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春闱

陆哲的婚礼举行地很是圆满,第二日清晨,陆若华便被春风叫起。

“姑娘,奴婢只道您昨日累了,可是今天是大奶奶敬茶见礼的日子,您是世子的嫡亲妹妹,这个时候可不能缺席迟到,这是不给大奶奶面子。”昨日连大姑娘进了府后,府中的人便称呼这位新上任的世子夫人为大奶奶了。

虽然心疼自家姑娘昨日累着了,但是春风还是狠了心拿着凉帕子敷在了自家主子的脸上。

脸上冰凉的触感,让陆若华瞬间清醒过来,醒了醒神道:“打扮地简单些,但不能失礼。”

“奴婢明白。”春风笑着道。她明白自家县主的心思,这见新嫂子,既不能穿得过于简单,这会让新嫂子觉得不够重视她,但又不能打扮地过于出众,这样又会抢走新嫂子的风头。这个时候,就要有个度了。

陆若华到正院的时候,靖北侯和大太太都已经坐在主位上了,旁边还坐着一位少年,陆若华行了个礼道:“阿爹阿娘安好。”然后又对着旁边的陆皓笑着唤道:“阿皓早。”

“五姐安。”陆皓看到陆若华很是高兴,独自面对自家爹娘的注视实在是压力太大。

“坐下吧。”靖北侯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椅子道。

陆若华坐下后,看到今日自家父母两人身上的穿着都颇为正式。自家阿娘不同于往日里随意的穿着,今日着深衣,显得颇为郑重肃穆。一旁的靖北侯也是如此,两人一起,衣服款式相同。

陆若华明白,这是在向新妇表示靖北侯府的对她的重视。

“昨天累坏了吧。”大太太关心着女儿道。

“也算是还好。”陆若华笑着道:“不过是多走几步路,多废些口舌,算不得什么。”

“你觉得好上手就好。”大太太抓紧机会教育女儿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你都要学着处理起来,现在劳累些没有什么,要是现在不会,以后抓瞎才是难受呢。”

“女儿明白。”陆若华点头道。

大太太一边和女儿说着话,靖北侯和也趁着机会考教陆哲的功课。

没过多长时间,下人便禀报新人来了。

只见外面走进来一对儿天造地设般的佳偶,男子身子修长,容貌俊秀,气宇轩昂,女子花容月貌,端丽娴静,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堪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陆若华看着自家大嫂比前些日子见到的明媚艳丽,眉眼间又多了一丝女子的妩媚和风流姿态,端丽冠绝,仿若天成。

这边,陆哲和大奶奶连氏进来后,旁边的侍女便准备好了一应的物件儿,等着这对新人朝靖北侯和大太太见礼敬茶。

两人先是对着靖北侯敬茶,然后是大太太,两人都是立时接过,没有半分为难,靖北侯送了些一丝地契房契之类的东西,大太太则是送了一整套名贵至极的头面。

从始至终,陆哲都一直细心地搀扶着穿戴有些繁琐的妻子,用心极了。

看着两人眉眼间互相对视时的情意,以及大嫂看向大哥时眼中带着的害羞和喜悦,陆若华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的恩爱。

靖北侯和大太太又对两个新人说了一些要互相扶持的话后,便对着陆若华和陆皓对二人道:“还不见过你们大嫂?”

“见过大嫂。”陆若华笑着道。一旁的陆皓也一起跟着拱手见礼。

“妹妹好。”大奶奶拉起陆若华的手道,然后将旁边侍女手中的礼盒递过来道:“这是我之前绘了花样,找人特意做出来的,送于妹妹,还算有些情趣,博妹妹一笑罢了。”

大奶奶的话落后,礼盒也随着打开,里面都是一些钗钿,簪子头冠,虽然不全都是由贵重宝石打造的。但却十分新颖有趣,很多都是从未见过的花型和款式,且都十分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这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

陆若华赶紧道谢道:“大嫂心灵手巧,才能绘出这般漂亮的首饰,阿华谢过大嫂厚礼。”

“妹妹喜欢就好。”大奶奶看着陆若华是真心喜欢自己送出的这份见面礼,心中松了一口气。成婚前,她和母亲为给纯安县主的见面礼愁了好长时间。

这纯安县主自幼得两宫宠爱,听闻皇后娘娘是将纯安县主当自己女儿养的,宫中的珍贵物件首饰都往纯安县主这里送,这样见惯了好东西的人,她和母亲真的想不出来她们能拿出什么见面礼才不算失礼。

虽然这些日子和纯安县主相处,她能看出来这位是个好性子的人,但是她若是能送一个和对方心意的见面礼,也算是让两人有个好的开始不是?

