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孙国海一口一个什么东西,说得万丽心惊肉跳,心里的憋屈也吓跑了大半,赶紧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孙国海却不肯罢休,不依不饶地道,你怕她,我不怕她,别说戴部长升不上去了,就是戴部长扶正,我照样要去找她说话!万丽道,孙国海,不许你胡来!孙国海说,明明是她姓许的不上路,你怎么觉得是我胡来?万丽说,我不跟你说,你不讲理!孙国海委屈地“咦”了一声,说,明明是她把你气成这样的,怎么是我不讲理?万丽说,跟你说不清,永远也说不清了,不跟你说了。孙国海也有点来气了,说,是你先跟我说的。万丽气得脸色铁青,咬牙道,以后我再跟你说,我就,我就,我就烂舌头!

孙国海见万丽脸色很难看,就闷头坐着,一言不发了。万丽心里憋得慌,见孙国海不理她了,又觉得委屈,又为自己害了向秘书长的事情后悔不已,又不知道机关的人对她到底怎么看,胡思乱想之下,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边抹眼泪边自言自语地说,我还有什么脸在机关呆下去,我还有什么脸——孙国海本来是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无论他说什么,万丽总认为他说得不对,孙国海也摸不着头脑,但这会儿听万丽这么说了,他却又忍不住了,这是你多虑了,机关里谁不知道你的为人 ——话音未落,万丽已经说了,知道我为人,知道什么呀,人家不都认为我是向秘书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吗?孙国海说,但这是事实呀,事实你总不能不承认吧。万丽一下子泄了气,孙国海说得不错,她就是向秘书长一手提起来、重点培养出来的,她就是向秘书长的人,这是事实,这是永远的烙印,无论她今后如何的努力,工作如何的出色,做人做得如何的地道,她身上的烙印也是消除不掉的。

万丽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意思,哭啦,闹啦,生气啦,后悔啦,怨恨啦,委屈啦,都已经毫无意义了,虽然心里千头万绪,但眼睛已经看不清自己前方的路了。还有两天产假就结束了,她就要去上班了,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跨出这第一步去。

孙国海已经在打鼾了,万丽看了看他的后脑勺,想,就算他没有睡,她也无法跟他再谈什么。 一想到这一层,万丽心底的悲哀再次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