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棠一腔怒火,忽然被这个“三十六次”打的措手不及,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子的表情面对,当即愣住,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记这么清楚?”
裴时寒微微将脸偏到一旁,不理苏棠棠。
苏棠棠大声道:“对!”
裴时寒转向苏棠棠问:“对什么?”
“我都夸了你三十六六,夸别人一次,怎么就不行了?你冲我生什么气?我就不夸别人吗?”
“不能!就是不能夸李渭之!”
“凭什么?”
“凭我是你相公。”
“是我相公就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裴时寒张口结舌。
苏棠棠继续道:“是我相公就不允许我和男人说话了?”
“……”
苏棠棠接着道:“是我相公就可以和别的女人是兄妹是朋友,我和男人说句话就叫居心叵测?”
“……”裴时寒根本无法还嘴。
苏棠棠又道一句:“你好没意思。”
裴时寒再一次被气着了,正要反驳,营帐外响起士兵的声音:“裴将军,两位军师求见。”
“不见!”裴时寒厉声道,他正被苏棠棠堵的无还及之力,突然又被人来打扰,自然是不悦的。
士兵吓了一跳。
苏棠棠定定地看着裴时寒。
“裴将军,我们有要事与你相商。”营帐外军师的声音同时响起。
裴时寒没有说话,眼睛沉冷。
苏棠棠知道军师说要事,那就是要事,正好她也不想和裴时寒吵下云了,转身走至桌前,端起托盘,理也不理裴时寒,径直出了营帐,看见两位军师后,道:“两位军师,你们进去吧。”
说完苏棠棠走了,两位军师抬步走进营帐,只听”砰”的一声,凳子被踢翻了,两位军师随军多年,见过不止裴时寒一位将军,每个将军都有脾气,裴时寒表面上是冷峻无双,其实他是最冷静最平和的一位年轻将军。
没想到此刻却踢翻了凳子,两位军师一下被吓到,莫非军中遇到大事了?
两位军师脸色一凝,赶紧上前询问:“裴将军!可是敌方有什么异动?”
“没什么异动!”裴将军不高兴地说道:“有什么事儿快说!”
两位军师一头雾水,他们习惯了其他将军的坏脾气,可是不习惯裴时寒如此,两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裴将军这是怎么了,不管了,他们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裴时寒听。
裴时寒第一次被气的无所适从,情绪一时控制不住,此刻听到两位军师一字一句皆是对战事有益,他微微平静,暂时给自己和苏棠棠留个空间,专心于军师所说之事儿,而苏棠棠此刻已经端着托盘回到了军医处。
正在院子里熬药的周大夫看到后,问道:“小苏,给李副将军换好药了?”
苏棠棠没应声。
“小苏。”
苏棠棠继续向前走。
“小苏!”周大夫声音提高。
苏棠棠终于听到,转头看向周大夫。
周大夫特意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苏棠棠,疑惑地问:“小苏,你怎么了?”
苏棠棠反问:“我怎么了?”
“我都喊了你三次,你没听到吗?”
“喊我那么多次干什么?”
“……”周大夫又一次观察苏棠棠的脸色,道:“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
“有吗?”肯定有,就是刚刚被裴时寒气的,都和他说了自己和李渭之没有关系,他偏偏揪着这事儿没完没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真是气人,不过她现在不气了,气坏身体无人替,她坚定地回答:“没有!”
“没有吗?”
“没有,周大夫,李副将军的药已经换好了,接下来我没有什么事儿,我继续去帮着做些耳套,做完之后,我再磨药。”
不等周大夫回答,苏棠棠端着托盘直直地走进了军医营账内,把托盘放下后,便拾起未做完的耳套开始做起来,做着做着,又想到裴时寒冲她发火。
大爷的!
这什么男人,小气男人,过分男人,幼稚男人,她气的不得了,做耳套无法令她专心致志,便丢下耳套,开始捣药磨药。
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比较走心,很快她便投入到制药之中,等到铁生唤她的时候,她才惊觉天已经黑了。
“小苏大夫,你这么专心啊?”铁生问。
“我喜欢。”苏棠棠回。
“看出来了。”从苏棠棠日常生活中就能看出来,苏棠棠确实喜欢医术,铁生是佩服苏棠棠对医术的热爱,反正他比不上苏棠棠,他见苏棠棠还在忙乎,便问:“小苏大夫,到晚饭时间了,你不回将军大营账了?”