她在绘首饰上有几分自己的心得,所以她最终决定按照纯安县主平日里穿戴的习惯和喜好,专门给自己这个小姑子做一些首饰。

果然,看着对方明媚的笑容,她这个决定是对的。

“你费心了。”大太太看着里面的首饰,果然精巧别致,笑着对儿媳。

“这是媳妇该做的。”大奶奶听到婆母的话赶紧道。感到靖北侯和大太太越发温和的目光,大奶奶心中为自己走对的这步路感到高兴。在靖北侯府中,纯安县主的分量果然很重。

至于给小叔子的见面礼就没有这么为难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绝不会失礼。

陆皓对着大嫂道了谢。

其实,新婚后的第一天十分忙碌,两人在大房见过礼后,还要于整个靖北侯府的人和陆氏的族人见礼。

即便是老太太再在佛堂中礼佛,到长孙成亲的时候,也是要出来见见的。不过,靖北侯显然没有放老太太出来的想法,在大奶奶给老太太敬过茶后,靖北侯便将老太太送回了小佛堂。

“你好狠的心啊!”老太太指着靖北侯道:“你这是要将我关一辈子吗?”

“您说笑了。”靖北侯看着老太太气急了的样子,无动于衷,“您年纪大了,需要静养,阿安在衣食上没有半分亏待您,您安心静养不好吗?”

“不好,你这是在关着我。”老太太愤怒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不孝父母,不友爱弟妹,我真是后悔生了你。”

靖北侯听到老太太的这句话,闭了闭眼,他的那颗心,已经被老太太扎得没有知觉了,沉声道:“您现在这副样子,还是好好静养吧。”

说完后,靖北侯就想抬腿离开,却被老太太叫住了,“你给我站住,你不放我出去可以,但是我要知道阿清怎么样了,我听说她昨天来府中,又被你那个好女儿给赶了出去,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怎么阿清回一趟外祖父家都不行了。”

虽然心已经不痛了,但是靖北侯还是感到悲哀。到了如今的地步,他母亲眼里心里还都只有杨宛清这个外孙女一人,恐怕在他母亲眼里,他们大房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比不过杨宛清吧。

“恐怕您还不知道,杨宛清已经入大皇子府为侍妾了。”靖北侯看着一脸不敢相信的母亲,继续道:“一个侍妾要在我长子的婚礼上哭泣,这般找我靖北侯府晦气的人,阿华还不能将人赶出去吗?”

“阿清怎么会嫁给大皇子为妾?”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险些站不住,恶狠狠地盯着靖北侯道:“是不是你们怨怪阿清,所以故意设计她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好好的外孙女居然会嫁给人为妾,就是对方是大皇子,她也不敢相信,好人家的姑娘,又有几个嫁人为妾的?

“呵。”靖北侯冷哼一声,“我可没有这个闲工夫搭理她,是她自己自甘下贱,和周博宇私奔,弄得整个京城都只道,又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娶她?至于怎么会给大皇子做妾,这就要问我那个好妹夫了。”

说起杨知,以前虽然也只道这位妹夫野心大,养不熟,却没有想到也是个心狠的,为了自己的前程,将唯一的女儿送入大皇子府为妾,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拼了。

杨宛清虽说在京中找不到好人家了,但是未尝不可嫁到外地,只要杨知愿意,完全可以找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将杨宛清嫁了,而不是入大皇子府为妾。

靖北侯说完后,也不理会一脸不敢相信的老太太,吩咐好下人照顾好老太太后,便直接离开了。他这位母亲心中根本就没有他,若是有他,就不会在他长子新婚后的第一天闹这么一出。

忙碌了一天,直到傍晚,陆若华才有时间回到自己屋内,翻看起书籍来。

“春风。”陆若华唤道。

“县主。”春风听到陆若华唤她,赶紧进了书房。

“将我写好的作业准备好,明天我该去师父那里上课了。”陆若华对着春风吩咐道。

“都收拾好了,您放心。”春风应道。

第二日,陆若华将萧太傅这些日子布置的课业交到萧太傅手中。

“不错,这些日子你虽然钻研农事,但这功课也没有落下,反而很多见解都进了一步。”萧太傅满意地道。

“多谢师父夸奖,这些日子我和庄户们相处,觉得我之前对于民生疾苦的想象太简单了些,这些日子有了很深的体会。”陆若华感悟道。

“所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有经历的多了,你才能有更深地感悟。”萧太傅点了点头道。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出去走走?”萧太傅看着陆若华问道。

“出去走走?”陆若华听到这句话有些愣住,想了一下后,问道:“是游学吗?”

“正是。”萧太傅对着陆若华道:“只有见过山川,你才只道何为雄奇壮丽,只有游遍各地,你才能体悟民俗民情。再者,你钻研的农事,你自己也说过,这南北方差异巨大,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去南北各地都走走转转吗?”

