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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樱侧头与秦玄穆说:“皇上,能否让弟弟与表哥过来一聚?”

她当然也发现江绪了,每逢过节,表哥都会来他们家,弟弟与他在一起再正常不过。

她眸中满是期待,但秦玄穆却不想被人打搅,淡淡道:“你不是才见过你弟弟吗?”

“那是在宫里,妾第一次在宫外遇到弟弟呢,让妾想起以前跟弟弟一起放河灯的事情,皇上……”

声音拖得很长,难得同他这么撒娇,秦玄穆就感觉不太容易拒绝,板着脸道:“等放完河灯便不准停留了。”

“好。”宁樱一口答应。

秦玄穆吩咐:“把画舫靠过去,让他们上来。”

柏青即刻去告知船夫。

宁潞瞧着搭好了木桥,拉住江绪的袖子:“表哥,我们快过去。”

“你自己去吧,”江绪收回目光,“我去,恐怕不便。”

宁潞不解,这有什么不便的?

他皱起眉:“表哥,你难道不想与姐姐说说话吗?我好歹已经见过姐姐数次,你一次都没有呢!”扯着江绪往前走,“快点,以后可未必有机会……”也是奇怪,这坏蛋居然会放姐姐出来过七夕节。

宁潞的力气不小,江绪感觉衣袖都要被他扯断,但他实在不想与宁樱面对面,这会引起太多的回忆。

“阿潞,你不要这样……”他正要劝宁潞,柏青却在对面喊道,“江少卿,宁公子,别再拖延了,木桥不稳,后方还有画舫催促。”他的意思,让二人动作快些,别引得众人注意,让皇上暴露。

江绪没有办法,只好牵着宁潞走上木桥。

等到得船头,柏青马上把木桥撤了,让画舫继续往前。

江绪待要行大礼,秦玄穆拦住他:“不必。”

江绪就让宁潞与他一起作揖。

曾经与她最亲的人,除了江绪外,她都见过,宁樱此时的目光停留在江绪身上,发现四年过去,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仍是印象中那个俊朗温润的年轻公子。

“表哥。”她由不得轻轻唤了声。

江绪不敢答应,尽管那是宁樱曾经叫了无数次的称呼。

他颔首作揖道:“下官见过娘娘。”

语气极其的平淡,仿佛只是点头之交。

宁樱怔了一下,有点奇怪。

因江绪从不会如此,他对她向来是包容而温和的。而宁樱也很依赖他,宁潞与她年纪相差颇大,还未出生时,宁家就她一个女儿,江绪常在宁家,就被宁樱当做亲哥哥一般,有什么事都与他说。

难道是许久未见,疏远了?亦或是她当上贵妃,江绪不敢造次?也确实,父亲母亲见到她,也是诸多收敛,很多话都不能说出口。

宁樱就没再强求,只与宁潞说话。

先是问起爹娘,听说甚好,就问宁潞可放河灯。

宁潞道:“已经放过了。”

“……这么快?你很早就来了吗?”

“是,我是打算放完就回去的,但表哥说既然来了,不妨玩一会,我才没有走,也因此才会碰到姐姐。”

宁樱听着却觉不对:“你这么贪玩,竟然只出来放个河灯?”他那次出门不是要玩许久的,根本不想归家。

还不是因为那坏蛋,他承诺过一定要考上秀才,宁潞偷偷瞄秦玄穆一眼,不说话。

秦玄穆了然,嘴角翘了翘。

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古怪,宁樱就想起上回问秦玄穆与弟弟说了什么,他硬是不答。宁樱忍不住看向江绪:“阿潞真的只是为放河灯?”

“是,他最近很勤奋,回去怕是要挑灯夜读。”江绪去过宁家数次,但宁潞竟然没有一次要与他打双陆棋,后来姑姑也说这孩子转了性子。但今日,宁潞竟又主动要出门放河灯,他也是一头雾水。

宁樱朝秦玄穆看看,一副“你到底把我弟弟怎么了”的表情。

秦玄穆当然不会告知,淡淡道:“不是要放河灯吗,快些。”

宁樱就去拿河灯。

宁潞跟在她旁边,低声问:“姐姐,皇上今日为何会准许你出来?他不是关了你整整四年吗?”

“这怎么叫关?那是宫里的规矩……再说,皇上也不是第一次准许我出来。”宁樱瞧着河灯,轻声一笑,“他待我很好,之前也让我去过行宫。”

是吗,可还不是不让姐姐回家一趟?宁潞暗自嘀咕。

宁樱微蹲下身,把河灯放入水中。

瞧见河灯的样子,宁潞挑眉:“姐姐怎么每次都选荷花的?”回头看向江绪,“表哥,你也记得吧,哪一次放河灯,不管什么样式,姐姐就只选荷花呢。”

江绪:“……”

可他不能不答,因为秦玄穆的目光也落了过来。

“嗯。”他只说了一个字。

怎么都像是刻意避嫌,装得与宁樱不熟,可真的不熟,又岂会每次都与她出来放河灯?除夕还买烟花予她看?

秦玄穆眼眸眯了眯,忽地问江绪:“你也放河灯了吗?”

