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堂
陆若华和晋王随着靖北侯夫妇来到泰安堂的时候,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到了。老太太和从前一样,坐在泰安堂的主座上,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远没有几年前的气势,但似乎人逢喜事,精神不错。
二房和三房的人看到晋王和陆若华后赶紧起身行礼道,陆若华赶紧将人扶了起来。晋王看着主座上没有丝毫动静的老太太皱了皱眉,他对靖北侯敬重,对靖北侯府的人行礼也都赶紧叫了起,他这是看在阿华的面子,却不代表靖北侯府的人可以轻视他的身份,他爱着自己的妻子,可以容忍不敬自己的行为,但却不能忘记自己还是宗室,身兼维护宗室之责。
靖北侯看着坐在主座上等着女儿女婿来拜见的老太太,目光冷凝,他突然觉得自己顾念那点母子情真是件可笑的事,他的母亲是一点都没有将他和他的儿女放在心上啊。
“母亲腿脚不便,我代母亲给王爷和王妃问安。”靖北侯对着晋王拱手道。再是女婿,那也是位高权重的亲王,是皇室,是天正帝视若亲子的侄子,先论君臣后论亲情,这是礼制。他的母亲身为这么多年的靖北侯夫人,这点道理怎会不明白。如今揣着明白装糊涂,愣是不起身,这是想让晋王和阿华,和靖北侯府之间起龃龉呢。
“岳父客气了,本王是小辈,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坐着就好。”晋王和颜道,看在阿华和靖北侯的面子上,他可以对老太太容忍一二。说起来,他来靖北侯府次数也不少了,连靖北侯夫人都见过不少次,但是这位靖北侯府的老太太还是第一次见,而且看阿华和靖北侯的脸色,他也能看出老太太和靖北侯与阿华并不亲厚。
陆若华原本还想给阿爹面子,给老太太行个礼,但是如今看着老太太在上首动都不动的样子,也不再行礼,老太太都不给她面子,她又何必给老太太面子呢?
但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老太太真的接下了晋王的话,笑眯眯地道:“老身腿脚确实不好,多谢王爷体谅。”
对于这种倚老卖老的行为,晋王皱了皱眉,依旧没有发作,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位靖北侯府的老太太脑子恐怕不是太好用,还有靖北侯紧握地拳头,只怕老太太和靖北侯母子之间间隙很大。
“这所谓多子多福,王爷和阿华新婚,按理来说老身不该多说什么,但是老身经验多,又是阿华的祖母,阿华性子又不好,还是有些话要说得,不然王爷和世人都以为我们靖北侯府的女孩善妒,品行不好呢!”
老太太话音刚落,靖北侯目光更加冰冷,这句话在他和阿哲成婚的时候,他母亲就说过,所以他就是不听也知道老太太要说什么。果然,他的猜测就被证实了。
“我这里有四位安分的姑娘,一会儿让阿华带回去,若是阿华不好服侍王爷的时候,也好让她们服侍王爷,为王爷开枝散叶,让晋王府多子多福。”老太太说完后便有四位身姿婀娜的少女从后面走了过来,各个都长得眉目清秀,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
一旁的众人都被震惊了,从前老太太给府中的老少爷们们塞人,她们只以为老太太想为难儿媳孙媳,如今这给姑爷安排妾室的还是头一次见。毕竟这哪家嫁女儿的不都是希望女婿能少几个妾室,一心一意地照顾女儿的?
特别是三太太,都觉得想吐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善妒爱攀比,可如今跟老太太一比,她觉得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真的都不算是什么。突然感觉自己能在这么奇葩地婆母手中活这么多年,还真是命大。
靖北侯拉住气得脸都发白的妻子,冷声道:“母亲怕是癔症又犯了,早知道您病没好,我就不该在这大喜的日子放您出来。”
老太太听到这话,身子一抖,她这些年一直被幽禁在泰安堂中,虽说吃喝不愁,但是却也一直见不到外人,特别是她最忧心的外孙女阿清,直到一个月前她才得知阿清的消息。
“我没糊涂。”老太太想到什么,似乎一点都不怕靖北侯再让她禁足,冷笑道:“为了妻子女儿,不孝母亲,这就是你这个侯爷该做得?若不是看在你是老身的亲子,老身一定敲响登闻鼓,好好去御前告你一状。”
陆若华听到此话,轻笑道:“看来祖母早就有打算,不知道祖母打算以何理由状告阿爹,孙女略懂《大燕律》,有什么疑惑也可帮您解答一二,省的您敲响登闻鼓,受了庭杖之刑,却不知道你要状告阿爹什么。”说完后又撇了一眼老太太道:“您之前所说的父亲不孝之言可算不得数,您身上穿的是江南新制的锦缎,在京中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您的饭食一直都是府中最好的,您说父亲哪里亏待了您?哪里不孝了?”
