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解剖实验室之后,陶桃端着水杯站在那存放各种奇怪器官的架子前,拧眉沉默着想了好一会儿。梁曼坐在椅子上不敢出言打扰,一边整理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笔记,一边用余光偷偷看着自己的老师。自打她来这实习之后,经历了从未有过也从未想过的人生,是陶桃帮着她将法医职业的大门缓缓推开,展现了光怪陆离的世界,也让她从毕业季来临时候就开始对未来的迷茫情绪为渐渐得到缓解,甚至开始变得坚定。
“梁曼,把梁晓琦的尸体取出来。”
就在她暗自对着对方侧颜发花痴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声音,她一个激灵就回了神,应了之后急忙站起来往冷库那边去。
没过几分钟,二人就再次装备齐全的站在了解剖台前,上面摆放的是梁晓琦破碎的遗体,此时缺失的左小臂也已经完整,不过看起来仍旧十分的吓人。
陶桃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伸出戴手套的手轻柔的拍了拍因为腐烂等原因已经面目全非的头:“告诉我,还有哪里是被我忽略了的?”言罢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半天都没动,看起来好像是改行做了灵媒。
梁曼‘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眼前的场景太过于诡异,让她有种转身跑回家找妈妈的冲动!QAQ
陶桃保持了这个动作约莫有五六分钟的时间,终于睁开了眼睛收回了手,她就算是个外来者基因体也并没有什么通灵的能力,不过她相信万物皆有灵,自己是在帮助受害者伸张正义,受害者在冥冥之中也会感应的到。好吧,其实她是需要一段沉寂心灵的时间,真真正正的平静下来,脑子清明了才能更好的进行接下来的工作。
“行了,开始工作了。”陶桃凝声唤回梁曼的心神。
她复又仔仔细细的从头开始对梁晓琦的遗体进行详尽的检查,各种结果反馈与之前一般无二,直到检查到对方子宫的时候,若有所思的顿了顿,惹来梁曼疑惑的目光。
之前第一遍尸检的时候,因为腐肉横生等各种外部原因,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这会儿尸体经过冷冻,看着反而有点不对劲了,她再三确定了之后才动手从子宫最里面取出了一点人体组织,放在了透明的玻璃皿里。俏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然后她再次十分温柔的摸了摸梁晓琦的头盖骨:“谢谢。”
她将那点组织封好,没忘了顺便给梁曼解释一下:“你过来看她子宫的内部形态,这里和这里的痕迹表明,她生前没多久实施过人工流产手术,技术嘛……”她撇了撇嘴:“还可以,所以第一次尸检的时候因为一些客观原因我给忽略了过去。鉴证科那边应该还留存着梁晓琦的血液样本,加上这个人体组织,如果足够幸运,咱们没准可以得到胎儿的DNA,要不要赌一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外面哪个老总的?!”
梁曼粉唇微张:“难道说是情杀?!”
“别着急下定论,这里面的水可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浅,凡事儿不能看表面。”陶桃守着将玻璃皿递给了她:“送去隔壁吧。”
当天下午,陶桃和梁曼正在鼓捣其余四条小臂的时候,方俊喆推门走了进来,一脸的菜色:“扫山没有多大的进展,那么大的山头,要是他们漫山遍野的抛尸亦或是只把梁晓琦扔在了那里,我们怕是要做无用功了。”
“能不能确定这四条手臂的死亡时间?”
陶桃抬起头等了他一眼:“方队,我是法医不是阎王爷,这几条手臂不知道在冷库存放了多久了,如果说当时有一些证据,那么也都已经消散了。而且您让我拿着手臂确定死亡时间纯属搞笑,因为照着梁晓琦的情况看,手臂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被砍下来的。”
方俊喆也是随口这么一问,并不抱希望,只不过神情愈发的萎靡起来。自从发现梁晓琦的尸体直到牵扯出‘年轮’这么大的案子,整个市局各个部门都开始了全速运转。别说睡觉了,连安稳的吃一口饭都是奢侈,没办法,这就是公安系统的工作性质,受害者的正义需要他们去匡扶,自身的状况还哪里有心思去顾。
就在他对着陶桃二人哀声叹气的时候,解剖室的门被人猛然拉了开,鉴证科的王哥正一脸兴奋的站在门口挥舞着手中的报告:“陶桃,你上午让我做的检测结果有了!”
