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帅今日穿的不是正统的军装,而是传统的长袍大褂,两撇胡子好似也经过精心的修剪,形状看起来很漂亮。而他左手边有一美妇人正在挽着他的手臂,穿着上好料子的浅紫色旗袍,显得雍容华贵。至于其右手边站着的少女美丽逼人,身上穿的不是旗袍也不是洋装,而是一件手工定制的长河军校女士军装,里面是白色衬衫加暗蓝色的长裤,外面是一间掐腰式的双排扣长风衣,显得整个人既高挑又凹凸有致。
陶桃看着整个呆住了的吕国青,颇为好心的提醒:“吕团长不是想同我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只要吕团长方便,我都可以。”
在场的众人有许多都是认识她的,毕竟去年的时候在雁城,大家也见过两面。有些人也知道吕国青对于这位原来的独立团长一直不太满意,至于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些什么恩怨,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想到,刚刚王鸿羽口中的军校新来的能人,就是这个原本的独立团长?登时大家的心里就都不太舒服了,原本大家都算是平起平坐的,有的还比她的级别高上不少,怎么张大帅一声令下,他们就都得任由一个小丫头片子摆弄了?
“干他娘的!”有几个人出声拱火。
“就是啊吕老弟,让这娘儿们见识见识,女人就应该在家生孩子,出来打什么仗呢!”
这话一出口就惹来了张大帅身边女人的侧目,如今政府和军队内任职的女人的确有限,多半还都是医护工作或者文书工作,歧视那是祖上传下来的根,想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方才嚷嚷出声的人见大帅的女人看了过来,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躲到了后面去。他可怕这女人过后给张大帅吹点什么枕边风,那还真够他受的了。
吕国青被众人抬得不上不下的,吊在那里有点难受,其实当初在雁城要不是顾忌着张大帅,他早就想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娘儿们了。
其实在场大部分男人都和他一个想法,即使当年临市的独立团将临市守卫的固若金汤,让M国军队讨不到半点好处去,他们仍旧觉得这算不了什么,许是M国派出的军队就是那么的窝囊呢,不过就是她运气好,表面上看起来立了多次战功,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含金量。
想着,吕国青看向了张大帅,其余人见状也明白了他的迟疑,所以都没了动静,只等着张大帅的表态。
张大帅沉吟了半晌,突然哈哈一笑:“吕国青,你这一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儿,真动起手来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还没等吕国青回应,旁边人就帮腔:“大帅说这话可就偏心了,想当老师总得让我们心服口服不是?”
“这……”张大帅失笑的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身边依旧沉静的陶桃:“还需看陶教官自己的意思。”说完又看了不远处的孔师长一眼。
孔师长意味深长的和张大帅对视了一下,看着和吕国青一起跳脚找茬的那几个人,当真是不知者无畏。想当初大帅在长河军校内投资成立了一个特殊班型,进入这个班的学员需得同意,毕业后直接进入北方军任职。毕竟长河学院虽然在衡台市,可是不是张大帅的私人后花园,全国各大军阀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这里,能够说服其校长接受这个提议,张大帅着实是大出血了一回。
进入这个特殊班级的学员能够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接触到最先进的军事理论,还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奔赴最危险的战场。这对于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来说当然是极具吸引力的,即使提出来的要求有些不合理,但是很多人还是略微考虑了一下就咬牙同意了。
而陶桃则是作为空降的教官来到了长河军校,并且主要执教于这个特殊的班级。这里的学员每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家庭背景雄厚不雄厚且不说,光是属于少年独有的骄傲就让人头疼不已,各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所以她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引起了极为强烈的反弹。
学员们闹得厉害,都道我们和你张咏光签下如此不平等的条约,就是让你们拿来随意糟践的不成?当时这件事影响很大,长河军校的校长周中将甚至几次登门拜访张大帅,都没得到松口。
孔师长也是不大明白张大帅那股迷之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凭什么觉得陶桃就一定行?就算她搞定了独立团,并不代表能同样搞定长河军校的这帮少年,这可是两码事。
而就在张大帅最后一次敷衍着把周中将请走了之后,周中将就再也没来过了,孔师长还觉得奇怪,抽空去了长河军校一趟。然后他就见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陶桃她……的确有着与众不同的教学手段,偏偏这帮少年崽就吃这一套。因为年轻学员们的心里还未最终成型,崇拜一个人那是非常容易的。
