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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出了一桩大喜事。

太傅之女宁樱缠绵病榻多日,奄奄一息,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宁家都要准备后事了,谁想有日竟自动痊愈,不止毫无病态,面色红润比往前还要康健,太医啧啧称奇,为此宁家大摆筵席不说,还花去大笔香火钱去各个寺庙还愿。

但最近几日,宁樱却总眉头紧锁。

倒也不是不开怀,病体康复后,父亲母亲喜极而泣,她也甚为欣慰,只是前日起脑中凭空多了一团东西,总有奇怪的,陌生的面孔浮现,让她极为不解。

陆氏过来看女儿:“阿樱,你一直念着要去罗刹江观潮,就要到十五了,我明日带你去,可好?”

罗刹江位于大梁的浙州,从京都过去,要半个月的时间,宁樱早前就很向往,但她总以为还有时间,便没有那么着急的带女儿去,结果差点就去不了了,幸好女儿安全渡过此劫。

宁樱本想告诉母亲,自己有些不太正常,可目光落在她脸上时,瞧见那多添的皱纹与白发,顿时说不出口了。

母亲为她的病已经老了许多,好不容易松口气,岂能还让她操心?也许过阵子就会好的。

宁樱到底没有告知,笑着道:“好啊,我终于可以去看罗刹江了!”

陆氏让丫环收拾行李。

晚膳时,宁玉璋也知道了,看着母女俩抱歉道:“可惜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像户部,前不久……”

陆氏知趣的道:“老爷,我陪着阿樱去就行。”

自己病着的时候,父亲也很着急,但好了,父亲的心又回到大梁与百姓身上去了,但宁樱并不生气:“听说浙州的核桃很好吃,女儿到时一定买回来给爹爹尝尝。”

宁玉璋一笑:“好。”

等吃完饭,临走时,他揉了揉宁樱的发髻:“我叫徐琅陪你们去,喜欢的话可以多待几日。”

徐琅武艺高绝,平日总跟在父亲身边,专门保护他,宁樱道:“还是让他留在京都吧。”

“不必,就这么说定了。”

等到第二日早上,宁樱起来时,宁玉璋已经去了衙门。

大梁的皇帝谈不上勤政,一个月才早朝两次,故而多数事情都落在父亲的身上,宁樱私底下常常想,父亲比皇帝还要像皇帝呢!

陆氏让小厮把行李搬上车:“听说今日有许多家族都要去罗刹江。”罗刹江的潮水是难得的奇景,有些爱好者每年八月都会去相看,所以这个时候前往浙州的车马十分之多,与三月踏春时节一般热闹。

“是以你父亲才会让徐琅跟着去,生怕路上遇到危险。”陆氏还让徐琅多带几个护卫,毕竟她们都是女眷。

徐琅三十出头,英气勃勃,应一声去挑选合适的护卫。

等到都安排好,出京时已经是巳时,陆氏计算着,傍晚正好到明州,可以在那里歇一晚。

三辆马车徐徐行出城门。

宁樱看着窗外的景色,有种新鲜与喜悦之感。

她病了两年,终日卧在床榻,很久没有出过门,便是野外的一阵清风都让她觉得很是舒服。

有马蹄声渐渐接近,忽地车窗被人敲了几下,她怔了一怔,然后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道:“阿樱,你是要去罗刹江吗?”

她还没有回答,他又向陆氏问安。

陆氏听出是谁了,倾身将车帘卷起:“凝之,是你啊。”

“嗯,真巧呢,没想到宁夫人会同宁姑娘去浙州。”

骑在马上的公子生得极为英俊,是陆氏心里属意的女婿,一来家世好,这韩凝之是太后的侄儿,侯爷之子,二来,因宁玉璋备受皇上器重,但凡过节,皇上时常要请宁玉璋入宫,还令他将宁樱带上,宁樱自小就与这韩凝之结识了,算是青梅竹马。

不过可能因此,宁樱与韩凝之太熟,反而无甚男女之情。

陆氏瞧女儿一眼:“那倒正好有伴了,”又问,“你也是要在明州暂留一晚?”

“是。”韩凝之笑道,“我骑马快,不如先行过去,给你们定个上好的房间。”

陆氏没有拒绝:“多谢了。”

宁樱从头到尾没有开口,但韩凝之却恨不得多看她几眼。

之前她病了,他原以为宁樱会变得虚弱难看,奈何男女有别,不得探望,一时也不知如何,后来听说病愈,他也替宁樱高兴,但没想到她的容色丝毫没变,反而经过两年,五官长开了,越发的明丽耀眼。

那目光有些炙热,宁樱正要问他看什么,却觉脑中一胀,有张脸浮现出来,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温柔的叫她“阿樱”。

她惊吓之余,伸手抓住车窗。

韩凝之看她神情奇怪,唤道:“阿樱,你怎么了?”

陆氏也掰着她肩膀:“阿樱,你抓车窗干什么?你可是何处不舒服?是不是马车太晃?”

