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难得空闲的一个下午,从下属那得知她此刻的方位后驱车前去。在路上还心血来潮的买了一束花。开车时他的眼睛不时往副驾那束鲜艳欲滴的玫瑰那儿看。
后视镜里映着他舒展的眉眼,愉悦的心情从他微扬的嘴角便可窥见。
这样风轻云淡的下午,他带着一束鲜花赶着去见一个女人。他的生命在此之前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美好。人的一生平均有八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寻找,却又有多少时间是用来等待?
施夜焰是一个做任何事都有很强目的性的男人。对于游月茹他始终有一份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感情中太过深奥的东西他不懂,只知自己想对她好。
这对他来说足够了。
他原以为他要等得是游月茹放下防备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边做一只高贵的金丝雀。原来事实并非如此。
游月茹在倚着窗边喝下午茶。她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女人,即便过着被囚禁的生活在知道自己确实无法改变现状时仍会融入进去。这算是她的一个强项吗?
去适应一切对她来说不好的事。然而这个一切,似乎并不包括唐笠安。
街边的小店,干净清闲,不时有人进出,门上的风铃清脆作响,丝丝入心掩盖了她心底的怨与恨。看上去那么平静的下午,如果不是他的忽然出现,游月茹会和往日一样,懒懒的晒太阳,在便签纸上用中文写下一句话贴在墙上,喝光最后一口红茶起身离开。
她听见又一阵风铃响声,回身时唐笠安的脸毫无预兆闯入她的视线,令她在瞬间呼吸倏地一窒。
小店人不多,老式音箱放着时下流行音乐,歌手的嗓音纯净而带些许暗哑,略显悲伤的曲调令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是一副沉浸于回忆的表情。
这样出色的一男一女相隔几步的距离遥遥对视,女人脸上的惊讶只一闪而过很快归于平静,男人漂亮的唇线紧抿,习惯性的隐忍。
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哪怕一句最简单的“你怎么在这”,或干脆一句“嗨”。
果真是重逢无意中,相对心如麻……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艰难的,轻轻的……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自他身边,擦身而过。
唐笠安没什么表情在原地站了片刻,几不可查的叹息,而后追出去拉住她的手腕。就知道她的反应会是甩开他,所以他的直接用了很大的力道攥着她。“跟我走。”
她很不争气的怔住,望着他的眼神充满疑惑,不解,希冀,怨恨,愤怒,责备,不舍,与最致命的,依恋……
施夜焰从车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眼神复杂到让他难以承受的地步。他从唐笠安的口型便能判断出他说的三个字是什么。
原来他并不怕这个女人会毫不犹豫答应,原来他想要的是她从未对他产生过的依恋。是女人会对某个特别的男人独有的一份依恋,一份不同。
握着方向盘的手捏紧,再捏紧,又蓦地松开。
这个唐笠安,这个有妇之夫,只用三个字便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甚至是强烈的不安。
﹡﹡﹡
游月茹等这三个字等了多久,唐笠安不会不知道。她的眼神同样深深刺痛他。
“你……说什么?”游月茹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的反问,眼底压抑着一如当年热烈的执着。唐笠安在她的注视下薄唇微启,颤动了一下,头侧过去,“太子让我……带你回去,他不方便出面,我把施夜焰留在你身边的人甩开了,趁现在跟我走。”
她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他的语速也从一开始的艰难,到顺畅,音色平滑,一如记忆中的好听。
游月茹微微笑起来,并非对他。而是在嘲笑自己,竟然对这个冷血的男人到如今还存有一丝希望。如果他肯要她,哪怕天涯海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她都不会有怨言。为了他甘愿放弃一切,包括家人与责任。
如果他肯要她,如果他肯,她会勇敢和家里抗争到底,不会认命,谁都没有他重要。一个名不符实的大小姐有什么稀罕。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原来啊,这个剧本只有一个女主角,是她在唱一出独角戏。而唐笠安,连一个男配角都算不上,他或许只是一个看客。
她有没有告诉过他,什么骨气什么骄傲都不及他一句“跟我走”。
爱情会让每个人变成贱人,甘愿把自己摆在最卑微的位置,却又倔强着挺直腰板,其实不过是在偷偷祈求你爱的人也在爱你。
即便最后输掉爱情,也会有一个看似完整的躯壳,不会沦落到连灵魂都无处藏匿。
“还在想什么,不要浪费时间了。”唐笠安拉着她往反方向走。
游月茹深吸一口气,视线钉在他握着自己的大手上。“我在想什么时候你才会爱我,是不是要等到我将你彻底忘干净的时候?”