“什么检测?!”方俊喆顿时来了精神。
陶桃上前接过王哥手中的报告,迅速的扫了一遍,随即一向淡定的她也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看着方俊喆探头探脑的那样,出言解释了一番:“我上午发现了梁晓琦在死前做过刮宫手术,疑似有过妊娠,看着手术痕迹没多久。取了子宫里面些许的组织残留和血液,按道理来说只要是流产手术没有超过两周,都有机会检测出胚胎的DNA。”她语速很快,神情飞扬的用手指弹了一下手中的报告单:“王哥他们顺便将胚胎的DNA放进数据库中进行了比对,本是想着碰碰运气看看是不是与本次涉案人员,也就是那些老总有关,没想到啊……方队猜猜这孩子是谁的?”
“总不会是姜峰那个暴发户的吧?!”方俊喆嘟囔。
“是葛文军。”陶桃看着男人瞬间就变得吃惊的表情,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恭喜方队,葛文军的案子虽然告一段落也抓住了凶手,但是咱们心里都清楚真正的幕后黑手在逍遥法外。这个报告能够让你把两个案子正是合并到一起调查,这也就表示,您能正大光明的让葛文军案的相关人员继续配合了。”
“梁晓琦在‘年轮’工作,却又怀了葛文军的孩子……”方俊喆用力的拍了拍手:“得了,昨天还说葛家可能并不牵涉其中,这回有了这个联系,老子非把他葛家的裤衩子都扒下来看看不可!”
“方队,我有个建议,您想不想听听?”陶桃忽而笑得有些狡黠。
方俊喆现在对于她自然是十分看重的,哪里有不听的道理,飞快的点了点头。
“最近这广诚律师事务所好像是给您乃至整个局里都添了不少的堵,他们那儿有个实习律师,整天跟在严筠身边的那个。”
“葛文昕?!”
“对,她是葛文军的堂妹又是梁晓琦的好友,你觉得她能不知道这二人之间有什么猫腻?就算真的不知道,那么咱们也会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方队觉得呢?”陶桃挑眉看向他,笑得意味深长。
方俊喆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明白!”给人找别扭这种操作,他还是十分在行的。
……
梁晓琦和葛文军两个人的案子突然出现了瓜葛之后,市局领导知道这个情况之后也十分的重视,因为‘年轮’会所这个案子现在就承受着比较大的压力,涉及太广可谓是寸步难行。这会儿有个突如其来的转机,倒是好接着继续调查了。
方俊喆的动作也快,当天临下班之前就把葛文昕叫了过来,这次例行问询陶桃并没有参加,她就是一法医,总插手人家刑警大队的事儿算什么。
转眼就到了下班的时间,停尸间里面还有四条未知身份的手臂,陶桃觉得今晚大概又是一个不眠夜。她先让梁曼下了班,想了想办公室到后院食堂的距离,太懒了就放弃了。从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盒泡面出了办公室,下到了审讯室所在的那一层,因为那里有一茶水间,有热水有桌子方便吃饭。
到了茶水间之后,她在等待水烧开的这功夫坐在了一旁的矮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停车场并无明显减少的车辆叹了一口气。怪不得这行猝死的这么多,按照这么干,能活个四五十岁都算是牛逼了。
没过多久突然走进来了两个人,因为她坐在这里前面有绿植遮挡,所以并不起眼。
“严律师,你今天应该是来忙姜峰的事儿吧?我这边也只是问我一些问题,我自己可以的没有关系。”女人慢慢地坐了下去,整个人显得很柔弱很伤神:“就是一问我堂哥和晓琦的事儿,我就心里难受……”说到这低下头默默垂泪,十分的惹人怜惜。
接着便听到了颇为熟悉的男声:“没事,姜峰那边并不多着急,再好的结果就是那样,还是你比较重要。刚刚他们都问你什么了?”