“您衣食无忧,荣养在府中,阿爹是怕您操心才不让人为着这些琐事打扰您,这一片好心,您却是误会了呢。”陆若华笑着,仿佛老太太要说的话,她早就知道一样。
“还有,您今日给王爷送美人的想法,是杨宛清交给您的吧?”陆若华冷笑道。老太太虽然没脑子,但是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靖北侯夫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还都是清楚的,如今在这回门之日,给晋王送美人,摆明了是冲她而来。而能鼓动起老太太,又存着对付她的心思的,这世上只剩下杨宛清一人了。
“听说两年前,杨宛清在大皇子府怀孕的时候,生怕自己失宠,网罗了不少美人送给大皇子,大皇子逢人便夸自己娶了个贤惠的侧室,只是我可不是杨宛清,没有给丈夫纳妾的习惯。”
靖北侯听到这话目光直逼老太太,随后语气冰冷地对着老太太身边的魏妈妈道:“我不是吩咐过,老太太除了靖北侯府的人谁都不能见吗?特别是杨宛清。”自从杨宛清被杨知许配给大皇子为妾后,靖北侯直接宣布靖北侯府禁止杨宛清入内,如今看来有人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当成了耳旁风。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魏妈妈赶紧请罪道:“奴婢实在是拗不过老太太,那日又逢杨侧妃来乔装来府中,所以奴婢心疼老太太私孙心切,一时心软,才让老太太和杨侧妃相见的。只是奴婢一直守在外面,不知道杨侧妃和老太太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今日的事情,还请侯爷明鉴,饶了老身,别撵老身回去啊。”她这个年纪了,平日里也不做什么事了,自己也买了两个小丫鬟侍候自己,日子滋润的很,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老太太的陪嫁侍女。
若是此时她被赶了出去,没有了月钱,也没法被荣养起来,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陆若华记得,前两年前,杨宛清为大皇子生下长子,一跃成为大皇子府中的红人,大皇子极为看中这个长子,兴奋极了,跑到天正帝面前为杨宛清求了侧妃的位置。天正帝虽是不喜杨宛清,但是终究不愿大皇子的长子的生母只是一个普通的妾室,最终同意了大皇子的请求,册封杨宛清为大皇子侧妃。
靖北侯府就是被大太太管得再好,若是一人处心积虑地钻空子也容易。
老太太听到此话后,却半点不生气,只是指着晋王道:“王爷,看到了没有,阿华就是这样一个善妒的性子,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就是如此,看不过我宠爱阿清,所以一直对阿清心存嫉恨,她一直长在她母亲手中,也是我没注意,才将她养成了这样蛮横霸道的性子,以后还请您多多包涵。”
“这四个丫头就当是我给阿华向王爷赔罪了。”老太太一脸歉意地道,似乎为陆若华刚才的样子感到羞愧。
陆若华冷笑地看着老太太演戏,她不得不说,比起杨宛清来说,老太太到底活了这么多年,演起戏来比杨宛清还要生动三分。
“阿华虽是我的孙女,但也不能对不起王爷。妻子为丈夫纳妾,繁衍后嗣是本分,阿华不懂事,老身却不能惯着她,让她误了王爷的子嗣。”
晋王都被老太太的话震惊了,这这这……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老太太呢?
“阿华端庄贤淑,惠质兰心,……”晋王将赐婚圣旨上礼部拟旨上夸赞陆若华的话背了一遍,听得旁边的人一愣,随后道:“这是圣旨所书,怎么老太太觉得陛下走眼,看错了人?想要和陛下争上一争。”
“还有,这四人如此丑陋,这相貌连本王的十分之一都不如,更何况跟阿华相比?”晋王嘲讽道:“老太太送这么丑的人给本王,是想让本王伤了眼,谋害本王吗?”
随后拉起陆若华的手小声呢喃道:“阿华,我是清白的,我的身子和心都是你的,我看都没看她们,你可不要抛弃我啊。”
陆若华听着晋王可怜兮兮的声音,嘴角一抽,心中却温暖地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