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就有预料到会遇到的一些情况,所以他们此次到红果垂钓园的准备还是十分充足的。先是和同行的几位同事商量了一番,接着陶桃和梁曼就往照片中的那个窝棚去了。
那个棚子里的视野似乎是整个垂钓园最好的,所以在不是周末的今天,里面也正有人在垂钓。三个大老爷们看着一群警察走近了,虽说明知道自己没犯过什么值得警察找上门的错误,但是也难免心底直突突,吓得急忙都站起了身。
接着便有民警上前和他们进行友好的协商,三个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收拾好自己的背包,提溜着鱼竿麻溜的就给地方腾了出来。其余的几位客人见情况不妙,也赶紧着从各自的棚子里走了出来。不过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这话不假,所以就算警方在清空鱼塘周边的人之后拉起了警戒线,但是那些人仍旧站在不远处往这边张望,就想着能不能瞧到什么热闹。
这边梁曼看着那一池塘的水开始发愁,要说这红果垂钓园能做成大源村生意最好的垂钓园,除了各项基本设置看起来高大上和整洁干净之外,那鱼塘也是整个村子里最大的。据说出的鱼也是又肥又好,肉质细嫩,味道鲜美。
想到这里,她又打了个寒颤,谁知道这些鱼到底吃了些什么东西!
“老师,这么一大片鱼塘,如何确定黎畅的抛尸地点?难不成要调两个抽水泵过来把水抽干净?”她走到栏杆边,张望了一番,暗道这工作量属实有点大,几台抽水泵同时工作,不也得好久呢,现在也不知道张哥那边的高尔夫球场是个什么情况。
“王家山那张照片拿出来我看看。”陶桃想了想,出声道。
梁曼虽然奇怪,但是仍旧从档案袋里把王家山那张照片找出来,并着垂钓园的那张也一起递了过去。
陶桃接过来歪着头看了看,王家山那边她是亲自去扫过山的,所以对于尸体的分布范围还算是有个了解。其实对于黎畅这种有着极度强迫症的变态,有很多东西很好找规律,因为她自己本身就不允许不规律的状况出现。眯着眼看了老半天,她才从兜里掏出一只笔,在王家山那张复印的照片上以黎畅所站的位置发散性的画出去两条线,发现那尸体分布的区域正是以黎畅为中心点,形成了一个角度约莫在六十度左右的扇形。
接着她便换成了垂钓园的那张照片,在确定黎畅所站的位置之后,她自己站到了那里,估摸出了大概的范围,然后让梁曼把已经穿好了潜水衣的两个同事叫了过来。
那两个同事听完陶桃的话点了点头,两个人分别走到窝棚的两边,下了水之后一个翻身潜了进去。几分钟过后,其中一个先在鱼塘中央冒了头,遥遥的冲岸边竖起了大拇指。
梁曼一直在栏杆边全神贯注的注意着水面上的动静,见到同事果然有发现,兴奋的直跺脚:“老师,他们真的发现了尸体……”结果在回过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穿好了全套潜水装备的陶桃,一下子就失了言语:“老……老师,您这是……”
“只要是发现尸体的第一现场,法医都应该在能力范围内参与进去。”陶桃任由着另个同事对她身上的装备进行最后的检查确认:“我先下去看一眼,以免待会儿进行打捞的时候,丢失什么重要的证据。”说完走到水边,缓缓下水,然后一个翻身入水便不见了身影。
到底只是普通的鱼塘,就算水质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进入水底之后入目都是淡淡的绿色,能见度有些低,只能勉强看清楚身前大概一米左右的距离。陶桃依着直觉往刚刚那个同事的方向游去,偶尔身边还会游过几条长得肥肥大大的鱼,优哉游哉的并不多机敏,想来这种鱼塘里养的鱼因为不愁吃喝所以变得有些傻乎乎的。
这也是垂钓园的手段,那些真正的野生垂钓爱好者是不屑于来这边的,因为并不能体现出什么真正的钓鱼技术,这里的鱼几乎是给饵就上钩,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终于看到了前面不远处同事的身影,见她过来,对方打了一个手势,接着往左边指了指,她将目光移过去就看见了一个还算半新的编织袋,封口处系的死紧,上面还绑着材质不易腐烂的绳子,另一端坠着一块相当大的石头,显然是为了避免尸体漂浮上去被人发现。
