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梁曼好像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被吓傻了,见到熟人眼珠子还动了动,手忙脚乱的开始比划:“我和老师正走着,就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面包车,然后有人尖叫……尖叫……”她的瞳孔开始涣散,话语也开始渐渐的不着边际。
方俊喆现在虽然心里也乱七八糟的,但是到底是老刑警,有经验,面对这种反应的当事人也见得多了。所以他突然伸出手攥住了梁曼的肩膀,略微用力让对方回过神,并且腾出一只手在其眼前晃悠:“看着我,听我说。深呼吸……对,你就集中精力回答我的问题,陶桃,去哪儿了?”
“陶桃……陶桃……对,老师被抓走了,就那辆面包车一下子就停在了老师的身边,从上面伸出来不知道几只手,直接把老师给拖了进去!”梁曼的双眼开始渐渐有了焦距,纤细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方俊喆的手臂,指甲甚至都深深嵌入到对方古铜色的肌肤当中:“老师一下子就被他们拉走了,尖叫……尖叫是我的叫的!我当时吓傻了,我明明能抓住老师的脚的,可是我就只会站在这里尖叫!”说着说着,情绪又有崩溃的趋势。
“嘿!嘿!嘿!”方俊喆任由她抓伤自己,一边还安慰着:“这事儿不怪你,你没抓住她也不是你的错,若是你抓住了才是大错特错,到时候就是你们两个一起被弄走,警方就会连你这唯一一个目击者都失去了!你老师不会怪你,相反在我们救她回来的时候,还会感激你!现在,我需要你闭上眼睛,缓缓的平复你的情绪,什么都别想……”
梁曼僵硬的点了点头,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才慢慢的阖上双眸。
“好,很好,趁着事发还没过几分钟,我需要你仔细回想。那辆车的型号亦或是车牌号,又或者你看到了什么情景?开车的人,抓住陶桃的人,后视镜里面有什么?”他需要目击者直观的第一手的记忆,因为这个街区虽然有很多的监控,但是这种有预谋的绑架,对方知道佩戴假车牌或者是中途更换车辆是非常正常的。
“……”梁曼紧闭着双眸眉头紧锁,眼珠在眼皮底下不安的转动,好半天才迟疑的开了口:“后视镜……”
……
陶桃是在颠簸中醒来的,入目没有意外的是一片漆黑,呼吸有些滞涩,显然被人给套住了头。其实在那辆面包车停下来的时候,她就有所感应,也能够躲得开。不过这事儿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她怕一跳开会连累到无辜的梁曼,所以在那有限的几秒内,迅速的权衡过后选择任由对方将自己拖进车内。
保护梁曼和路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的确好奇。
刚被拖进车里,口鼻就被一块湿手帕给捂了住,接着就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根据现在的周围的感觉,似乎还是在车上。想来是因为这段时间清风诀对于这具身体的改造,造成了迷药提前失效了。此时她依旧觉得四肢酸软,头脑昏沉,不过这些都是小意思。凝神静气一边运转着清风诀一边坐在疑似后备箱的地方听着前面座位几个人的动静。
车里的嘈杂的音乐放得好大声,是节奏感很强的略带些乡土气息的流行乐,比如你走在马路上,路过公园的时候,那些广场舞大妈的最爱。
“老梁,咱们在外环可是绕了很久了啊,怎地那边还没有动静?”突然有个男声开口问道,说的含糊不清的,嘴巴里好像在嚼着什么东西,听着口音应该是本地人。
“艹,你问老子,老子问谁?”回答的应该就是那个老梁。
接着最开始的那个男人就骂骂咧咧了许久,最终好像另个忍无可忍了:“郑二毛子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钱你是不想要了还是怎么着?咱们收钱替人办事,人家说了算!怎么在一起干活这么久了,你还是这幅狗比模样,信不信下次不带你了?”
郑二毛子似乎被戳中了痛处,不再骂雇主,转而和自己的同伴呛声起来,各种样式的脏话配着他那常年烟酒的嗓子,显得特别的聒噪和难听。至于被他骂的那个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差点没在这狭小的车内动起手来。车身甚至因为二人的大动作开始左右摇晃,终于车内的第四人受不了的出了手,‘砰’的一声似乎将其中一个给按回了座位上:“不要命了都?!大马路上闹什么闹?后边还放着货呢!嫌自己活的久想找死?!你们俩等回去了再闹,不互相给对方开瓢,都算你们两个是个孬货!”