萧太傅看着陆若华沉思的样子,摆了摆手道:“这个不急,你可以回去认真考虑考虑,回来告诉我就好。”

“是。”陆若华点了点头,这件事确实急不得,若是出去游学,她首先要争得父母的同意,毕竟一个女子出门不是很方便。

“眼下京中最热议的事情是什么,你知道吗?”萧太傅问道。

“是秋闱吧。”陆若华答道。

“不错,正是秋闱。”萧太傅捋了捋胡须道:“秋闱还好,重要的是明年春天的春闱,你就是出去游学,最好过了春闱和殿试再走。三年一次的春闱,能让你学到很多。”

“弟子明白。”陆若华点了点头道。

“如今秋闱在即,这过后就是春闱,大家现在的目光都放在这春闱上。”萧太傅问道:“你知道朝中的人都盯着什么吗?”

“可是春闱的主考官?”陆若华想了想问道。这历来春闱的主考官都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在大燕,春闱又礼部负责,所以又称之为“礼闱”,主考官被称之为总裁。

虽然春闱由礼部负责,但是主考官并不是出自礼部,而是由皇帝亲自任命两名除阁臣外的三品以上大员负责。

但是这两人的人选,每届春闱之前都会争论不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主考官牵连的事情太多。

春闱被录的人,被称为贡士,而主考官会被这些贡士们称为座师,但一个师字,就足以看出这主考官的地位了。如进士们称自己为天子门生一样,这些贡士也是其座师的弟子。所以每一任主考官都会收入一大批门生,依照大气的会试录取名额,这些门生会在三百人左右。

能有三百个门生入朝文官,其日后的影响力可见一般了。只这一点好处,历代的主考官便是朝中大臣争相抢夺的位置。但是选出这二位主考官,却要考虑地太多,地域,出身,户类,年龄,官职,门阀,姻亲,故旧,派系等等太多的因素,所以,每当选着主考官的时候,也是帝王最头痛的时候。

“师父还是要被任命为总裁?”陆若华看着萧太傅有些头痛的样子,问道。

“不错。”萧太傅点了点头,“任命已经下来,另一位是吏部尚书齐大人。”

听到萧太傅的话,陆若华便知道自己师父头痛在哪里了,吏部尚书齐大人和她师父萧太傅同是南方士子,如此一来在出题和判卷上,北方学子定会觉得她师父和吏部尚书偏袒南方学子。若是处理不当,只怕引起北方学子的怨愤,到时候会出大乱子。

她若是记得不错,前世历史上著名的南北分榜就是因为主考官为南方人,最后录取的学子绝大部分都为南方人,北方学子觉得不公,所以告上龙台,最后皇帝选择南北分榜。而当时的两位主考官,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怎么会这样?”陆若华疑惑地问道。以前的两位主考官都是一南一北,一世家一寒门,以示公平公正,这次的决定似乎有些……

“原本定的是刑部尚书冯大人,但是就在这两日冯大人被御史弹劾收受贿赂,所以陛下无奈,只能将这个差事交给了我。”萧太傅无奈道。这是也是巧了,但是不是真正的巧事他就不清楚了。但是帝王将这个事情交给了他,他就得办好。

“师父打算怎么办?” 陆若华问道。萧太傅既然跟她谈起这个话题,就必然有事交代她。

“你觉得呢?”萧太傅考教道。

“弟子谬见,请师父指正。”陆若华想了想道:“首先师父和齐大人要在副考官的选择上多任用出身北方的官员,并且这一消息要放出去,让北方世子知道这一消息。其次师父也要在春闱之前向被北方学子表明自己并无偏袒南方学子的态度。可是,若是此事师父亲自去做,未免有些太过刻意。”

而且此事不能做得太过刻意,这个度若是把握不当,也容易引起南方士子心中的不满。最重要的是,她师父是主考官,若是亲自下场去掺进这些言论中,未免有**份,也有碍师父清名。

并且身为主考官,对这些学子就应当避嫌,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萧太傅这个主考官都不能亲自去做任何和春闱相关的事情。

一时间,陆若华觉得有些为难,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萧太傅看着陆若华,对于这个弟子的分析点了点头。满意地笑着道:“我不是还有你这个弟子吗?”

“师父是说让我去?”陆若华听到这句话,一时有些怔愣,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你是我的弟子,不就代表我的态度?”萧太傅捋了捋胡须,笑着道:“我这些年除了教授太子,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你的态度对于学子来说就是我的态度。”

“而且你刻苦读书这么多年,一身才学,却不能参加科举,虽然你心中不说,但我知道你是不甘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可以听听这些学子的见解,甚至和他们较量切磋,你不想要这个机会吗?”

良久,陆若华答道:“弟子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