“臣没有。”

“怎会没有?你应该放河灯许愿,早日觅得贤妻。”

江绪心头一震。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动过娶妻的心思,毕竟宁樱已经入宫,不可能再有结果。奈何别的姑娘一出现,他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宁樱的一颦一笑,那是谁也不能取代的。就在刚才,他依然会为宁樱心动——逝去的四年时光,非但没有折损她的容色,反而像是把珠玉再行雕琢,有了更耀眼的光芒。

可这样的宁樱却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只这种心思决不能示人,尤其是示于秦玄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着道:“臣也正为此事犯愁,今日承皇上吉言,应该能早些成家。”

秦玄穆深深看他一眼:“若有需要,朕可予你赐婚。”

“多谢皇上。”

而此刻的宁樱已经许过愿了。

秦玄穆瞧着她的身影,暗自揣测她许了什么。

宁樱站起身,又叮嘱宁潞一些话,因秦玄穆只准他待到放完河灯,她让宁潞听父亲母亲的话,不要惹事。

宁潞道:“姐姐,我不是小孩子,我现在在国子监念书,已经学会许多道理。”

“你能进国子监也是因为皇上……”宁樱揉揉他的发顶,“你喜欢念书也好,将来有功名在身,可辅佐皇上。”

他念书是为了姐姐,不是为了秦玄穆!

宁潞眉头拧了拧,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姐弟俩朝秦玄穆走去,宁樱准备与他跟江绪告别时,忽地有一阵琴声从西边传来,将四周喧嚣的欢笑都压住。

宁樱侧耳细听,竟发现是一曲《秋风词》。

此曲极难,她初学时就花费了不少功夫,后来弹得也是勉勉强强,一直到恢复记忆,有前世的天赋才能弹得如此自如。

可这人居然也有这样的本事。

不知是谁?

她翘首相望。

很快就找到了琴声的源头,弹琴之人也在画舫上,坐于船头,一身杏红色的裙衫随夜风飘动,有种出尘之感。

是个女子!

宁樱更惊讶了。

因那琴声悠扬动人,似乎所有的人都为之吸引,一时永辉河上安静极了,只剩下那首《秋风词》。

弹完了,众人纷纷喝彩,甚至开始打听那位姑娘是谁。

宁潞道:“那画舫我刚才见过,就在我们画舫旁边……不过我没看清楚那位姑娘的脸,她戴着帽子,表哥,是吧?”

江绪回道:“好像是。”

他其实根本没注意,来到永辉河时,就想到了以前跟宁樱放河灯的情景。

有一次她许了愿,满脸少女的羞涩,他就知道一定是与秦玄穆有关,当时心里只有刺痛和无尽的落寞。

他怀疑是自己与宁樱太过亲近了,以至于宁樱从来没有把他当外人看。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表哥表妹的关系,宁樱也许会喜欢上他。

思忖时,听到秦玄穆夸赞道:“难得竟有与你平分秋色的……这《秋风词》你从来没给朕弹过。”

她本来也没给秦玄穆弹过几次,一次是《幽兰》,一次是《风雷引》,都不是她主动想弹的,后来二人亲近了,他每次见到她,也不曾要听琴,都是在……宁樱的脸暮地一红:“妾也没有机会弹。”

怎么会没有机会?她是不想吧?

他有次专门叫她来文德殿弹琴,结果她弹了一曲极其沉闷的,便是为让他看不上她。

想起那些往事,秦玄穆挑眉道:“是没有机会,还是弹不好?”

什么?

宁樱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妾没弹过,皇上怎知?”

“那你下回可试试。”她早该主动弹给他听。

他让她试,她就要试吗?

先是说平分秋色,后来就说她弹不好《秋风词》,岂不是在暗指她比不过那位姑娘?宁樱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不悦,对游船都没什么兴致了。

等宁潞与江绪告辞后,她道:“好像已经出来许久,不如回宫吧,兴许阿昀饿了呢。”

“不再看看?”

宁樱摇摇头:“看够了,妾惦念阿昀。”

难得带她出来,一会儿就要回去,秦玄穆心想,看来得等儿子完全断奶之后,宁樱才会真正的有兴致。

二人随即坐车回宫。

路上,秦玄穆想到江绪,与宁樱道:“江少卿还未娶妻,你看朕要不要赐婚?”

宁樱愣住,暗道秦玄穆什么时候这么闲了,还管江绪的终身大事?她好奇询问:“赐婚的话,皇上要赐谁家的女儿?”

“自然是大家闺秀。”

“京都的大家闺秀数不胜数,皇上了解谁?亦不知表哥喜好,如若赐给表哥,到时夫妻感情不睦,如何是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前谁又能了解谁?”

“还是让表哥自己选吧,妾不想表哥娶个不合心意的……”

秦玄穆突然就恼火了:“朕只是随口一说,你竟反驳不止!”给江绪赐婚怎么了,他二十四岁,不该成亲吗?需要宁樱替他如此打算?

宁樱:“……”

他哪里是随口说了,他分明是在问她意见的,她也是耐心分析,怎么叫反驳不止?身为皇帝,本就不该随意给人赐婚啊。何况表哥何须赐婚?他如果有喜欢的姑娘,凭他的条件,应该容易相娶吧?

再说,就算娶不到,表哥也不会勉强别人,在宁樱看来,江绪应是豁达之人。

可秦玄穆居然怪她。

不止声音大,表情还很冷。

宁樱不觉自己说错什么,保持沉默。

一路无言。

马车行到文德殿,秦玄穆一声不吭就下车了,轻靴带飞了车上的矮凳,愣是在空中翻滚了下才摔下来,发出“噗通”一声巨响。

宁樱:“……”

柏青惴惴不安的跟在后面,感觉这几日的日子又要难熬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玄穆:宝宝生气!

宁樱:哼,懒得理你。

柏青:……不要啊,求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