“只要吕团长愿意,我是无所谓的。”
清脆的女声唤回了孔师长的心神,见陶桃果然如预料之中一般的接受了吕国青的挑战,他面露些许笑意,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他敢保证,今晚一定是吕国青这一辈子都忘却不掉的经历。
趁着这会儿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张大帅倒也乐的见他们折腾,所以凑热闹的众人很快转移到了院子里。大帅府即使是前院那也是样样马虎不得,虽然刚刚下过一场大雪,但是仆人们也将地上的积雪给扫到了一起,整个院子依旧是宽敞明亮的。
寻到了一处空地,众人起哄将吕国青和陶桃推倒了人群围绕着的圈里面。看着今天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的,但是实际上都是兵痞子,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场面了。
“呵!”吕国青冷笑着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扔到了一边,顺手松了松脖子那处绑的死紧的领结,他手痒想收拾陶桃很久了,今天终于有了大帅的首肯,想当初在雁城受过的气,还不一次都给她讨要回来?!
那边陶桃也顺势脱了外面的风衣,露出了里面洁白的女式衬衣,然后慢条斯理的将两边的袖口挽上,冲着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还请吕团长多多指教了。”
吕国青最厌烦她这幅遇事儿云淡风轻的模样,这让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对方瞧得起过,用力的撤下了自己的领结,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老子让你先动手,要不然别人都以为老子欺负个娘儿们,丢人!”
“好啊。”陶桃轻飘飘的应了,也没跟他客气,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右手握成拳直击吕国青的面门!
她的速度有点出乎对面人的意料,吕国青仓促之下只能将小臂挡在面前,接着小臂上就是一阵剧痛,让他脸色一变,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卸下手臂上的力量。
陶桃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停了下来挑眉看着男人那硬挺着不露出异样的表情,轻声细语道:“吕团长,又要来咯。”
还没等吕国青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少女便又像一阵风似的缠了上来,这回使出的是连环拳,但是他比之刚刚有了点准备,所以二人有来有往,就这么过了十几招。
他是越打越心惊,这娘儿们简直和他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经过这几招他也能感觉出来对方的实力一定不简单。渐渐的,对面加快了出招的速度,吕国青咬着牙死撑着,已经有点穷途末路的感觉。
他出身平凡,当初也是因为家里太穷才跟着路过村子的一伙北方军跑了,入了伍之后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才混成排长,因为人长得壮实力气也大,渐渐的立了点小功,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做到团长这个位置倒也不能说他一无是处,懂点用兵打仗的手段,实力比一般人强劲,在底下的兵中有着一定的威严,也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团长。
不过他的身手比一般人强,却没有什么章法,只是长期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反应,这会儿遇上陶桃就不够看了。往往给他一种他的下一个招式和出手方向早就被人洞穿了的错觉,一招一式好像击打在了棉花上,这种挨不着边的感觉让他几欲呕血。
两个人再次纠缠了一会儿,陶桃觉得差不多了就突然发力,吕国青对于她来说处理起来轻飘飘,甚至还没有当初的刘成虎费力。所以下一秒,围观的众人只听得到一身闷哼,接着不知怎么的,吕国青那强壮的身躯就被少女一个背摔给摔到了地上,发出了低低的抽气声,显然在青石的地面上,这一下伤的不轻。
“吕团长,承让了。”陶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照比刚才没有半点的起伏,整个人轻松的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拳脚之争,此时正慢吞吞的把刚刚挽上去的袖口放下来,身上的白衬衫经过刚刚那么大的动作,甚至连个褶皱都没有。
吕国青后脑勺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好在他皮糙肉厚又在军营和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只是暂时的眼前黑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神志,然后恰好听见了她这句说不清是什么态度的话语。胸膛剧烈起伏着,手脚并用的挣扎起身,用力晃了晃头:“再来一次!”