郑二毛子经过一通发泄也安稳了下来,最后也只是嘟囔了一句:“那药我放的指定够劲,怕他娘的啥?”
随后车内再次只有那土high土high的歌曲在耳边缠绕,直击灵魂。这回没过多久,电话铃声划破了车内的寂静,老梁急忙接了电话,嗯嗯啊啊的应了两声之后挂了,脚下油门踩死,车速突然飙升,左拐右拐的不知去向哪里。
陶桃只觉得没多一会儿好像就下了外环路,因为车身更加的颠簸了,所以表明路况应该是不大好。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又过了十几分钟,车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
老梁他们开开车门下了车,好像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响起了一阵模模糊糊不太真切的寒暄声。接着就听见老梁扬声吩咐:“还不去把货抬出来,让人家验验货?”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耳边响起,陶桃尽量的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任由两个人连拉带扯的抬了出去,接着头上一阵清凉,隐约有光从远处传来。她察觉到头套被人摘了下,即刻将意识彻底的沉寂了下去,免得被旁人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空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嗯’,接着那两个人抬着她继续往前走,随后不甚客气的将她扔在了一处地方。后背的痛感表明身下接触的地方很硬,四肢传来的触感让陶桃判断,她应是被扔在了地上,不过底下铺着一层薄薄的枯草。
“你们可得把人看住了,要是等会老板来了见不到人,尾款可就泡汤了……”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说完,就响起了铁门厚重的落锁声,然后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呸!还拿老子们当犯人了!”郑二毛子吐了一口唾沫:“看人就看人,把咱们锁起来干什么?!”
陶桃在这个时候将眼睛眯成了一道缝,看清了面包车这四人的长相,郑二毛子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五左右,长得很壮实,年龄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看着也就三十五六岁。
“得了,刚刚那人也说了,他们老板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再忍忍那几十万的尾款就是咱们的了。”这回说话的是老梁,正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想香烟放进嘴里,点燃了之后深吸了一口,言语间烟雾缭绕。
“妈的,拿了这笔钱,老子非去找那小寡妇爽上两天不可。”
话题从这开始变得带了点颜色,四个大老爷们看着又都是没家没口的,说话难免没有顾忌,脏了一些。在这嘻嘻哈哈当中,时间流逝的很快,突然,老梁停了下来。
其余三人见状有些错愕,也跟着收起了笑容,郑二毛子问:“老梁,你他娘的是不是尿憋的?”
“我是觉得……货是不是该醒……”老梁不知为何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身后有人盯着他们,这会儿的感觉更强烈了,慢慢的转过身……
咕咚。
四个老爷们儿俱是咽了一口唾沫,只因他们的‘货’不知何时竟清醒了过来,正坐在破破烂烂的草席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见他们终于转过头来,还扬起手打了声招呼。
郑二毛子一脸戒备的凑到了老梁的身边,有些不确定的问:“刚刚江子和刺头儿抬着她进来的时候,把手脚都给她解开了?”
另外两个人闻言连连摇头:“可没有,可没有!”他们哪敢呢?在这个团伙当中,他们两个年纪小加入的时间也晚,万万不敢在这种大事上自己做决定。
陶桃见四个人惊疑不定的模样,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上车的时候,谁把我弄晕过去的?!”
……
这里是位于外环路以外郊区的一处废弃多年的仓库,原本装什么的不太清楚,只是如今在外面看着十分的破败,四处漏风。这里离着最近的村子也有五六里地的距离,半夜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从这儿经过。远远看去黑乎乎的一片,走近了那窗户零散的被风一吹就砰砰作响,不知道有多吓人。
不过今天有几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在摇摇欲坠的大门口那里站着,时不时的上蹿下跳或者挥舞着手臂试图拍走几乎要黏在身上的蚊子。终于在他们的翘首以盼中,远处传来了刺目的车灯,待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外之后,一个黄毛小年轻窜了出去,站在车旁边点头哈腰:“老板您来了。”
“人呢?”