唐笠安没回头,唇边牵起抹苦涩。“你早该彻底把我忘了,你……真做得到的话还用等到今天吗?”
“别得意,那是时间还不够长,还没……”
“还没什么?”
她咬牙,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不能说。“还没遇到比你——”
唐笠安拉着她倏地拐进一个胡同,速度极快的回身将她抵在墙上,托着她的头凶猛的吻上去。
知道她要说什么。因为时间不够长,因为还没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所以他依然占据着她心里最重要的地位。
如果,时间足够了呢?如果……她遇到了呢?
他要怎样忍受,如何忍受让一个男人取代在她心里专属于他的位置?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口中的香甜与温软,呼吸中的疼痛与眼底的爱恋,都是属于……
游月茹睁大了眼睛承受他突如其来的吻,甚至忘记挣扎。他的气息没有谁比她更熟悉,只是还不等她沉沦,他离开她的唇,掌心烙印在她的心窝,“就算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又如何,只要我吻你你的心跳就没下过一百五,月茹,你还有没有点出息?”
游月茹心中被狠狠的刺了一下,双目泛红忍不住扬起右手,却被他稳稳的控住手腕。
咔吧……
轻微的机械响声传进唐笠安的耳朵。他立即警觉起来把游月茹挡在身后转身一看,果不其然几米之外胡同入口处,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正倚在那儿悠闲的低头把玩手中的枪。
施夜焰抬头冲他们勾起抹凌厉的笑意。“打扰到两位了么?唐先生用完了可以把女人还给我了吧?”
唐笠安眼中有些冷,视线甚至比施夜焰的还要阴狠。“谁说她是你的?”
“难不成还是你的?”施夜焰肆意傲然的扬起下巴,“让她自己说好了。”
他忽然出现着实让游月茹吓了一跳。看他手法极快的转着枪,那抹冰冷的银色在他手中晃得她眼花缭乱,心惊胆战。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都在向她传达一个讯息。
如果答案让他不满意,他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她没忘这是他的地盘。
游月茹偷偷把禁锢在唐笠安身后的手一点点抽出来,声音低得像在叹息。“你带不走我的,你回去吧。”
在此之前要带她走只有一个方式,而现在唯一的方式都已经被堵死。游月茹再也不会妄想从他口中听到那句话。
施夜焰缓缓踱步过来,微微含笑的双眸里尽是挑衅,冲她勾勾手指。游月茹偏开头,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竖起一身的刺和他对抗。
唐笠安在她向施夜焰迈出第一步时重新拽住她。
只是施夜焰比他速度更快的揽住她的脖子勾过来将她的头强势扣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上的枪已经对准唐笠安的眉心。
他表情不冷不热唇边一抹张扬的弧度,丝毫不把唐笠安在刹那间同样瞄准他胸口的枪放在眼里。
“不经过我同意碰了我的女人总要留下点代价吧。”
唐笠安冷笑。“月茹,过来。”
施夜焰微微侧下头,在她耳边轻语,视线紧紧盯着唐笠安的一举一动。“告诉我,你想过去吗?想和他走吗?”
他食指虚扣扳机,只要她敢回答是,哪怕只是点头,他会当着她的面把这男人爆头,绝不姑息。
游月茹在他怀里,一片黑暗中沉默,而后轻轻摇头。施夜焰露出满意的笑容。“乖啊女人。”
在她耳侧落下一吻,施夜焰对唐笠安无辜挑眉。“你看到了,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不要你。”
是她不要你……
游月茹的眼泪跟着这句话倏地滑落。她有多久没哭过了。怎么一哭泪眼就止不住了呢。
施夜焰表情如常,胸口却是一疼。这女人的牙齿死死的咬着他,双手圈住他的腰抓着他的衣服,狠狠把脸埋在他怀中。若非紧紧挨着,有谁知道她此刻正拼命克制自己的眼泪,克制到身体微颤都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眼泪渐渐晕湿他胸前的料子,施夜焰的心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慢慢冷下来。在他眼底悄然酝酿着一场怒不可遏的风暴。
“这下可不好办了,唐笠安。”你把我女人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