陶桃皱眉,看着不大乐意的样子。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嚷嚷着:“吕团长让你先动的手,兵贵在神速,你抢占了先机,不公平!再来一次!”
翻了个白眼,陶桃不知道那明显带着侮辱意味的让招这会儿也能让他们拿来做文章了,明明是他们先瞧不起女人的,竟然还输不起,真是不要脸。
孔师长皱了皱眉,不想这件事最终闹得太过于难堪,大家都属于北方军的一员,关上门那可是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深仇大恨。他扭头看了看张大帅的方向,见对方眯着眸子并没有出言制止,他思虑再三,到底要不要张嘴做这个和事佬。
哪知还没等他做决定,那边少女就轻笑了一声:“只要吕团长答应,我都可以。”
话转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孔师长无声长叹,他虽然大致猜到了张大帅这段时间频繁动作的背后含义,但是知道归知道,他不是张咏光,心肠也没有那么狠厉和无情。有些事情张大帅做得,他做不得。
吕国青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未等到那话音落下,就急哄哄的挥拳冲了上去,看来就连他自己也认为刚刚是失了先机才造成的失败,所以这回想要先下手为强。
砰!轰!
两声巨响,众人再次定睛看去,无一招一式的碰撞,吕国青便再次被掀翻在地,只是这一次陶桃没有多温柔,直接用脚踩踏在男人那宽厚的背脊上,带着几丝侮辱的意思。那脚上蹬的的军用的黑色皮靴,小小的一只,却让脚下之人用尽了力气也是徒劳。
掩去眼底的厌烦,陶桃唇角微勾,感受着脚下之人的不断挣扎,却没有半点让他起来的意思。既是有些人给脸不要脸,那她又何须顾忌太多,跳蚤虽然不能伤人,但是总在你身边蹦跶也是够令人心生不悦的了。
周边围着的人看着中间那略显诡异的情景,皆闭了嘴,现在若是还有人瞧不出这位陶教官是真的有本事的,那才是瞎的彻底。
吕国青几番挣扎无果,终究是无力的瘫倒在青石地面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受伤了疼的,还是不甘心。
“吕团长,还需不需要再来一次?”陶桃这话虽然是冲着脚下的人说的,但是一双美眸却冷冰冰的掠过在场所有的人:“毕竟是我抢占先机占了便宜,五局三胜制我也奉陪。”
周围响起了轻嘘声,显然有些人对于她如此明显的欺辱,觉得有点过分。
吕国青趴在那里没有回应,等了约莫几分钟的时间,陶桃也觉得遇上这么个内里烂透了的怂蛋,再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抬起了脚,转身走到刚才扔风衣的那处,弯腰将衣服捡了起来。
掸了掸上面粘的尘土,她一个转身,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扑了过来,接着就是满鼻子的馨香。错愕的看着将自己搂的死紧的人,偏头就看到了女人烫着的那时下最流行的卷发,身上是带着蕾丝的粉嫩小洋裙。
“绮云?你怎么在衡台?”陶桃面上有些惊讶。
孔绮云松开了她,皱了皱鼻子:“我家就在这里,我怎么不能回来啦?”
“……”陶桃越过她看向了吕国青趴着的方向,此时正有一个男人伸出手将其拉了起身,对方一抬头在院中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她看清了对方那依旧俊朗的面容。
孙景天。
竟然出现在了衡台市,她轻轻咬了咬舌尖,随即笑开来,然后意味不明的盯着孔绮云看了一眼。
孔绮云登时就瞪圆了眼睛连连摆手:我不是,别胡说,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