同事将袋子口的绳子攥在手里,然后冲着她比划了两下,意思是询问要不要想办法把绳子割开,打开编织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受害者的尸体。
陶桃考虑了一下水底的环境等多方面问题,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接着向上指了指,示意对方也浮上水面。
两个人一起冒出头的时候,恰好另一个潜水下去的同事也浮了上来,对方冲着他们摇了摇头,那边仍旧是一无所获。陶桃朝着岸边的方向指了指,三人便一起回到了岸边,湿漉漉的爬了上去,一起坐在石板路上喘口气。
“一会儿先把咱们发现的那个打捞上来,这鱼塘里的水是留不住,安排相关设备过来,把水抽干净吧……”陶桃也觉得有些头疼,但是能发现一具现成的就不错了,看起来水底的那个编织袋被扔进去的时间应该不算太久,袋子整体没有多少破损,里面的东西看起来还有些分量。
现在的情况就是想不抽水也不成,这里本来就是养鱼的地方,那鱼也可能称得上是杂食动物,再加上水流对编织袋的侵蚀,陶桃怀疑那些稍微有些年头的袋子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徒留那些人骨沉到塘底的淤泥深处。
说干就干,几分钟的休整过后,整队的人都开始忙了起来,先是将那个发现的唯一一个完好的编织袋给打捞了上岸,接着几台抽水泵开始全速工作。鱼塘里的水还是很多的,警方还去找到村里沟通,这抽出来的水要暂时性的排放到周边的荒地当中,有一定的几率会波及到远处的农田。
那边的编织袋一吊出来,刺鼻的气味就散发出来了,陶桃穿回自己的制服,带上手套叫过梁曼准备开始工作。这个时候的梁曼已经对于案发现场的种种状况都能接受良好的,是以闻着那不知是尸体腐烂了还是塘底淤泥的冲天臭味,也只是皱了皱眉毛。
她到跟前伸出手就想把编织袋封口处系着的绳子解开,却被陶桃给制止了,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陶桃取过相机,对着绳子和那块石头仔仔细细的拍了几张照。接着才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可以将那绳索割开了。
封口甫一打开,又是一股子难以明说的气味铺面而来,梁曼屏住呼吸和陶桃一起像袋子里面看去。意料之中的,里面是一具表面皮肉已经腐烂了七七八八的腐尸,以一个十分奇特的姿势蜷缩在袋子里。
二人在进行了初步的取证工作之后,便合力将尸体从袋子中抬了出来,放到了一边用警用塑料布铺设好的地面上。然后梁曼开始着手处理编织袋中的那些遗留物质,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陶桃则开始全神贯注的处理尸体身上的证据,比如布料、首饰、亦或是脑袋上毛发里夹杂的不明物质。正准备开始查看受害者喉部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边梁曼听到声音赶紧摘下手套走过来,伸出手掏出了她裤兜里的电话,见是视频邀请就点了接听键,随后放在陶桃面前:“老师,是张哥。”
只见视频接通了之后,张哥那张略微有些圆润的脸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视频里传来的声音十分的嘈杂,夹杂着刺耳的‘嘶啦’声。过了大概几秒钟,对面的人才发现了视频已经接通,急忙将手机镜头拿的远了一些,露出了整张脸和肩膀。
“噗……”梁曼没有忍住的笑出了声:“张哥,您那是什么造型啊?前两天局里还开会特别强调警容,你这算不算违规啊?小心政治处罚你写检讨,下次开大会的时候让你站在前面念!”