葛文昕说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话,陶桃从中也就了解了,方俊喆他们并没有能问出半点有用的东西。
“嗯,你已经很棒了。”严筠鼓励:“你现在和警方打交道的时候已经像一名律师了,我也相信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律师。”他的大手握住了女人的小手,两个人含情脉脉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接着道:“一会儿他们怕是还要找你进去,要是在问询过程中你觉得他们运用了让你不舒服的话语或态度,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在葛文昕感动的目光中,两个人又缠缠绵绵的说了一会儿,接着严筠的电话响了,交代了两句便起身离开。葛文昕看着男人的背影直至不见,仍旧冲着那个方向发呆,下一秒耳边便传来了哗啦啦的水流声。她惊疑不定的回过神朝着斜后方看去,只见那个法医不知道什么站在热水壶旁边,正往泡面桶里倒着热水。
她忽而坐立不安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相识的情景实在称不上美妙,她每次见到这位陶警官都觉的坐立难安。是以下意识的就站起了身,铁质的凳子腿在地砖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着声音惹得陶桃回了头,在见到她的时候挑了挑眉,随后将泡面的盖盖上了,然后微微一笑:“这么巧葛小姐,哦对了,你应该是被方队叫过来的吧,毕竟我们在梁晓琦一案上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葛文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指了指审讯室的方向:“我该回去了……”
“葛小姐慢走,我有个想不通的地方,还想您为我解答一下。”陶桃上前两步拦住了她的去路,笑得十分和蔼可亲:“‘年轮’会所里有个叫娇娇的女孩子,你认识不认识?”
“娇娇?”葛文昕皱眉,之后很快的摇头:“我不认识。”
“让我换个问法。”陶桃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就是今天早些时候你来市局找严律师的时候,看见的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你应该认识她的对吧?”
葛文昕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慌乱,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很快她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故作镇定:“陶警官这话我听不懂,我怎么了能认识那种会所里的女孩子。”
“葛小姐这话说的未免有失偏颇,那梁晓琦经证实也在‘年轮’里工作,您和她不依旧是好朋友吗?”
“总之我不认识,也不知道陶警官是为什么会问出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我堂兄和晓琦的案子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不希望你们警方还拿一些不相关的事情来骚扰我!”葛文昕态度十分的强硬,下颔紧绷着,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认识就算了,我也只是觉得你看她的时候,神色有点不大对劲。”陶桃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对方的脸蛋,不放过其任何一个微表情,对方现在明显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勾了勾唇,状似无意的继续说道:“葛小姐,您请自便,我这会儿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忙。”说着回身端起那碗泡面,接着电话铃声响起,她接了起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喂……什么?奇怪了,按理来说DNA不应该出错啊?你们现在告诉我梁晓琦的孩子和葛文军无关?什么?有很多对基因相同?那不就是葛文军的兄弟或者父亲?!”
正在心虚的葛文昕猛然听到这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脱口而出:“胡说!这不可能!”
话音刚落却惊觉陶桃已经撂下了电话,端着泡面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陶桃微笑:“葛小姐似乎对于梁晓琦的那个胎儿的情况挺了解的呀。”
“呵呵……”葛文昕笑得尴尬不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我刚才自己在想事情,说的与你说的半点不相干。”言罢就要往外走。
“葛小姐着什么急。”陶桃唤住了她,慢条斯理的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正在工作的录音笔:“作伪证有碍司法公正,这是犯法的,葛小姐身为实习律师还不清楚吗?!”
葛文昕看着那录音笔,咬牙切齿:“你……你诈我!”
陶桃复又将录音笔收了回去,咧嘴一笑:“你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