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离开后,小桃便赶紧上来将杨宛清扶了起来,“姑娘,您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奴婢都快担心死了。”
杨宛清看着小桃一瘸一拐的样子,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您走后,老爷责罚我没有照看好您,所以打了奴婢三十大板,奴婢命好,还留着一条命在,只不过伤还没好,所以有些不利落。”小桃笑得有些勉强。
杨宛清听到这句话后,哀伤道:“是我连累了你啊。当初要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和周博宇私奔了,你也不会伤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
“姑娘能回来就好。”小桃将杨宛清扶起来后,道:“这些日子姑娘过得怎么样?”虽然她有时候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是她到底事侍候姑娘长大的,心中总是替自己姑娘着想些。这些日子,她心中也是担心姑娘的。
“可是别提这些日子了。”杨宛清似乎总算是找到人能说一说这些日子自己的生活,道:“一开始还好,周博宇还能处处照顾我,但是后来他便开始对我趾高气扬起来,指使我干这个干那个。”
小桃听着自家姑娘不再周郎周郎的叫着,而是直呼其大名,便知道姑娘对周博宇的感情都在这次私奔中消失殆尽了。
“他还让我给他洗衣服做饭,这些活计我一样都不会干。”杨宛清诉说着这些日子自己的痛苦,“因为我们身上没有身份文牒,所以根本走不了多远,只能在京郊找处地方落脚。”
“一开始我和他还能住在客栈中,可是后来,我们身上的钱没有了,便只能在京郊的一处村庄中租了一处农院。”杨宛清回想着这些日子的生活,一开始他们身上有钱财,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日日和周博宇在一起,两个人每天说说话,谈论谈论诗词,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是自己向往的,是自己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没有了钱财,他们的生活开始落魄起来,住不起客栈,连吃食都要自己做。
“到了那农院后,周博宇便开始让我洗衣做饭,他说‘君子远庖厨’,还说我既然跟了他就应当遵从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女子侍候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他什么事情都不干,就指着我伺候他。”她在家中也是娇养起来的,身边侍女众多,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要自己动手做这些下贱的事情。
“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周博宇觉得难以下咽,便会斥责我,然后开始嫌弃我,说我身为女子连下厨都不会,没有教养。”杨宛清说到这就止不住的委屈,世家贵女下厨不过是个爱好,京中这么多的贵女,又有几个会下厨的?
“再后来,他就对我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动不动就是训斥。”杨宛清回忆着那段时间的日子,痛苦地留下了泪水,继续道:“十天前,我们身上基本上没有什么银子了,连买菜的钱都快没有了,我便劝说周博宇出去找份差事,可是他根本就不愿意,说那些差事有损他宁远侯嫡长子的身份,根本就不愿意干,反而将主意打在了我身上,想让我给人家做绣活或者是洗衣服来养活他。”
“小桃,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一心扑在读书上,在绣活上根本就没下多少功夫,那些绣房都嫌弃我的绣工不愿意收留我,就只剩下给人洗衣服这一条路。”
“姑娘你真的干了这活计?”小桃惊讶道。别说是她家姑娘,就是她一个大丫鬟这洗衣服的活也很少干。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凭什么我一个女子要赚钱养活他。”杨宛清诉说到这满脸的怨气,道:“他一个男子,赚钱养家的事情本就是他的事,如今却要推给我一个女子,实在是不要脸。”杨宛清骂道。可见,这些日子真的是受够了周博宇了。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拿着仅剩的那点钱回来了。”杨宛清想想这段时间过得那清贫,还要被周博宇嫌弃的日子,真是后悔极了。这样的日子,她一刻也过不下去,接过小桃捧过来的清茶,浓郁的茶香飘荡在鼻尖,让她瞬间觉得自己回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周博宇一点男子的担当都没有,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将生活的重压全都压在了她一个女子身上,自己反而游手好闲,她现在对周博宇厌恶极了。私奔了一回,杨宛清的性子都变得有些市井之气。