“到晚饭时间了,这么快。”苏棠棠朝外面看一眼,而后问铁生:“你们吃饭了吗?”
“没有呢。”
“那加我一个吧。”
“今日你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不行吗?”
“当然行了,我去帮你打饭。”
“谢了。”
铁生便开心地帮着苏棠棠打饭,送到苏棠棠面前,数个军医一起围着饭桌吃了起来,说说笑笑的,一抬眼看到青元朝这边望来望去的。
“裴副官。”铁生喊一声:“进来坐啊。”
青元自小就在安景侯府,跟着裴时寒一起去卫所,一起打仗,一起长大,忠心耿耿,也就跟着裴时寒的姓,叫裴青元。
青元本是来看一下就走了,听见铁生这么说了,也只得进来了,笑着说道:“你们吃饭了啊?”
铁生站起来问道:“裴副官,吃了没有?”
“还没。”
“这时候来军医营账,可是有什么事儿吩咐?”
青元笑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路过过来看看。”说这话时,青元目光扫过苏棠棠身上。
苏棠棠正在低头吃饭。
青元接着道:“那你们吃饭吧,我就先回去了。”
铁生热情地说道:“裴副官不留下来一起吃吗?”
“不了,你们吃,你们吃。”
青元笑着与众人告别,走出军医营账,抬步朝将军大营账走出,一见大营账就看见坐在饭桌前的裴时寒,饭桌上摆了不少饭菜。
“三爷。”青元唤一声。
“嗯。”裴时寒应一声,问:“人呢?”
“在军医营账吃饭。”
“在那里吃饭了?”
“嗯,正在吃。”
“吃的什么饭?”
“白菜豆腐,萝卜肉丝。”
“就这些?”
“是。”
“把桌上这些菜,送一些给军医营账的人吃吧,他们平时也辛苦了。”裴时寒道。
“是。”
青元将桌上的几道肉食装入食盒中,带到了军医大营账中,说是送给军医处加餐的,一众军医看见是红烧肉,纷纷向青元说感谢。
青元特意把一碗水煮肉片放到苏棠棠的面前,然后看了一眼苏棠棠的眼色,这才离开了,回到向裴时寒复了命,裴时寒淡淡地回道:“知道了,下去吧。”
青元走了。
裴时寒依旧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忽然觉得特别没劲儿,明明是苏棠棠和李渭之的问题,他说了两句而已,苏棠棠反倒气走了。
他花了银子,特意让伙房加餐,结果苏棠棠不回来吃晚饭,他还巴巴地把苏棠棠喜欢吃的送去。
他是不是有病啊?!
他再一次生气了,这次是生自己的气,凭什么他要动苏棠棠那么好,而苏棠棠却无动于衷?
他不高兴地凝眉,看着桌上的饭菜,实在吃不下了,将筷子一放,让人把饭菜撤了,坐到桌前,找出自己最喜欢的兵书,专心地投入进去。
忘记了自己看了多久的书,反正漏壶的沙子快要留完了,所以这个时候苏棠棠还没有回来?
“青元!”裴时寒唤一声。
“三爷。”青元立马就进来了。
“军医营账那边出事了吗?”
青元被问的一头雾水,军医营账那边出事儿了吗?出事的话,裴三爷不可能是眼下这种口吻的,随即想到了,裴三爷并不是问军医营账,而是在问三夫人,于是道:“听说,军医营账那边特别忙。”
“都这么晚了还忙什么?”裴时寒问。
“听说不但要忙军医处的事儿,伙房和军需处也需要人手,正好近来没有伤兵,所以——”
青元的话未说完,在营账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了,两人定睛看去,正是苏棠棠,青元唤了一声三夫人,苏棠棠嗯了一声,便进了里间。
青元不解地看向裴时寒,三夫人这是怎么了,连三爷都不理就进里间了,他也想不通,开口继续道:“所以军医处——”
“知道了。”裴时寒强行打断青元的话道:“下去吧。”
“……”果然,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裴三夫人身上,青元便离开了。
裴时寒坐在原地,继续看书,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里间,等待着苏棠棠出来唤他,等了许久,都不见有动静,他故意咳嗽了一声,想要吸引苏棠棠的注意。
里间却是似乎没有反应,他心里开始不满,终于按耐不住起身,走至里间,看向床上。
苏棠棠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
睡着了!
