,这位车夫的马车的确是最新的。
“行,那就定下来吧,但是咱们得到骡马市里头去签契书,我先给你一半银子,剩下的一半儿等咱们回来了,我再悉数奉上。”
不等车夫拒绝,吴蔚抢白道:“我可以用我的店铺做保,地契房契我都带着呢,我的铺子就在泰州城。”说着吴蔚拿出了文书,展开给车夫瞧。
“原来真的是位东家,既然有店铺做保,那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走吧,签契书去。”
骡马市有专门的类似公证处的地方,所有在骡马市产生的交易,都可以到那边去签契书,骡马市内的公证人会视情况拟定合同,并进行监督和后续的讨要尾款,很人性化。
在骡马市的公证下,吴蔚和
车夫签订了合同,约定好五日后,车夫到清庐县张家村村口接他们,吴蔚支付了二十两纹银,剩下的待回程后再付清,若吴蔚不付尾款,骡马市可以代替车夫到吴蔚的米庄去讨银子。
签好了合同,天才蒙蒙亮,吴蔚算过时辰,按照丑丑的脚力,自己正好可以天黑前到家。
……
一路疾行,吴蔚回到了小院。
狗子们热情地迎接了吴蔚,德芙更是帮吴蔚叼着行李,尾巴都快甩飞了。
家里很是热闹,张水生一家都在,饭也刚做好。
柳老夫人和柳二娘子齐齐夸赞吴蔚是个有福的,能踩着饭点儿进家门。
绣娘看出吴蔚的疲态,柔声道:“你先去换身衣服,洗把脸再吃饭吧。”
吴蔚笑道:“我正有此意,脏死了。”
在一片笑声中,吴蔚和绣娘回了东屋,绣娘打开柜子给吴蔚找出一身干净的衣裳,转身又到厨房去给吴蔚打了热水来,放到堂屋的架子上:“蔚蔚,换好了衣服出来洗把脸。”
“来了!”吴蔚穿好衣裳出来,停在绣娘面前,认认真真地端详了绣娘片刻,说道:“还行,没瘦。”
绣娘目色柔软,嗔道:“家里又没什么活儿给我做,哪里就瘦了呢?倒是你……这一路累了吧?晚上我给你柔柔腰。”
吴蔚撒娇般拉起绣娘的手,摇了摇,说道:“三娘,我想你了,这一趟发生了点事儿,晚上和你说。”
“我也……,快洗吧,好吃饭。”
“嗯。”
吴蔚打了肥皂细细地清洗了露在外面的皮肤,绣娘早准备好了净布,替吴蔚擦拭,吴蔚把脸伸了过去,眯着眼,一副享受模样。
……
二人来到院中,柳二娘子点了两盏油灯,大家都没动筷,等着她们两个呢。
吃完饭,绣娘去拿了开水壶,给每人倒了一杯凉开水,柳老夫人要收拾碗筷,被吴蔚叫住了:“柳婶儿,我有点事情想和大家伙说说,您也先别忙了,等我说完了,我和绣娘收拾就好。”
闻言,柳老夫人重新坐下。
吴蔚端起水碗喝了一口,说道:“二姐,二姐夫,你们的铺子我替你们定下了,虽然不是米庄,也不是两层的,好在就在我和三娘铺子的隔壁,一家人住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
柳二娘子和张水生齐齐称“是。”
吴蔚继续说道:“这是一间榨油的铺子,花了六十两纹银。二姐和二姐夫回去以后也考虑考虑,是改成米庄呢,还是继续做榨油的铺子,我看店里面榨油的设备都是全的,原先的油桶上一位东家也给留下了,估么着还有一群老客户,接过来就能开张了。另外店后面还有个大院子,院里的谷仓和柴房也都给你们留下了,等文书签了,你们就可以找人过去扩建,加盖一层,剩下的四十两银子怎么也够了,我看过了,泰州城内就有木料市场,木匠也好找。”
张水生面露喜色,榨油坊也行,至少自己有一膀子力气,能少雇个伙计。
柳二娘子说道:“哪里还用请工匠啊,
让水生请几个同村的,
或者……村里有不少和水生关系不错的,都到泰州城去当石匠去了,不如把他们请来帮帮忙?”
张水生思考片刻,问道:“妹子,你怎么看?”
吴蔚答道:“我觉得还是请工匠好一些,泰州城离咱们这儿路远,就算是用牛车拉着也得走一夜,再有就是这些人的吃住都是问题,咱们在那边也没什么亲戚,帮手到了那边就都得住客栈,吃馆子,换算下来也不比请工匠便宜了。而且我觉得……咱们两家在泰州城开铺子的事儿,能瞒一时是一时。”
张水生看了柳二娘子一眼,见自家妻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便说道:“听妹子的。”
“最后一件事是,我雇了一辆马车,能坐四个人,我打算把三娘也带上,约好了五日后来张家村村口接咱们出发。这一路上的干粮由我负责,被褥和衣裳各自带各自的。马车里能睡两个人,要是没赶上客栈,只能在野外扎营,二姐夫请你告诉你堂弟一声,请他有个数。”
“好,我明儿一早就和他说。”
“这么快啊?得去多久?”不同于绣娘的欢喜,柳二娘子有些舍不得。
“算上办事的时间,少则半月,多则一个月吧。二姐,我和三娘走了以后,家里就靠你多照应了,晚上你不用睡在这儿,我请李大姐一家子过来。”
“你放心,我知道。”
“张叔张婶也上了年纪了,二姐你空了来瞧瞧就行,别冷落了家里的二老。”吴蔚叮嘱道。
“你放心吧,妹子可真是……”众人齐齐笑了,看吴蔚的眼神也充满了温馨。
吴蔚转头看了绣娘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事情就这么多,二姐夫你一会儿直接把丑丑牵走,明日就到泰州城去把契书签了吧,然后把工匠都安排一下,要是泰州城内你能找到个熟识的,就请他来监工。地址在西四街,陈记米庄旁边的铺子,我已经和前东家谈好了,银子也给你交了。卖冰剩下的四十两,稍后我让三娘取了,你们带回去。”
……
张水生一家走了,吴蔚本想和绣娘一起收拾碗筷,柳老夫人却说这点儿活就不需要吴蔚沾手了,让吴蔚去歇着。
吴蔚看了绣娘一眼,后者直接把吴蔚推到了柴房门口,说道:“洗个澡吧,就这几个碗,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半刻钟就做完了,不用你。”
“谢谢,辛苦了。”吴蔚抬手想要去拉绣娘的手,余光瞥到柳老夫人正在看着这边,悻悻地收了回去。
说来也是奇怪,从前没确定关系那会儿,吴蔚经常当着柳老夫人的面,大大方方的对绣娘表示亲昵,如今她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吴蔚反而有了顾虑。
绣娘哪里不知道吴蔚因何将手收了回去,抿了抿嘴唇,只能用目光表达心绪:“快去洗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