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娃和宝娃长的很好,这种漂亮不是后世物资丰饶的环境下养出来的白白胖胖的漂亮,毕竟生活条件摆在那儿,即便有况爱军的津贴,壮娃和宝娃都不能用胖字来形容。
因为况爱军当兵的缘故,壮娃和宝娃能够像城里的孩子一样领到奶票和糖票,在俩孩子周岁之前,况老头每天都会徒步一小时去最近的农场用粮票领羊奶或是牛奶,煮沸后喂给孩子吃,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壮娃和宝娃从小就比别的婴儿看上去白嫩,身上还总是带着浓郁的奶香。
壮娃是哥哥,比妹妹早出生半小时,体格也比妹妹强壮不少,虎头虎脑的,在褪去刚出生时皱巴巴的粉皮后,清楚地可以看到他端正的五官,这一点随了孩子他爸,在阿芜继承的记忆里,况爱军就是浓眉大眼的长相。
壮娃的头上长了一个旋,以至于头顶上那一撮头发总是不听话地往上翘,这会儿壮娃瞪大眼睛控诉地看着妈妈,头顶的呆毛也跟着一翘一翘的,别提多可爱了。
宝娃刚出生的时候才两公斤左右,哭声也细,因此养这个女儿远比养儿子更加费心,这个女儿的模样大多随了叶芜这个母亲,可鼻子却像她爸,小小年纪,就已经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鼻梁,可想而知在她长大后,鼻子会有多么高挺俏丽。
宝娃现在虽然才两岁半,却已经很懂得撒娇,不仅能哄住家里的长辈,还能哄住只比她大半个小时的哥哥,常常家里蹲了一碗鸡蛋羹,宝娃一人能够独占大半碗,叶芜这个当妈的想要哄着大儿子多喝几口,这个傻小子还不愿意,总说妹妹乖,妹妹多喝。
因为这双儿女的到来,叶芜都不觉得没有丈夫陪伴是一件多么难熬的事,对于叶芜来说,只要儿女好好的,丈夫一辈子待在部队里她都可以接受。
“哇哇,妈妈,妈妈坏!”
宝娃小声抽泣着控诉消失了一晚上的妈妈,两只白嫩的小手捂住脸,却又张开一条小缝透过那条小缝偷瞄妈妈。
“妈妈,晚上妹妹哭,妈妈不在,壮壮也哭,嗝、嗝,妈妈。”
壮娃哭到开始打嗝,用他并不流利的语言能力表达自己和妹妹昨天一晚上紧张害怕的情绪,因为这是他和妹妹有记忆感知以来,第一个没有妈妈陪同睡觉的晚上。
“草妮儿,你看壮娃和宝娃多可爱,多懂事啊,为了这俩个孩子,你也要坚强起来。”
村里的娃娃都是放养的,每家每户都生一大串,家里的长辈要忙农活,基本上就是大的带小的,只要不养死怎么养都是好的。
尤其村子里不是每户人家都有况家这样的好条件,和壮娃他们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几乎都是面黄肌瘦的,大人都填不饱肚子,哪里来的奶水喂养孩子呢,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像况爱国那样有资格让自己的孩子领奶票,现在牛羊都是国家的财产,羊奶和牛奶同样需要国家统一调控,他们没钱也没本事给自己的孩子弄到这些东西补充营养。
再者许三婆是村里出了名的爱干净,她不能容忍自家孩子穿着趟过泥水,沾过鼻涕的衣服,只要天气好,况家的院子里就会晒出一长串洗干净的衣裳,即便是冬天,况家的孩子每隔七八天也要洗一次大澡,而在乡下,一整个冬天都不洗澡的也大有人在。
在许三婆的影响下,况家的几个儿媳妇同样也爱干净,爱收拾,不论地里的农活再忙,总要空出一部分时间替自己和孩子做清理。
叶芜心灵手巧,用多余的边角布料给孩子做了好几条口水兜,在别的孩子面黄肌瘦又满身涎水鼻涕的时候,壮娃和宝娃总是香喷喷,干干净净的,这俩个孩子让人稀罕,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了。
“我知道的,就算为了俩个孩子,我也不会有事的。”
阿芜点了点头,“叶芜”最在意的就是这两个孩子,她一定要将这两个孩子养的白白胖胖。
至于怎么样,阿芜现在还没想好。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家里还有一滩事呢,我还是回家吧。”
阿芜想回去清点一下手头的存款和粮食,虽然有“叶芜”留给她的记忆,可也要亲眼见到过才能放心,养孩子,从来就不是一件靠想就能够完成的事,这得花费很多的时间,花费很多的心血,花费很多的金钱。
阿芜对这个时代有些陌生,但“叶芜”的记忆告诉她,这个时代很艰难,钱和物资非常重要。
“ 也是,等王大夫回来替你换了药,咱们再送你回去吧。”
在场的几人有些不放心叶芜,可也觉得现在况家正乱着,叶芜作为况爱军的媳妇才是最应该主事的人,因此对于叶芜说想要立刻回家的请求没有想要制止的意思。
——
阿芜回到家,先是替两个刚刚哭成大花猫的孩子洗了把脸,然后将孩子放在炕床上,在边上围了一圈被子枕头,叮嘱俩孩子不要爬下床。
“妈妈!”
