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向虎山行

卫王见女子生得艳丽,又与汉王这般亲近,便心生了好奇与紧惕,“这是?”

“燕春阁的花魁娘子。”汉王直言回道,对于自己狎妓之事一点都不做遮掩。

卫王便再次朝女子看了一眼,旋即点头并未再多言什么。

而后书瑶便无奈的带着两个身份极特殊的人进入了燕春阁内院,龙纹圆领袍一红一绿行走在阁中显得极为耀眼,行人见之纷纷趋避。

锦衣卫几队人马分别在各个院中都搜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一个院子。

“还剩奴的院子,院里只有一个比奴小一些的姑娘。”书瑶道。

“既然都搜完了,那便算了吧。”卫王突然止步道。

书瑶听后,心中窃喜,哪知汉王这时却突然不答应了,“哥哥例行公务,哪能缺漏呢,虽什么都没有,但这该搜的还是得搜。”

得了弟弟的话,齐王也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如此细致公允了。”又向跟随的锦衣卫招手继续向前。

汉王跟在哥哥身后,一脸正气道:“哥哥怎能如此说呢,成昭可是向来都细致的。”

“是是是,我家弟弟最最是了。”卫王哄着弟弟道。

“殿下,到了。”书瑶将人带进院子,旋即深呼吸了一口气,像豁出去了一般。

“姑娘...”守在院里的婢女从石阶上坐起,楞看着闯进院子里的一批人,其中还有两个年轻男子身穿五爪龙袍,“这...”

“搜。”

卫王一声令下,锦衣卫们便握着绣春刀绕过两位亲王径直朝屋子走去。

——哐!——锦衣卫搜寻极为暴力,直接将门踹开。

就在踹门之际,书瑶突然朝汉王跪下,先行请罪道:“殿下,奴有罪。”

“嗯?”汉王瞪着眼睛不解,“书瑶姑娘何故跪下,又为何说自己有罪。”

书瑶紧捏着手,“奴的罪奴一人承担,但燕春阁上下是无辜的,奴...”

“殿下,”几个锦衣卫很快从屋内走出,拱手道:“屋内没有人。”

书瑶闻之转头看向屋子,旋即又盯向婢女,婢女见状便心虚的将头撇过。

“既然没事,那便回去吧,接着搜下一家。”卫王发话道。

“是。”

搜查无果,汉王抬手伸了伸懒腰,低头看向书瑶,“之前姑娘说自己有罪,小王不是很明白。”

本想提前领罪而不至殃及阁中女子的书瑶一下又陷入窘境,慌忙之中解释道:“奴适才为殿下弹曲,却接连弹错了几个音调,殿下问及何故,奴却回答是因舟车劳顿,奴有罪,奴为燕春阁之人,卖艺为生,奴不想殿下觉得奴琴艺尚欠而欺骗了殿下,奴昨夜归来,已在房中歇息了半夜。”

“原来如此。”汉王仍旧笑着一张白皙俊俏的脸,“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些道理小王都懂得,亦不会为难于你们,尤其是像姐姐这样好看的,佳人。”

汉王有些轻浮的话被作为兄长的卫王听去后连忙覆手咳嗽了几声,“成昭,时候也不早了,该走了,晚上父亲还在内朝设了宴。”

“来了来了,”汉王应,“我改日再来听曲。”

一声召唤,汉王便老老实实的跟着卫王走了,书瑶目送着福身道:“恭送殿下。”

离开燕春阁登上车架时,卫王盯着弟弟好心劝道:“你喜欢玩,我与大哥也不拦着你,父亲更是,甚至连那些大臣的劝言他都置之不理,但是你要明白,你是国朝的亲王,是皇子,这青楼里的女子你只能点到为止,绝不可带进王府,更不可娶为妻为妾。”

“我知道,二哥,娘说汉王府的正妃只能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汉王笑道,“我不会乱来的。”

卫王与汉王相继离去后,书瑶转过身质问一脸慌张的婢女,“人呢?”态度温和的人一改常态的冷下脸,“我让你看的人呢?”

心虚的婢女退后了两步,但因先前锦衣卫的搜查无果而让他们躲过一劫便很快又镇定下,鼓足气道:“适才锦衣卫来之前就有一批自称是官差的人来过了,姑娘与卫王殿下来后我本想告知,可是姑娘又不让我说话,那些官差个个凶神恶煞,奴只是个弱女子,怎能敌那么多人,所以…”

“所以你让他们将她带走了?”书瑶皱眉道。

“是,他们说他是燕王府的人,现在满大街都在找世子,之前姑娘还如此慌张锦衣卫,如今人被带走了,也免了一场祸患不是。”婢女振振有词道。

“来人是谁都不清楚,你又怎知是不是祸患。”书瑶瞪眼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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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

自称是官差的一群人将院子封住,只由领头一人推门入内,婢女魂不守舍的站在房外,眼里闪过一丝恍惚,但更多的是害怕与后悔。

吱——门开,紧接而来的是哒,哒,哒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领头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却望着空荡荡的床榻皱起了剑眉。

本要转身离去,却又察觉周围异样,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下一刻便被一把长剑从身后抵住脖颈。

受人胁迫,于是他将握佩刀的手松开慢慢向上举同时回头,举剑之人脸色苍白,在见到闯门之人的容颜后忽然呆住,“陈长史?”

