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衍坐在卧室，面前桌上摆着三台电脑，一台笔记本，一台台式机，还有一个平板。
屋里黑着灯，只有屏幕透出来的光照到他脸上，苍白又冷漠，眼底积蓄着浓墨般的漆黑。
他开着语音手指噼里啪啦得在键盘上飞速操作，语气淡淡。
“说吧，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盛琛也很无奈，“好像是南南上了电视，结果引起了热搜。学校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就开帖了，你知道她最近本身就是话题热度。”
“嗯，”封衍脑子不期然想起小姑娘笑起来眉眼清浅的模样，低笑，“挺能耐。”
一天不见都成名人了。
他弯腰把随身带着的U盘插进电脑，随手把程序植入进去。
没过多久的功夫，一中的学生惊讶的发现所有关于盛南澄讨论的帖子都消失了。
有人不死心，继续发帖“关于那个人……”。
很快他就发现再次点进去的时候界面显示“404”。
仅仅一夜之间学校贴吧和论坛里但凡是讨论盛南澄的帖子就被删除得干干净净，无数人猜测盛南澄背后到底是谁在帮他。甚至有人私聊或许盛南澄早就悄悄得到了学校某些大佬的庇佑。也有人不屑认为她用了某些不入流的手段。
总之虽然贴吧论坛上没有了盛南澄的影子，而她的名字却在很多人嘴里口口相传。
热度丝毫不减。
话题中心盛南澄对此一无所知，她按部就班的复习好功课，关掉灯，躺在卧室睡得香甜。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到自己站在天台，紧紧抓着一个男声的手腕。
男生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唇瓣清晰开合。
盛南澄听不清，想要上前却被对方狠狠甩开手。
——“是我配不上你，你走吧。”
她猛地睁开眼。窗外的月光已经爬到最高点，地面一片银色流淌，窗框的边缘隐隐泛着雪色的光晕。
她定定得看了半晌窗外夜色，很快翻个身沉沉睡去。
另一边封衍看着手机上的照片。
照片上少女回眸看向镜头，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珠漆黑明亮，滑嫩到不需要磨皮的肌肤沾染些许午后的碎光。
正是热搜榜上盛南澄得知被采访时的截图。
“傻不傻。”
随手把照片存下来。
门口传来敲门声，封衍整理好表情关掉微博界面，扫了一眼房门。
封朗打开门，看着自己弟弟这一屋子的设备下意识的皱眉，“啪”的一声把灯打开。
室内脱离阴暗重新变得明亮。
“你这么晚不睡觉就为了倒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封衍打了个呵欠，“有事说事。”
封朗不满他的态度，但还是没好气得告诉他，“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要参加陆家女儿的生日宴会。”
“我？”封衍挑眉，指着自己，“确定不怕我给你们丢人？”
封朗压着火气，“你什么意思？”
“没，”封衍耸耸肩，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扬起唇角讥笑道，“有时间啊，你都这么说了我再没时间也得赶你的场儿不是。”
封朗被他吊儿郎当的语气气得脑壳疼，他揉着眉心，“明天放学我接你，在学校门口老实等着。”
“那你得麻利儿的，”封衍瘫在椅子上大喇喇得把长腿伸直，“迟一分钟这事儿就作废。”
封朗胃疼。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决定不跟熊孩子计较转身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空间，临走前不忘呵斥他，
“赶紧睡觉，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封衍抱着手机打开游戏，“带个门，谢了。”
——咣当！
封衍勾起唇角，讥讽得笑笑，头都没抬。
*
南澄一上学就觉得不太对劲，尤其当她到了三班以后。班里人看她的眼神比前几天更加奇怪了。
——怎么说呢，感觉好像十分的热切。
她放下书包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这一幕正好被刚进班的林沫撞见。
“别臭美了，一会班主任进来检查晨读。”林沫提醒她。
“你说我今天是不是格外迷人，”南澄戳着镜子问，“从我进班级到现在至少接收了十几道目光的洗礼。我觉得我快升华了。”
林沫抬抬眼睛，毫不留情打击她，“省省吧，再怎么照你都是那副受气样儿。”
南澄捂着心脏，不可置信得看着她，“我陪你出去逛街你竟然这么伤害我，看错你了。”
话音未落班里的后门冲出一道身影，乔方匆匆跑进来把书包甩在桌上气喘吁吁得坐下。
“日！差点迟到，吓死爹了！”
南澄收起镜子挑挑眉，“你爹真可怜。”
林沫点点头，“＋1”
后面踩着铃声进来的封衍边走边揉那头标志性乱发，目不斜视得经过他。
“＋2”
乔方立刻从座上弹起，“草，封衍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封衍想也不想伸出脚，乔方被他一绊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起不来，哆嗦着手含泪控诉。
“吾儿叛逆，伤透我心！”
封衍回到位上拿起一本书从善如流得向后扔过去，“伤你妈。”
南澄和林沫笑得肚子都疼了。
晨读期间三班班主任李凡突击巡视，三班对他的突击行为习以为常，早就见怪不怪。
南澄余光看到他的身影朝这边过来迅速坐直，拿起手中的语文课本小声背诵。顺便不忘戳戳趴着的同桌。
但她力气很小，加上封衍睡得昏天黑地，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小动作而转醒的迹象。
她又戳了几下，对方毫无反应。
于是南澄悲催得发现再抬头时，李凡已经站在了自己旁边。
男人托了托黑色的镜框，面无表情得看看封衍，再看看南澄。
声音平静。
“提醒他一下。”
全班目光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转过来，背诵声音逐渐减小。
南澄硬着头皮推了推封衍，这一次封衍终于有了动作。
在南澄热切的目光下，他换换胳膊，又一次睡了过去。