屏幕里的张哥脑袋上正顶着一顶不知道从哪里淘弄来的绿帽子,而且那帽子的尺寸对于他来说明显小了点,只能虚虚的顶在脑瓜顶上,靠着帽檐遮挡一些热辣的太阳光。就算是不怎么清晰的影响也能看出来汗珠顺着脸颊一个劲的往下淌,对方身上的夏季制服好像都要湿透了。
听到梁曼的话,张哥噗嗤噗嗤的笑了两声:“打趣你张哥我呢?我这里哪像你们那里啊,山清水秀的凉快,这么一大片草场子,好悬没把我晒晕过去!”在他身后隐约可见人头攒动,吵吵嚷嚷的在喊些什么。
“张哥你可别不满足,你那可是咱们市最高端的高尔夫球场,从气质上就和我们这鱼塘不一样。您在那里闻着青草香,我们在这边可是和千年老淤泥打交道呢!”陶桃也跟着开了口。
“对了对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那边什么情况,有发现吗?”张哥勉强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有。”陶桃说完示意梁曼把手机镜头往地上晃了一下:“目前发现一具,还有没有其他的,得等鱼塘里的水都抽完了才能知道。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们到了这就直奔照片中的那个花田这来了,就像你说的,在花田里挖出了三具尸体,都已经成了骨头了,看着没有近期死亡的。发现的时候我都大致的看了一眼,三具都是喉骨碎裂,和梁晓琦、徐媛等人的死亡特征基本一致。具体的还得等我们把完整的尸骨都从土里刨出来之后,带回局里细说。”
“我这边这一具看起来还挺新鲜的,初步估计一个月左右,也就是‘年轮’案发前不久的事情。左小臂无缺失,看来鱼塘里的受害者和会所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至少不是梁晓琦那种会所工作人员。”
“我这边也没有左臂缺失的情况……”
两个人继续交流了几句进展,便将视频通话切断了。陶桃想了想也摘下了手套,然后打开微信给方俊喆发了几张现场的照片和几句话,接着收起手机开始继续进行工作。
……
等到陶桃他们拖着几个袋子,一个个的浑身脏污又带着点泥塘中独有的气味回到市局的时候,张哥正笑嘻嘻的在解剖实验室门口等着她们,一边招呼着人将几袋子抬进实验室安置妥当,一边询问梁曼今天一整天的情况。
那边张扬一直在自己大队的办公室门口守着,这会儿见他们回来,急忙捏着鼻子上前:“桃姐,你回来了?你下午让方队核实的情况已经核实完毕了,袁建和张志国人又让我们以还要了解一些信息为由叫了回来,这会儿正在楼下审讯室扣着呢!”
“嗯。”陶桃点头应了,将相机递过去给他,嘱咐道:“我先去洗把脸换身衣服,你帮我把相机里的照片都打出来,一会儿我和你一起下楼。”
“好咧!”张扬欢快的应了。
十五分钟过后,张扬并着陶桃一起下了电梯,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脚下生风:“桃姐,他们两个人被我们分开在两个审讯室里,你想去见哪个?”
“袁建吧。”陶桃道。
张扬便引着她往审讯室2走过去,一个转弯就到了,屋子里方俊喆正带着另一个同事东问西问的拖延时间,然后他伸手推开了门。
陶桃一阵风一样的冲了进去,桌边方俊喆和另一个同事正在进行的‘调查工作’被迫中止,袁建更是有些吃惊的看向了她。
啪!
十分潇洒的把那堆照片甩在了桌子上,陶桃在对面站定,双手拍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倾,逼视着对面人的双眸:“袁先生,说说吧!”
袁建略显慌张的看了方俊喆几眼:“我……我说什么?方队?我可是良好市民一直配合你们警方工作,现在这位警官竟然用对待犯人的态度对待我,我要投诉!”
“呵……”陶桃站直,双手环胸:“袁先生还是先别想投诉不投诉的,不如说说你是怎么帮黎畅处理尸体的?”
刺啦……砰!
袁建猛地站起身,原本他坐着的椅子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向后翻到过去,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他的情绪十分激动,用力的拍了拍桌子:“你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