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对挟持着秦升的青年抬抬下巴，青年心领神会，松开手走近南澄。
“小姑娘，迷路了吗？”青年笑嘻嘻的凑过来，头顶的绿色登时让南澄表情瞬间变得很微妙。
当然这种流里流气的发言并没有让她害怕，相反上辈子遇到太多以至于南澄早就对此免疫。
“哥哥你有女朋友吗？”借着身高差异，她把脑袋凑过去。
绿毛笑了，“之前没有，”他摩挲着下巴，意有所指，“要是你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那你得注意了，你这面相不太好找。”南澄没在意他的调戏，表情十分认真。
一听这个，绿毛望着南澄的目光顿时就带着那么点探究，“真的？我妈今年还给我算卦说我腊月肯定能相中一姑娘……”
黄三不大不小的咳嗽声在后面响起。
绿毛猛地回神，日，怎么忽然跟一小姑娘掰扯起来了！
他二话不说抓着南澄的胳膊往前带，“来来来，既然这么巧遇上哥哥们就带你去玩玩。”
黄三这才看清楚，清透的月光落下来笼在南澄的发顶，少女面容昳丽，看上去比手里秦枝枝的质量高。
没想到还是个意外之喜。
而南澄还在认真对绿毛科普。
“说真的，我觉得你今天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你还挺懂啊，跟我展开讲讲？”黄三皮笑肉不笑得打断。
他对鬼神之说向来嗤之以鼻，自然也只会觉得这只是盛南澄想出来的脱身计俩。
“盛南澄！你跑这来干嘛？”秦升刚抬头就被踩在地上，声音呜呜的吐字不清，“你赶紧滚……”
南澄低头瞥了他一眼，她其实真的很想告诉秦升自己只是个路人误入这里，如果她记忆力再好一点，今晚一定会选择跟盛琛的车回家。
哪怕她看到盛琛那张笑脸就厌烦不已。
但是现在秦升信与不信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南澄自己都不信这群人会放过她。
她抬起手攥了攥，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反手抓住本来钳制自己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朝着反方向扭过去。
在绿毛的惨叫声中，她听到一声细微的“咔哒”。
“嗷——！”
绿毛捂着手跪坐在地上，手腕以十分诡异的姿态耷拉着，钻心的疼痛让他直抽气。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跪在了地上。
南澄蹲下身子，语气轻巧，“我只是把你手腕掰折了，放心吧，很容易痊愈的。”顿了顿，语气充满可惜，“你看，我都说血光之灾了，你还不信。”
她的笑容柔和又温婉，就像是纯真的天使。
再站起来时，少女纤细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根铁棍。
她怜悯得看着黄三即将冲过来的身影，轻声开口。
“我会为你叫救护车的。”
秦升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个在自己眼里轻而易举就能被自己捏死的女生飞起一脚把从后来扑过来的人踹开，铁质的长棍在她手里灵活翻转，每一招都打在对方要害。
□□和铁棍碰撞的沉闷声不断响起，联想到前两天他和对方说话的语气，以及这两天他对南澄的所作所为。
秦升脊椎发麻，心底不断地冒出惧意和恐慌。
而这些情绪在看到盛南澄轻松拎起比她高半截的男人一把甩到不远处废铁堆的时候终于达到了顶峰。
本身这群人也只是不务正业的小混混，他们看似唬人的动作其实毫无章法。
南澄不一样，比起来她的动作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不禁从灵魂深处发出疑问。
——这他妈是个女高中生？
南澄一拳打在黄三的肚子上，黄三的胃里翻江倒海，火辣辣的疼痛从下往上窜到胸口，他捂着嘴缓缓蹲下。
但是南澄并不给他机会。
她薅起黄三的头发干脆利索得踹上膝盖窝，迫使面前青年跪在地上。
周围还有一群想继续过来的人，但看到南澄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你们要是再靠近一步，他会怎么样我可不保证。”南澄碰碰自己的脸颊，摸到一手血，这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有点瘆人。
于是他们不敢上前了。
南澄现在需要时间来理清思绪。
虽然她学过跆拳道，但是身为高中生的身体加上女性天生柔弱，勉强对付一两个还说得过去，面前十多个人一起上都能团灭不得不说有点逆天。