他痛苦了一天,她没有受丝毫影响,该吃吃该喝喝,他气的离开里间,走出大营账,到了训练场,刀枪棍叉都练习了一遍,心里有郁气消失一半。
去军营澡堂洗了个澡之后,他才回到大营账里间,上床之后,直挺挺地躺着,离苏棠棠远远的,躺了许久都睡不着。
最终翻个身,把熟睡的苏棠棠搂进怀里,他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天未亮,裴时寒就去练兵了,苏棠棠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头有些蒙蒙的,坐了起来,缓一会儿,穿上鞋子,一个人用早饭,便去军医营账。
路上碰见裴时寒,她恭敬地向裴时寒行了个礼。
真是恭敬,一个笑脸都没有,裴时寒心里有些涩涩的,绷着脸径直朝前走,仿佛没有看苏棠棠一眼。
苏棠棠翻了裴时寒一个白眼,什么毛病,还生气,她还气来着,继续朝前走。
“小苏大夫。”李渭之的声音响起。
苏棠棠抬眸一看,果然是李渭之。
“李将军。”苏棠棠同样恭敬地行了个礼。
“小苏大夫早上用饭了吗?”李渭之很家常地询问。
苏棠棠听后笑笑道:“用了,李将军这是从训练场上回来?”
“嗯。”李渭之点点头道:“小苏大夫这是要去军医处?”
“是。”
“小苏大夫真是勤奋啊。”
“李将军亦是。”
两个人一言一语地说着,全然没有生疏的样子,正在走着裴时寒听到后,停下步子,转头看向苏棠棠和李渭之,刚刚对自己冷若冰霜的苏棠棠,却对李渭之笑靥如花,裴时寒心里又气又痛。
死盯着苏棠棠看,苏棠棠却没有给他一丝余光,同李渭之说了几句话,便走了,潇洒的很。
李渭之则冲裴时寒点了点头。
裴时寒没有给李渭之好脸色,紧握着拳手,手上的青筋凸起,努力压制着各样情绪,回到大营帐后,他深呼吸了一次,坐到书桌前,平抚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平抚了,倏地起身,抬步走向李渭之的营账。
“李将军,裴将军来了。”经过上次裴将军进来一次之后,守卫的士兵但凡见到人靠近营账,都会特意通报一声。
“知道了。”李渭之应一声。
裴时寒径直进了营账。
李渭之恭敬相迎:“裴将军。”
“李将军身子应该好了吗?”从前裴时寒都是唤渭之,如今开口闭口都是李将军,偶尔还叫李副将军。
“回裴时寒,我刚刚去训练场训练了。”
“是啊,我还看到你路上很热情地跟人打招呼了。”
李渭之笑了笑,问道:“裴将军是指小苏大夫?”
“你不是知道她是苏四小姐吗?”
“是。”
闻言裴时寒睨了李渭之一眼,道:“既然知道,就应该远离不是吗?”
“裴将军误会了。”李渭之笑道:“苏四小姐是老友之妹,我多多关注是理所当然,倒是裴将军应该多多注意。”
“我需要注意什么?”
“小苏大夫毕竟是女子,应该多多关心和考虑。”
“呵,你是有非分之想吧?”
“裴将军,这应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所以李将军求到别人的妻子面前?”
“别人的妻子?”
“没错,苏棠棠便是我裴时寒的妻子。”
李渭之一愣,接着却笑了,带着讽刺。
裴时寒问:“你笑什么?”
“军中都知道裴将军尚未娶妻。”
“……”裴时寒微微怔,当时与苏棠棠成亲之时,他并不愿意,所以只请了一些亲密好友,并未通知同僚,所以同僚们都不知他已成亲。
“裴将军。”李渭之面色凝重道:“我知你起初是为了保护苏四小姐,才将苏四小姐调至大营账,但还请你尊重苏四小姐,莫要毁她清白,若是可以,请裴将军为小苏大夫分出一个营账,让她更加专心地为我军救治。”
“李将军,我何曾说过谎?”