“在里面,在里面,老梁那伙人看着呢!”黄毛谄媚的把人往仓库那里引,到了那扇沉重的铁门之前,从裤兜里掏出那把上锈了的铁锁的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邀功:“老板,他们把人带过来的时候,我都拿照片仔仔细细比对了,就是你要的人,错不了!”
下一秒,门开了,里面却是漆黑一片。
“咦?灯怎么关了?”黄毛嘟嘟囔囔,然后冲着身边的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板您稍等一会儿,这里线路老化,断电是常有的事儿,我这就让人去看看,马上就好!”说完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快去查看情况,接着察觉到身边的财神爷迈开步子往里走,他便也只能跟了上去,还贴心的打开了自己电话上的手电筒。
二人往前走了几步,他就抬起手指向了破草席的方向,顺便将灯光也打了过去:“老板,您要的人就在那儿呢!”可是当二人看过去之后,那里却空无一物。他登时愣住了,拿着手电筒附近照了一圈,还是没有。黄毛心慌的扯着嗓子喊:“老梁?!郑二毛子?人呢?我警告你们,别跟爷爷耍花招,不然肯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黑暗中,好像传来了隐约的哼哼声。
“老梁?!”黄毛拿着电话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隐约,他好像见到了什么影子一闪而过!黑暗最容易让人恐惧,他停住了脚步,僵直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啪!
随着一声不太明显的动静,仓库内唯一一个昏黄的灯泡闪了两下亮了起来。黄毛松了口气正要回身去和老板邀功,却在看到正前方约莫三米开外地方的景象之后,吃惊的张大了嘴,甚至忘记了呼吸。
只见老梁四人此时互相压着被叠到了一起,郑二毛子在最下面,然后是老梁,在最上面的是最为瘦小的江子,而此时郑二毛子都被压得翻白眼了,好像随时能够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过去了。
而此刻安然坐在他们之上的乃是刚刚被十分狼狈丢在草席子上的‘货’,随着灯光的亮起,正翘着二郎腿托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的饶有兴致似的看着他们。而她屁股底下坐着的江子因为突如其来的刺目光亮发出了一声呻吟,女人神色陡然变得冰冷,用脚后跟用力的踹了踹,江子哼哼了两声便再不敢发出半点哀嚎。
对于底下人的识相,陶桃表示很满意,复又抬起头看向对面。黄毛身后站着的那个应该就是所谓的‘老板’,三更半夜的还带着帽子和口罩给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一看就是见不得人的。
“妈的……邪门儿!”黄毛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诡异,但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就要到手的钱飞走啊?于是和自己这边的其余两个人使了一下眼色,三个人突然一起发难,往前面冲去。
陶桃也不慌张,看着凶神恶煞冲过来的三个人,从背后不知何处掏出来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饼,也不知曾经是干什么用的。
身后戴口罩的‘老板’趁着黄毛三人冲上去这会儿功夫,轻蔑的笑了笑,手探进了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把枪。他和黄毛还有老梁他们本就没什么情谊,今天到这来的目的也不过就是杀人灭口而已。
想到这里,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女人的方向。可是在看清前方的景象之后,他帽檐下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只因为黄毛三人已经捂着膝盖在地上翻滚嚎叫,还带着血的铁饼扔在了他们身边,而原本坐在那里的女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找我吗?!”
耳边突然传来的轻柔的声音让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想要立刻回头,却突然感觉右大腿一阵撕裂的疼!就在他分神低头查看自己腿部的这一秒,手腕又是一麻,手指微松,枪竟也被卸了下去。
陶桃手中摆弄着那把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老板’此时也已经顾不得别的,因为他发现大腿上正插着一根手指粗细的钢筋,方才力气之大,好像都已经碰到了骨头。颤抖着手攥住了那根钢筋,就想往外拔,却被人给喝止了。
“诶?我要是你,我可不会那么做。”陶桃冲着他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虽然你现在痛感不剧烈,但是它擦破了你的大动脉,你一旦拔出来,血会‘biu’的一下飙到房顶那么高哦~”
‘老板’:……
我他娘的谢谢你,很有画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