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本领。
她本身也只是对此存了点疑虑，自从醒来后身体和原来就变得不太一样，可她又说不出来到底哪不一样，直到被锁起来的时候抬脚把厕所门踹开那个瞬间，脚底完全感觉不到反向力的作用。
就像是踢飞一个气球般轻松。
她产生了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
南澄看着脚底的黄三，随便指了个人，“请问，你能过来一下吗？”
她尽可能礼貌。
对方愣住，脚步向后退了退，“……你想干什么！”
南澄挠挠脸颊有点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啦，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把你扔到那边去。”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枯树。
青年一看，脚底抹油瞬间溜到了离她最远的地方，“我、我可告诉你你别乱来……我们现在是法治社会！”
南澄：“……”
你一混社会的不良少年说出法治社会这几个字害挺搞笑的。
黄三挣扎着动了动，南澄失去了耐心一脚踩上他后背，直接把人踩趴下。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大姐！姐！亲姐！”被踩在地上早就失去了嚣张的黄三口齿不清，狼狈不堪的样子和刚刚威胁秦升时大相径庭。
秦枝枝一早就跑到了秦升身边紧紧抱住他，瑟瑟发抖得看着南澄和黄三，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我每天都要走这条路，所以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她揉了揉手腕，刚才扔出去的人比较多，手腕有点发酸。
南澄叹了口气，被冤枉的滋味让她太难受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不小心。”
“对对，是这么回事。但、但是前阵子没见过您……”黄三声音低下去，他绞尽脑汁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这号人的记忆。
南澄脚底稍稍加了点力，黄三的表情登时变得扭曲，“我错了、我错了姐姐！我以后再也不在这儿碍您的眼，我，我去别的地儿！”
秦升脸色复杂的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黄三被盛南澄踩在脚底，他有种自己仿佛身处梦境的荒诞感。
“算了。”
混社会的青年一般记性不太好，南澄大度的原谅了他。
她自己琢磨了一下，就这么侵占了人家的地盘也不太好，毕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少女缓缓松开脚，蹲下身托腮，清亮的双眸让黄三心底发颤。
他没忘记刚刚南澄就是这样看着他，然后二话不说把他们揍了个遍。
他纳了血闷了，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高中生，哪来的这么大力？但是胸口的疼痛又提醒他自己不是在做梦。
“其实也没什么，”南澄煞有介事得跟他分析，“主要你们今天拦着我，你看绿毛哥哥要是不拦着我，我肯定会装作没有看到。”
“对对对……您说的对，回去我肯定好好教育他！”黄三忙不迭得道歉，不忘一记眼风杀到绿毛那。
绿毛抖了抖。
南澄站起身拍拍手，歪头好心补充，“需要我给你们叫救护车吗？我手机还有电的。”
她掏出手机，给他们亮出自己还满格的电量，颇为炫耀得晃晃。
他哪还敢啊！黄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巴不得离这位祖宗越远越好。
“不不不不不劳您费心，我自己滚就成！”
他连滚带爬得跑到车上，身后一群挂彩的青年蜂拥而上，不大的小车瞬间挤满人。
“艹你上来干嘛滚下去！”
“麻痹你有没有良心刚才我替你挡了一棍子呢还！”
“别挤别挤，要掉下去了我曹。”
南澄目送着他们离去，心情颇好地挥手，“下次来玩啊。”
黄三脚一哆嗦，冷不丁加大油门迅速离开现场。
秦枝枝扶着秦升从地上站起来，男生小麦色的脸上都是被揍出来的淤青，月光下显得尤为可怖。
许是把今天所遭受的憋屈都发泄出来的缘故，南澄心情指数up不少，甚至还对着秦升微笑致意，“你应该不需要我叫救护车了吧？”
没等他说话，秦枝枝先开了口，“可不可以请你帮忙叫一下救护车？”
她的头发都乱了，额头上被磕得青肿一片还带着血丝，