燕王府长史陈平激动的双膝伏地,“臣陈平,见过世子,可算是将您找着了。”

“长史怎会在这儿?”赵希言连忙将陈平扶起。

“殿下知道皇帝阴险狡诈,世子此去必定多难,便让臣率暗卫乔装随于队伍之后,可是又怕引起皇帝察觉,藩王带兵入京是谋反之罪,出事之后,臣派人多方打听,济南到应天这一路的人臣都去查,最后得知这位名叫书瑶的姑娘是从济南回的应天,中途还在扬州停留了半日,便寻了蛛丝马迹过来,想碰碰运气,世子果然是被这位姑娘救了。”陈平有惊无险道,旋即看着赵希言惨白的脸不禁自责的再次跪下,“未能保护好世子,还请世子降罪。”

赵希言再次弯腰将人搀扶起,“此事不怪陈长史,只是我没有料到竟有这么多人想要吾的命,皇帝与亲王,外面那些借着搜寻世子名义的人,恐怕都是想要我的命吧。”

陈平点头,“外面全部是都锦衣卫,不过说来也奇怪,锦衣卫在京城四处盘查,不仅是酒楼与茶肆,就连私宅也不曾放过,就在臣来之前,有一批锦衣卫先行进入了燕春阁搜查,臣还怕自己来迟,让世子再陷入困境。”

“锦衣卫早就来了燕春阁?”赵希言紧皱着双眉,“这究竟是搜寻世子下落还是搜捕钦犯呢。”

“天子无道,世子请随臣回北平府吧。”陈平劝道。

赵希言却抬手,“不能回去,我若平安回去,燕国与朝廷的关系便会彻底崩裂,但燕国始终是藩国,师出无名,陈长史去替吾重新准备仪仗,将我平安抵达应天的话放出去。”

“世子?”陈平愣住。

“量皇帝不敢在应天府杀我,可我若真的死在了应天,爹爹起兵便有师出有名了。”赵希言道。

长史听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若非皇帝昏庸,不念手足,燕王府何至于要世子如此。”

赵希言摊摊手,“古往今来的皇家无不是如此,我只愿燕国能够太平。”

“世子,这位救您的姑娘?”长史问道。

说到此,赵希言陷入了为难,“她不知道我的世子身份。”可是她却知道了赵希言的女儿身,为难之处也是此。

赵希言未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因为身边的长史并不知情,但眼前她依旧放心不下这个女子,即便有救命之恩,“爹说过,斩草要除根,绝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可能的隐患。”

“世子难道要除了她?”长史问道,“那臣派人去做。”

“不,”赵希言制止长史,“派人盯着她的动静就行。”

“为何。”长史不明白世子为何要着人看着,“她只是个青楼女子,死,无伤大雅,留着她,即便让她知道您的世子身份也构不成…”

“长史尽管去办,我自有我的道理。”赵希言忽然冷道。

“是。”长史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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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京卫与都司分别在京畿内外搜寻燕王世子下落以及刺客踪迹,搜寻多日却始终无果,朝廷原以为会震怒的燕王却一反常态的上表皇帝称是已已之失,又奏请皇帝允北平府再派一支人马协助搜寻,获允。

就在都司扩大搜索范围至全国时,北平府突然传出消息在京畿附近找到世子,世子无恙抵达应天的消息便在京城四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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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希言由长史暗中护送出城与燕王新派来搜寻的队伍汇合,之后便组成了新的王世子仪仗队,后又命人通信齐王,由齐王所率的都司军队一路护送从官道进入应天府。

“见到言弟无碍,为兄这心呀,总算能放下了,半月之前接到扬州密报,称言弟在扬州的官道上遇刺失踪,急得陛下连忙召集朝臣商议,又让我与卫王两兄弟亲自带人去寻你,如今言弟总算是平安归来,不然我们可没法向二叔交代。”齐王与燕王世子同乘一座车架,汉王一路上的碎碎念让赵希言不胜厌烦。

“希言此行遇险,实是难料,让皇伯父与诸位哥哥担忧了。”赵希言陪笑道。

“吁。”

马车缓缓停下,车窗外传来护城河的流水之声,士卒下马至车旁拱手道:“殿下,世子,金川门到了。”

——应天京城·金川门——

赵希言掀开车帘,从车架上走下,长史见之连忙下马紧跟上前。

“我记得十年前入京,走的不是金川门。”赵希言抬头盯着城墙说道。

十年前燕王携子入京朝见,长史也跟随其中,知情的长史便上前附和道:“十年前殿下带着世子是从神策门入的京城,没有想到如今一晃十年,城池依旧,世子却比臣都还要高了。”

“二郎。”

赵希言转身欲返回车架进京入城时,却听得城门口传来一声年轻女子的呼唤,声音极其温柔,又夹杂着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