这就很尴尬。
乔方不忍直视李凡的表情，从后面踹踹他凳子。
没反应。
乔方向前动动，更用力地踹过去。
封衍终于爆发。
他“噌”的一下子站起来，恶狠狠得盯着乔方，满脸戾气，“你他妈……”
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太对劲。
三班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乔方忍不住捂着脸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次真的和他没关系。还有比他更惨的人吗？
在好兄弟和好学生之间做选择的他太难了。
李凡盯着封衍忽然笑了，唇角上扬，“再大点声。”
封衍站直身子，神情漠然得看着他，泛着冷意双眸中散发着不耐。
所有学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南澄看看班主任，看看封衍，犹豫要不要出声替他辩解两句。
没想到封衍率先开口，他动动腿，对着盛南澄语气平平，“让开。”
南澄下意识得向前，反应过来后愣住了。
——她干嘛这么听话？
封衍似乎很满意得低笑了声，收起浑身的尖锐，又恢复成那副松散的模样。
他对着李凡抬抬下巴，“我去罚站，行吧？”
李凡没有为难他，而是看了一眼手表，言简意赅，“站到大课间为止。”
封衍双手插兜，摇摇晃晃的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了。
全班揪起来的心也跟着放松，蒋柔和安媛小声咬耳朵，“封衍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太恐怖了，刚才那个样子我差点以为他要和老班打起来呢。”
安媛瞥了一眼封衍站在门口的身影，收回视线，“真打起来就不是封二了。”
“封二？”蒋柔不明白什么意思。
安媛摇摇头，“没什么，快看书吧。班主任来了。”
南澄内心为同桌鞠了一把辛酸泪，刚刚她真的以为大佬要忍不住对班主任动手了。虽然李凡是他们班主任，但年纪也才二十五左右，真打起来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肯定不相上下。
但南澄更好奇李凡为什么会对封衍网开一面。
李凡虽然年轻，可身为班主任却相当严格，别说晨读睡觉，就连看书的页码没变都少不了挨顿骂。尤其他训人时虽然语调不高，语气也很平静。但那张脸却相当于具有威慑力，光是盯着你就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所以不少同学只要看到他的背影都忍不住躲起来减少存在感，生怕被拎起来。
然而封衍这么光明正大的睡觉，并且还差点和他怼起来竟然只得到了一个罚站的惩罚，她不是说罚站轻松。
而是怎么说呢，这俩人的表现就不像一般的师生。
南澄用笔头戳戳下巴，想破头也没明白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这个疑问就这样埋在了她的心里，持续到大课间她去厕所。
三班位于五楼，而五楼的厕所因为年久失修导致门锁损坏，只要锁上就很难再打开，因此一般人上厕所都不会上锁只需轻轻一合即可。去厕所之前南澄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完全来得及，于是匆匆出了班门。
直到她在厕所隔间听到门口传来“咣！”的一声。
南澄眼皮一跳，心里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她走到门口试着转动了下门把手。
没用。
门板被牢牢固定住丝毫不动。
而此时外面也终于传来了上课铃声，南澄苦大仇深得皱着脸，她扶着门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南澄自言自语得嘀咕，试着拽了拽门把手，果然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身后的另一个隔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南澄心底一紧。
安媛整理好校服从另一个隔间走出来，脸色复杂。
——还真有。
南澄心里补充道，心里竟然多了丝奇妙的安慰。
安媛看着紧紧合上的厕所门，目光转向南澄，“知道是谁吗？”
一点都不意外她被针对。
南澄摇摇头。
她诚恳道，“最近学校看我不顺眼的人好像有点多。”
安媛一滞，心说原来你也知道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尴尬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安媛不是多话的人，之前听说盛南澄为了男生而自杀多少存着点看不起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更加反感校园欺凌。
就在她们思索如何出去的时候，头顶传来细微的动静，南澄对着安媛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然后轻轻走到门口抬头望向门梁。
安媛皱眉，内心的好奇让她忍不住也向前跟着一起走过来。
一个红色的水桶边歪歪扭扭的出现在门梁处，南澄一愣，想也不想得回身拉着安媛往自己怀里一带。
她搂着安媛，把少女的脑袋按在怀里贴着墙。
清澈柔软的声线从安媛头顶传来。
她说，“低头。”
——哗啦！
仅仅一瞬间的功夫，冰凉刺骨的水从上方倾泻而出！
南澄后背一凉，继而刺骨的冰冷从脊椎蔓延到身下，尽管她已经努力在一瞬间远离水位，但因为背对着门框的距离太近，整个后背到小腿还是未能避免被淋湿。
安媛躲在南澄的怀里，属于少女独有的清香在她身上蔓延，听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女生的怀抱也很温暖。
水桶从门梁上掉到地板，咕噜噜的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贱人，趁早滚出一中吧你！”
隔着门板之外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到两人耳中，一并传来的还有那股浓浓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