秦枝枝眼眶含泪，声音软绵绵的，“我……我哥他受了伤，肯定回不了家。”
南澄颇为讶异，“不是还有你么。”
秦枝枝被噎得一顿，而后放低声音，“我、我只是个女孩子，而且这么晚了……”
南澄好脾气得解释，“我也是女孩子，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我爸妈也好担心的。”
于是秦升和秦枝枝两个人齐刷刷得看着她，目光含着相同的微妙感。仿佛再说你确定你爸妈会担心？
“啧，走了，”
秦升本也没打算让南澄帮自己，转身扯过秦枝枝的手腕抬脚就走。
“你不打算跟我道谢？”南澄的声音在他背后悠悠响起。
秦升脚步顿住，站在阴影中身体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谢谢，但是。”少年偏头，音色被浸润的有些沙哑，“我的事用不着你掺和。”
“当然没问题，我本来也没想掺和。”南澄不紧不慢得双手背在身后走过去，微微发愁，“但是呢，今天你欠了我一个人情，我这样理解不知道对不对。”
秦升没有出声，默认了这个事实。就算她不说，他心里也很清楚没有盛南澄，今天不光自己，就连秦枝枝会发生什么不堪的后果都未可知。
他欠了她不止一个人情。
他转过身面向南澄，眉宇间划过浓郁的阴沉，“人情我会还，如果你还觉得不够，随便你提什么要求。”
言外之意他都会做到。
“唔，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到这个我想问你个问题。”南澄开口。
“什么？”
“今天我在五楼被锁在了厕所里，还被泼了一盆水。”南澄轻描淡写得阐述，“你知道谁做的吗？”
秦升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明天我去查，这件事最迟明晚就给你答复。”
南澄尴尬得挠挠下巴，“呃，倒也不必。其实我只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是谁而已。”
“我说了会还你人情，”秦升挺直腰脊，固执得重复，“学校的事交给我。”
南澄当然不反对，有人愿意替自己办事她求之不得，这样一来省时省力，还省心。想到这她使唤秦升使唤得更加理所当然。
“还有别的事吗？”
“唔，早餐我想吃新街路上胡师傅家的肉夹馍。”
“……我给你带。”
“江婆婆家的豆浆也挺好喝。”
“我知道了。”
“害，要不顺路你买个关东煮吧。”
“盛南澄！”
秦升恼怒。
南澄不慌不忙，“不是说要报恩？”
“是还人情！”
“这么大的人情可不是随便帮个忙就能还得完的，”南澄笑眯眯得伸出手戳戳他的胸口，“你知道的吧，没有我的话，你和你妹妹。”
她指了指在旁边瑟缩的秦枝枝，语气闲适淡然。
“也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升咬牙，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声音恢复平静，“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没有了哦。”南澄摆摆手，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好走不送。”
秦升理都没理她，径直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身边的秦枝枝犹豫半晌，忍不住开口，“哥，你为什么要答应她那么多要求，她分明就是……”
“秦枝枝，”秦升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别忘了今晚的局面是谁造成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对方果然低下头，身子微微颤抖。
“我……”
不等对方开口他又讥讽道，“如果不是你无视我的提醒‘恰好’经过这儿，黄三他们根本不可能等到你。”
秦枝枝猛地抬头，泪盈于睫，“哥，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秦升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到底没说什么。
身后的秦枝枝咬了咬唇，小步跟了上去。
——她的确是想过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来看看在哥哥心里自己究竟重要不重要。
——但她不能说，不然哥哥真的会讨厌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