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高则行在函馆下了榻。
安高是北海道警札幌中央署的刑事官。刑事官是警署规模较大,刑事科必须分两套以上班子的场合下产生的职名。主要任务是调度刑事科内部的工作,一般说来,职务比科长高。安高的官阶是警视正。
安高和北海道警函馆方面本部长会晤已毕,刚回事先订下的旅馆不久,电话铃响了。
电话是雨村本部长打来的。
雨村在电话里告诉他函馆车站发生了凶杀事件。刑事官和方面本部长必须直接审理案件,雨村打这个电话是另有缘故的。
在他们会晤时安高谈到了“流浪者和狗”的话题,安高很喜欢狗,他的官舍里就养着两条阿伊努犬。他听到有一条和主人失散的猎狗从两千公里外一路流浪奔回故乡的事大为感动,更何况那条狗还有着死斗棕熊、勇捕海狗、救活快饿死了的流浪者等一连串动人事迹,这更使安高感动不已。
阿伊努犬生来就是打猎用的。据说阿伊努犬没有一条是天生胆小的。不过,就是阿伊努犬,若是单独遇上棕熊也会害怕的。可据说那条狗却出色地和棕熊单打独斗了一番。安高看着报纸上那条狗颇有点像阿拉斯加狼的相貌,感动得不得了。这才是一条千载难逢的好狗。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得到它。
雨村是得知遇害者就是带着那条狗的流浪者才打电话来告诉的。
“你去看看吗?”
雨村问。雨村的官阶也是警视正,是安高警察厅时代的同事。就是现在雨村也仍受命于警察厅。方面本部长的任免权不在道警本部长手里,由警察厅掌握。
“好。”
安高切断电话。
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开来了。
安高乘车赶往现场。
函馆署来了大批探警。安高找到了刑事科长,了解了一下情况。
“那条狗怎么了?”
安高停了一会儿问。
“我们找过了,没发现。会不会是因为害怕逃远了?”
“你已经作好搜寻这条狗的布置了吧?”
“找狗?不、没有。为什么要花费精力去找狗?”
“罪犯逃跑时有一只鞋留在现场,不是吗?”
接到巡夜目击者报警的函馆署在尸体附近发现一只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鞋。据目击者所说,凶手中有一个曾被狗扑倒过,扭打了一阵之后才脱身逃去。鞋掉了,可那条狗满身杀气,如果去捡的话肯定又是一场格斗,在现场呆下去又怕有人来。凶手弃鞋而逃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到时候凶手抓到了,有这条狗就可大派用场了。只要它嗅一下马上就能知道鞋是不是作案者的。我认为这条狗是极为重要的证据。”
安高叼上一支烟,心里有些失望。探员们的素质低得实在太不像话。当然,其中也包含着没找到那条狗的失意感。
“我马上去布置。”
刑事科长答道。这是个年近五十、长相温厚的刑事官。
他心里虽有抵触,认为这件案子根本用不着刑事官亲临现场指手划脚多管闲事,可在表情上并没有流露出来。因为他知道,在像安高这样的老资格警察中是很有几个杰出人物的。
“我看也是这样处理为好。”
安高看了一眼尸体,是个蓬头垢面、瘦弱的中年人。
“两三天之内我还在这里,如果死者身份查清了,能否告诉我一下?”
安高打完了招呼,离开了现场。
他步行回旅馆,一路上留心注意,可就是没碰上一条像是格罗的狗。
十一月一日上午,北守数重从报纸上得知了格罗的消息。
那天他到森林警备队办公室上班,打开了报纸。
一看到标题,北守随意翻动报纸的手指哆嗦起来了。
他的伤治好了,但还没有彻底痊愈,还上着石膏。这可是一场生死难料的重伤——锁骨碎裂,由肩及胸的肉被剜去,肋骨也折断三根,而且还刺破了肺。对于这次的死里逃生,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他虽然已经上班了,但只是做做助手,帮着料理一些事务。
他绝对没有忘记格罗,想等伤痊愈以后请长假去找格罗。要是没有格罗,他早就死在棕熊的手里了。格罗可说是他救命恩人,不,不仅如此,格罗也是他们家的—个成员。北守和妻子礼子没有孩子,他们结婚已经五年了。礼子三十岁,北守三十三,他们把格罗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格罗在家的时候和他们一起住在房间里,吃饭也在一起,睡觉就睡在礼子脚后被子上。格罗失踪以后家里的欢乐气氛一下子都消失了。能不把格罗找回来吗?
——格罗它……
读完报道后,北守把视线投向空间。泪水涌了上来,屋子显得模模糊糊。
那天晚上,格罗曾回过友人本田秋彦的牧场。被牧工拴住后睡了一夜,天不亮就咬断皮带离开了牧场。从那以后就一直没回去过。
当时格罗曾追着负重伤的北守跑了一阵,但它毕竟跑不过汽车,在途中丢了目标。它回过牧场,但没发现北守的气昧。格罗是知道北守受了濒死的重伤的,也许凭动物本能它悟到了北守会死。既然主人已死,它当然不能留在牧场,于是便出走了。
格罗是准备回东京的,格罗想的只是这一点。北守当时带格罗去北海道是乘飞机去的,格罗即使想回东京也认不得路,它只是凭本能知道东京在南方。
北守泪眼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北海道原野的景色。他仿佛看到格罗健步如飞地越过晚秋的原野、村庄、城镇……
不久,格罗精疲力尽了。它归心似箭,舍不得花时间去觅食。随着体力的减退,它的动作失去了敏捷,这样它就无法再去捕捉猎物了。情况越来越糟。
然后它来到去来牛海滨……
北守擦去眼泪,看看报纸上的照片。毫无疑问,这是格罗,而且报道上写着它的脖圈上挂着目黑区的牌子。
“格罗……”
北守低声呼唤,身体像发疟疾似地颤抖起来,报上说格罗在去来牛海滩上认识了一个新朋友,那人为回东京,步行向函馆进发。一路上格罗克服了一个又—个的困难,为了报答那个朋友,为了回到主人身边……
“我马上去接你,格罗!”
几滴泪水滴落在报纸上。
北守抓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