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直到稍晚些时候,陶桃都过得很安静,没有人主动开口同她说话,都生怕这一开口哪句话说的不对再将她得罪了可怎么办。等到临近晌午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姑姑便提醒皇后,说是坤宁殿那头的千秋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着大家过去。
等着到了那坤宁殿,跟着众人按着顺序往里走,经过宫女的指引坐到各自的座位上,又等了没多一会儿男人们便也来了。瞬间这殿内就热闹了起来,只是人似乎都要到齐了,这历文泽还是不见踪影。
最终在皇后和皇上到来的前几分钟,历文泽还匆匆过来,脸色看起来有些灰败,没了往日里那种精神头。
等到皇上和皇后都讲了话,殿中的官员及夫人们再次起身叩拜给皇后娘娘祝过寿之后,历文泽才略微回了神,看向自己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妻子。
陶桃见男人目光瞧过来,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泪珠在眼角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委屈极了。随后掩饰一般的将头转到一边,用帕子将泪水拭去,然后坐的端正了,挤出一抹刻意至极的微笑。
历文泽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印象中妻子一直都是个很隐忍的人,他从未见过对方流泪,联想到刚刚自己被皇上当着段宏的面骂了个狗血喷头,会不会是……
心虚使得他想要问出的话哽在了喉咙那处,不上不下,难受的要死。
二人同时沉默了,这坤宁殿里热闹非常,只有他们两个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草草的参加完这千秋宴,二人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上的气氛十分的冷凝,连马儿好像都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脚下的步子都跑的快了许多。
等到到了将军府门口,陶桃一言不发的跳下了车,快步的往府内走。历文泽犹豫了一下,跟着她的后面进了去。罕见的没有去翟姨娘那也没有往府外跑。
等到他挑开帘子进屋的时候,陶桃正冷着一张脸坐在桌边,夜竹大气也不敢喘的缩头站在那里,地上有个破碎的茶杯,显然在他进来之前,女人已经狠狠地发泄过了一遍。
“你……”历文泽皱眉正欲开口,不曾想陶桃好像是被按开了什么开关一样,眼泪登时一对儿一双的往下掉,哭的梨花带雨却不狼狈,显得柔弱又让人心疼。
到底是夫妻这么多年,男人的心软了下来,语气也放轻了:“你这是做什么?”
“将军瞒的我好苦!”陶桃抽噎着,一只手还抓着心口处的布料,看起来的确是痛苦万分了。
“我瞒你什么了?!”
“将军,若是你喜欢那位乔姑娘,回来的时候何不直接同我说了?还是在将军心中,我就是外面传说的那样是个妒妇,你也怕我加害于她?”
历文泽心中最后的那点庆幸也被人浇灭了,人到中年竟是第一次感受到脸上火辣辣是个什么滋味儿,本就嘴笨不会说话,如今更是半句话也辩解不出。
“当初将军要是实话与我说了,我便将乔姑娘留于府内又能如何?想我当初收到家书便日夜替这丫头考虑,几番思量才想着让兄长认了义女,以后也是个保障。如今倒好了,满盛京都道威武将军和我自家侄女儿不清不楚的,我……我莫不如一头撞死就算了!”说着竟真是起了身要往屋子里的柱子上撞去。
眼疾手快的将人一把拉住,历文泽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紧紧的将人钳制在怀中,这要是今日陶桃真出点什么意外,朝中那些老不死的就又有话说了,为了一个没名没分的玩意儿逼死发妻,他这个威武将军还要不要做了!
夜竹一声尖叫,外面就急忙跑进了几个丫鬟和小厮,手忙脚乱的帮着将女人安稳住,一时间主屋这边是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在门口处传来:“青天白日的,这是在闹什么!”刘氏虎着脸站在那里,一张老脸五官几乎皱在了一起。
陶桃只顾嘤嘤的哭着,历文泽自然也说不出口,最终老太太左瞧瞧右看看,只能用手一指夜竹:“你说!”
夜竹看起来吓得就要哭了,可是刘氏发话她也不能不听,只能磕磕巴巴的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刘氏的脸瞬间黑如锅底,身子晃了晃险些没站稳:“作孽啊!!!”
“母亲莫要听这些长舌妇乱说,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经过这么久的折腾,历文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勉强的开口解释。
“你可是出息!”老太太显然是气得狠了,佝偻着腰直咳嗽,陶桃见状抹了一把眼泪,虽然是抽抽搭搭的,但是依旧起身走过去将刘氏扶着坐在了桌边,还顺手倒了杯温茶,另一只手熟练的给对方顺着气。
历文泽神色暗了暗,心中的愧疚几乎要翻涌而出,明明刚才还要死要活的,这会儿瞧着刘氏不舒服却也处处以她为先,这么多年都靠着这个妻子侍奉母亲,刘氏这么挑剔的人也未说过她的半句不是。这件事或许真的是他思量不周了,不过情到深处情难自已,又能怪谁呢?