脑中的东西立时又没有了,宁樱无力的靠回母亲怀里:“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很累。”

她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说。

说出来,母亲会担心死了吧?或者,也会觉得极为害怕,毕竟这事太过奇怪了。宁樱心想,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

陆氏道:“歇会吧。”

韩凝之不好再打搅,策马离开。

宁樱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梦里,也有那个男人,但醒来时却记不太清楚,只感觉那个人的身份很是尊贵,总是一身华贵的衣着。

“阿樱,你睡了好久,”陆氏轻轻抚一抚她的额头,“可好些了?”

“嗯。”宁樱点点头。

陆氏有点自责:“许是我太急了,你刚刚好,也许不该急着去观潮的。”

“女儿没事。”宁樱忙道,“要是娘不带我去,我才生气呢!”

“我怎么会不带你去,只是怕你旧病复发……后面几日得慢点赶路才好,决不能让你疲累。”

慢点的话,万一错过怎么办?宁樱道:“我真的没事,娘,刚才只是,”她胡诌,“因为要去观潮,昨晚很兴奋,翻来覆去,不知是不是子时才睡着的。”

原是如此,陆氏哭笑不得:“你这傻孩子!”

傍晚时分,果真到达明州。

韩凝之已经给她们找好客栈。

徐琅让护卫先去查看一番,方才让陆氏母女俩入住。

吃饭时,韩凝之就坐在旁桌:“宁夫人,宁姑娘大病初愈适宜吃清淡的……我要了几个菜,你看看可合适。”

有炒虾仁,有青笋汤,还有豆腐等,陆氏夸赞道:“你想得很周到,阿樱,这几个菜也是你喜欢吃的吧?”

宁樱瞧瞧韩凝之:“你倒是记得,多谢了。”

在韩凝之面前,宁樱也不是很客气的,仿佛是经常见面的亲戚。

韩凝之有点气闷,不过宁樱之前才十四岁,还未来得及喜欢上他就病了,也是无可奈何:“谈不上谢,你喜欢就好。”

宁樱吃了两口虾仁,忽地问他:“你怎么也要去罗刹江?你不是之前去过吗?”

其实是打听到宁樱要去,他才去的。

太后那边,也想让他娶宁樱,毕竟宁玉璋大权在握,说句难听的,皇帝不似皇帝,碌碌无为,什么事都解决不了,全交给宁玉璋,太后是越发看不过眼。照此下去,江山都要像宁家的江山了。

所以太后的意思,他娶了宁樱,能防宁玉璋的野心。

但就韩凝之看,宁玉璋一心为国,绝不会做出篡夺之事,他娶宁樱,也是因为打小就喜欢宁樱的样貌。

“正因为去过,才觉值得。”韩凝之朝宁樱一笑,“等到了,我带你去最佳的地方观潮。”

“好。”宁樱没拒绝。

在明州住过一晚之后,他们第二日再次启程。

路上,韩凝之对宁樱极为照顾,充分表现出了耐心与细心,陆氏越看越喜欢,就打算找机会问问女儿,如果她也愿意的话,回去与丈夫商量,明年或可把亲事定下来,毕竟宁樱到时也十七了。

在快到浙州的路上,宁樱越发期盼。

她时不时朝车窗外看。

沿路是一大片农田,绿油油的,她能看到远处的炊烟,宁樱心想,应该到哪个县里了。

是不是柳县?好似柳县就在浙州附近。

思忖间,耳边听到“哞”的一声牛叫,宁樱转头看去,发现附近的山头有个人赶着两头牛从上面下来。

他穿着粗布衣衫,离得远也看不清容貌,但个子很高。

宁樱没有细看,很快就挪开目光。

只是马车越来越近的时候,那个放牛的男子抬起了脸,她鬼使神差的瞄过去,然后就僵住了——他与脑中的那个男子长得一模一样!

漆黑的眸,浓密的剑眉,悬胆般挺直的鼻子……宁樱感觉自己的心跳倏然加快,她突然叫道:“把车停下。”

车夫拉住马。

陆氏奇怪道:“阿樱,你要做什么?”

宁樱置若罔闻,把头从窗口探出去,问那个男子:“你叫什么?”

这几辆奢华的马车,他一开始就看到了,只要是八月,官道上经常会有这种马车,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

肤色白得像雪,眼睛亮闪闪又水汪汪,他都不知怎么形容,只觉被她看着,脸颊忍不住泛起红色,回道:“我,我叫秦恪。”

秦恪?

她没听过这个名字。

宁樱打量他一眼,暗道他与梦里的感觉不一样,梦里的他非富即贵,威仪雍容,但此刻只是一个放牛的,为何会有此种差别?

不,他为何会在她的脑中?宁樱心里有数不清的疑问,可惜又不能问,想一想,忽地看向他的牛:“你的牛养的不错。”

秦恪:?

莫非她停下马车,是看上了自己的牛?

眼光真不错,柳县所有的牛就属他养得最好,每到农耕时节,总有人来他家借牛耕地,为此也能赚上一点小钱,但这姑娘看着就是富贵出身,必然是不用耕地的,那么……秦恪心想,她是想吃牛肉不成?

秦恪心里一惊,急忙道:“我的牛不卖。”

作者有话要说:宁樱:哦……那人呢?卖给我吗?

秦恪:……这,这个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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