“妈妈!”
都说孩子的忘性大,这俩孩子却一直都记得昨晚上妈妈消失的事,玩闹的时候隔一会儿就要喊一声妈,阿芜应了,两个孩子就会咯咯咯地笑,阿芜原本低落的心情因为这俩孩子振作了不少。
她打开了“叶芜”一直藏钱的小匣子,这个匣子被她藏在房梁上,匣子还上了锁,是她陪嫁过来的东西。
“咔哒——”一声,阿芜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锁扣,里面满满当当存放了不少钞票和票据。
况爱军的补贴不低,他吃穿住行都在部队,每个月领到津贴的第一件事就是全都寄回老家,“叶芜”刚嫁过来的时候,况爱军每个月的津贴是18块钱,在他牺牲的这一年,已经涨到了23块钱。
第一年,因为还未分家,况爱军的工资还得上缴,第三年开头,况家分家了,每个月除去给老两口的五块钱孝敬费,其他就是小家的私有财产,阿芜数了数,这些年一共攒下了518.27,原身持家有道,除了给孩子买点零嘴布料,几乎没有大额的支出,光是攒下的这笔钱,就够阿芜支撑很久。
乡下的花销并不大,口粮按照人头和工分四六分,娘仨不至于饿死,为数不多花钱的地方可能就是兑换细粮的差价,因为人头分粮多数都是粗粮,小孩子的肠胃很难克化这样粗粝的食物,免不得需要兑换一些白面粉或是精磨的苞谷面,以及等孩子再大一些,念书的花销,和将来嫁娶的花销。
除了这些存款,匣子里还有一些零散的票据,例如十几斤全国通用的大米票和五斤多的面票,这些都是况爱军从队友那里淘换来的,恐怕他也是考虑到孩子已经到了开始正常吃饭的年纪。
至于剩下的布票、油票、糖票、黄豆票……数量都不多,只是在缺少票据的乡下,拿出这些东西就已经很让人艳羡了。
看到这些东西,阿芜的心中有了底,仔细想想除了没了男人,以及没了后续源源不断的津贴,日子并没有她想象的艰难。
当然这也得感谢“叶芜”的勤俭持家,要不是她不舍得将钱花在自己的身上,这会儿况爱国没了,母子仨人的日子才叫煎熬呢。
清点完这些贵重的财务,阿芜又将它们放回了原位,然后去地窖清点了一下粮食。
现在家里还有十几斤大米,五十多斤番薯干和番薯粉,二十多斤粗磨好的苞谷面,还有一大袋糠麸,两缸咸菜,院子里那两分自留地上还种着一些新鲜蔬菜,再过两个多月就到年末分粮的时候了,按照娘仨的胃口,这点粮食足够撑到那个时候还绰绰有余。
除了这些,阿芜还从厨房翻到了不少晒的干透的野菜干以及一些葛根粉,这些都是原身在农闲的时候上山采摘的,这些野菜干看着其貌不扬,可用热水焯熟后不论是用来拌着吃,还是用来煲汤或是炒着吃都是很好的下饭菜,最要紧这是白得的,在缺少粮食的时候,这就是救命的东西。
“叶芜”真的是个很勤劳的女人,或许是被前些年的饥荒吓到了,她总是乐衷于囤积东西,她的积累为阿芜之后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原本忽然出现在这样一个落后贫瘠的时代阿芜免不得有些心慌,等看到丰厚的储备,以及记忆里“叶芜”对生活积极向上的态度,阿芜觉得,或许一切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妈妈!妈妈!哇!”
房间里俩孩子玩的正高兴呢,扭过头一看原本还在房间里的妈妈居然不见了,当即急的拍着炕床直叫唤。
阿芜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俩个因为穿的太厚爬不起身,像乌龟一样四脚朝天不断登着小肥脚,挥着小白手的俩娃娃。
她会代替“叶芜”好好活下去,带着两个孩子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