“我和你父亲含辛茹苦将你养育成人,如今做了大将军,就是让你闲来无事扒人家墙头偷香窃玉去的不成?!你现在就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自己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刘氏将茶杯重重的扔在桌子上,一阵刺耳的瓷器碰撞声。
“这都不是真的。”历文泽耷拉着脑袋,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底气。
“将军,你能说那更夫瞧见的不是你,可是乔姑娘身边的那个仆妇在外正大肆宣扬,逮着人就说他们姑娘将来要入主威武将军府,听到的人都能作证,难不成也是假的?”陶桃说着又悲从中来,眼泪直掉:“将军这是要休妻不成?可是我又错在哪里还请将军明示。”
“这……”男人愣住,十分吃惊:“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段宏这本参的隐晦,只是暗指他与乔思秋的关系不大道德,皇上也只是训斥两句便罢了,这话显然对他来说是个新消息。
“将军可知今日段夫人将这话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说出来,我却半点不知道,当时我有多么吃惊和措手不及?现在满京城的夫人都知晓了这件事,我今后该如何自处?”女人又开始小声的啜泣。
“思秋她……她并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没有休妻的打算!”历文泽咬了咬牙说出口,虽然他内心深处一直都觉得委屈了乔思秋,但是讲道理,他目前倒还真的没有什么谱,只是能拖一天算一天,休妻简直是无稽之谈!
“你没这个打算?!”刘氏冷笑一声:“你没有并不代表那丫头没有,想来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本以为虽然不太安分但却理应是个心中有数的,万没有想到心竟这般大!如若那丫头没这个想法,这仆妇又岂敢去外面胡说?!”
她这话说的不客气,也让历文泽沉默了下来,紧皱的眉头表示他现在并不平静,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又岂是一时半会能想清楚的,他现在只是不愿意相信乔思秋是这种心大的人。
男人嘛就是这么回事儿,我给你是我给你的,你要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母亲……将军……”陶桃擦干了泪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军可是真心喜爱乔姑娘的?”
历文泽没应声,但是那表情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既然将军如此喜爱,我便同意乔姑娘进门。”陶桃瞧着男人那变得不可置信接着是狂喜的神色,心头冷笑一声,但是面子上依旧伤心不已:“不过这进门时机还需商讨,将军,您不是不知道乔姑娘还在孝期。要是放在你们刚回来的时候,一切尚有办法遮掩过去,现如今满盛京都在盯着您,万是不能行错一步了!”
这个道理历文泽自然是懂,女人肯这般替他打算,他心头深感熨帖,而且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还要委屈乔姑娘在府外多待一些日子,兄长家里是万不能再继续住着了,要不一直不让将军去瞧看您怕是……也不放心。我抽空会亲自秘密置办另一套宅院,之后便要委屈乔姑娘了。等到风头过去了,我再与将军和母亲细细商量迎乔姑娘进门的事儿,可好?”说完这段话陶桃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最后几个字气若游丝,不仔细听都听不真切。
“这可不……!”刘氏正要出言反对,不曾想陶桃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原本是站在桌边的,猛地一个踉跄撞在了桌脚,上面的茶壶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主屋立刻又变得十分慌乱,刘氏骇然的拍着胸口,夜竹尖叫着让小厮去请大夫,历文泽则是堪堪接住眼瞧着要摔在地上的陶桃,此时一脸懵逼。
陶桃病了,看起来是颇为严重的那种。
为了不让旁人知道因为他这点子混事儿把自己妻子差点气过去,历文泽第二日一早照常去上朝了,不曾想那些老儒生差点没一口一个唾沫星子把他淹了!皇上被逼得也不得不表态,只得再次斥责他品行不端,罚了俸禄,让他在家闭门思过。
瞧着是挺严厉的惩罚,但是大家都明白这有个屁用,又不是革职,到时候有什么战事他还是那个威武将军。
但是历文泽本人觉得憋屈的慌,不过就是喜欢一个女人,却好像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一般搞得如此丢人!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也只能整日呆在府中,不时的去看看自己的妻子是否有所好转。
这日夜竹照常奉上一碗黑黢黢的药汤,一边念叨着这几天府中的琐事:“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将军每日来的时候您都睡着,据说那日将军上朝可是受了不小的罪,奴婢瞧着最近来看您的热乎劲,将军应是知道错了。”
陶桃皱着眉抿了一口,然后照常推给夜竹让她处理掉,她又不是真病,喝的哪门子药。
夜竹叹了口气接过来,面色迟疑:“夫人,您打算什么时候痊愈呢?”
痊愈?好了做什么?等着让历文泽来催她想办法?算起来乔思秋那面几日得不到将军府的消息也抓不到人影应该是着急了吧?那就急着吧。反正要是真爱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的情浓,这点挫折算得了什么。
她伸了个懒腰拽过被子复又躺了回去:“我这头啊,一睁开眼睛就痛的天旋地转的,怕是还需些时日才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