“裴将军,战争上,我们是战友,可是生活上我们并不算熟。”意思就是李渭之并不知道裴时寒会不会撒谎。
“所以,你是看上棠棠了?”裴时寒问。
“是。”
“那走着瞧。”
裴时寒不再与李渭之多言,他本来以为以夫妻之名能够击退李渭之,结果李渭之不相信,很让人生气,仔细一想,李渭之这种没有什么底线的人,估计就算知道了苏棠棠是他的妻子,照样会追求。
大楚王朝不似前朝对女子那般苛刻,朝廷有意提高女子的地位,来促进人口增长,什么寡妇、节操、贞洁牌统统扔掉。
数年前曾经有两位官员为争一个寡妇大大出手,可见很多人是视无物的,李渭之有可能就是。
裴时寒感到一股强大的危机感,只有苏棠棠一颗心属于她,她才可以安心,他走出李渭之的营账,径直朝军医营账走去。
看见苏棠棠正在晾纱布,四周没有其他人,他走上前唤了一声:“棠棠。”
哪知苏棠棠扭头就走,这一下让裴时寒很没面子,裴时寒转身就走,头也不回,这边苏棠棠刚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一些药粉掸进纸上,这才准备和裴时寒说话,结果裴时寒气呼呼地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苏棠棠追出营账院子,一下就找不到裴时寒的人了,中午回去吃饭时,裴时寒也不在,她吃了饭之后,回到军医处继续忙碌。
忙到太阳下山,感觉周围异常的冷,冷的让人犯困,在军医营账一点也待不住了,于是和周大夫说了一声:“周大夫,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了。”
苏棠棠在军医营账一向很勤劳,这一点周大夫都看在眼里了,于是道:“你回去吧。”
“那你帮我和医官说一声。”
“好。”
苏棠棠从军医营账出来,抱着胳膊小跑着朝将军大营账走,快到将军大营帐的时候,碰见裴时寒也朝大营账走,她正要行个礼,裴时寒忽然转身,像是避着他,不想见他的样子。
什么人啊这是。
苏棠棠不管他了,抬步进了大营账,还是感觉到好冷,索性就钻进被窝里了,远离大营账的裴时寒没有走多远,便停下了步子。
看着大营账的方向,目光沉沉的,接着抬步朝大营账走,还未到大营账前,一个士兵来汇报马棚中马匹有异样,战争之中,马匹极为重要,裴时寒一听,赶紧跟着士兵一起向马棚中走出。
经过重重检查,才发现两匹马脚是在训练之中被钉子所伤,拔掉养伤便无事了。
为了防止再出问题,裴时寒又特意和掌马员检查了一翻,这时候已经错过了饭点,他便回了将军大营账。
一进营账,就看见饭桌上摆的饭菜,他以为是青元提前给他摆好的,他拿起筷子便吃,发现饭菜居然是冷的。
“青元!”他不高兴地唤一声。
“是。”青元跑了进来。
“这饭菜怎么是冷的?”
“冷的?”青元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道:“这饭菜不是给三爷你的,是给三夫人的。”
裴时寒低头看一眼饭菜,发现饭菜丝毫未动,也就是说苏棠棠丝毫没用。
为什么?
苏棠棠平时是最爱吃的。
难道是生他的气了?
“把这些饭菜端下来,热一热再端上来。”裴时寒道。
“是。”青元端着饭菜走了。
裴时寒起身走向里间,一眼看见床上鼓起了一个包包,他知道是苏棠棠在睡觉。
“棠棠。”裴时寒唤。
苏棠棠没有反应。
“棠棠。”
苏棠棠还是没有反应。
裴时寒知道苏棠棠一旦睡着,很难叫醒,可是眼下是饭点,应该还是可以唤醒的,于是他又道:“吃饭了。”
苏棠棠唔了一声。
“起来吃饭吧。”
苏棠棠未动。
看着苏棠棠这个样子,裴时寒心一下就软了,白日里折腾的那些人和心里的那些纠结的想法统统都消散了,缓缓坐到床上,声音不由得就温柔许多,又道:“起来吃点吧。”
苏棠棠没有接话。
“还在生气吗?”
“……”
“我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个吧。”
“……”
“明明是你和别的男子过于亲密,你连句好好解释的态度都没有,实在让我生气。”
“……”
“起来吃点东西,我们有话好好谈。”
“……”
苏棠棠不作声,裴时寒严重怀疑苏棠棠又睡着了,苏棠棠身子刚刚痊愈不久,饿坏了可怎么办,他微微倾身,靠近苏棠棠,轻轻掀开被子,正要唤一声,立刻感觉到被窝里不正常的热气。
“棠棠。”他赶紧掀开被子,看到苏棠棠的那一刻心就疼的,什么李渭之什么在意不在意什么置气不置气的统统都他娘的滚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