小桃看着面前性子变了很多的杨宛清,不禁有些感慨,这私奔居然会改变一个人的性子。
而宁远侯府,周博宇也在抱怨着杨宛清。
“我本以为她是一个贤良淑德的人,却没有想到她没有一丝女德,我让干一点事情她就推三阻四,这个不会干那个也不会干,这些都不算什么。”宁远侯府,周博宇跪在地上,诉说着自己的这段时间的不幸,“而且她还十分矫情,一开始出门在外,这个嫌弃不好吃,那个嫌弃不干净,吃穿住样样都要金贵的,我就这么些钱,很快就被花光了。”
宁远侯世子和周大太太坐在上首,虽然不是很想听这个长子抱怨,但是他们还是很想知道情愿私奔都不愿意娶长宁县君的长子,是怎么愿意自己回来的。
“这不会勤俭持家也就罢了,手上都没有钱了,她脑子里想得还只有那些风花雪月,还怪我不体贴她。”周博宇提起杨宛清也是一脸的怒气,“还每天让我找些活去做,我堂堂宁远侯府嫡长子,她居然让我去给人家当账房?”他有着秀才的功名,而且若不是靖北侯府阻挠,他秋闱过后就是举人,不出三年,他就会是进士,去给一个商铺当账房先生简直是在侮辱他!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宁远侯世子觉得自己长子和杨宛清的事情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我不过是让她暂时找个差事补贴一下家用,她便对我摆起脸色来,最后连跟我说一声都不说,就直接回了杨府,我还是第二天醒来没有见到她的人才知道的。”周博宇恨恨地道。以前他只觉得杨宛清柔弱善良,但是这几天他发现了,杨宛清脾气一点都不好,遇到事情只知道流眼泪,而且一点也不理解他,不理解他心中的想法,不能帮他出出主意,这个性子他也真是受够了。
“所以你就回来了?”宁远侯世子听到周博宇的话问道。
“儿子在外面这么长时间,知道自己错了,怕您和母亲担心,所以回来了。”周博宇脸都不红地撒谎道。
“我看你是手中没有银子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吧。”宁远侯世子冷哼一声。
被宁远侯世子拆穿,周博宇到底有些害臊。
“你既然愿意回来,就应该知道你回来就要和长静县君成婚。”宁远侯世子冷笑道:“我这段时间对外宣称你精神不好需要静养,但是这只是一块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遮羞布,京中很多人家都知道你和杨宛清私奔的事情。”
“我不管杨宛清如何,我还是那句话,我宁远侯府不可能因为你抗旨,你既然愿意回来,明天就去长静长公主府请罪,然后和长静县君成婚。”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杨宛清和自家长子私奔的事情,京中很多人家都知道了。
若不是因为圣旨的缘故,他真的都想宣布长子病逝了。以前是想要借长子搭上大皇子,可是现在呢,他们家反而是得罪了大皇子了。
圣旨下后,大皇子府便放出风声,说大皇子有意纳杨宛清为侧妃,而他长子和未来的大皇子侧妃私奔了,大皇子定会迁怒他们宁远侯府,所以这场筹谋真的是让他后悔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说得就是他现在了。
虽然不喜欢长静县君的性子,但是他也不愿意再过私奔这段时间的苦日子了。周博宇赶紧答道:“父亲放心,明日我就会去阳城长公主府赔罪。”
“你若是再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就不要怪我不讲父子情面了。记住,我宁远侯府不需要一个只会玷污门庭的族人。”宁远侯世子说完后就甩袖离去了。
周博宇听到宁远侯世子的话,身子不禁颤了颤,他父亲的话他明白,若是他再做出什么事情的话,他最后不是被逐出宁远侯府,就是会被宣称病逝。
只要一想到这两个结果,他就止不住的害怕,什么小心思都不敢有了。
宫中
贤妃看着坐在下首的大皇子,皱眉问道:“昨日你外祖母进宫告诉本宫,你原本定下的那个侧妃杨宛清好像私奔回来了。”
“回母妃,确实如此。”大皇子说到这眼中就忍不住的愤怒,他定下的侧妃居然敢和别人私奔,简直是不将他放在眼中。
“你打算怎么办?”贤妃问道。
“杨知确实是个人才,就这么错过是有些可惜了。”大皇子想到杨知给自己出的主意,确实有些不错的效果,“这私奔的事情确实是杨宛清自己不知所谓,和杨知无关。”
“怎么就无关了,能教出这么一个女儿来,就已经是他的错了。”贤妃不是很认同大皇子的观点。子不教父之过,杨宛清会有今日的所作所为,杨知这个父亲怎会没有责任?
“我现在手上能用的人不多,而杨知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人才,我觉得能留住还是留住的好。”大皇子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沉思道。
“你想要留下他,倒也不是不行,但是这杨宛清一定不可以为侧妃,这杨宛清若是成了侧妃,你的脸面还要不要?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贤妃道。她反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杨宛清为侧妃的,要知道这侧妃都是要记入皇家玉蝶的,杨宛清一个连名声都丢尽了的人,绝没有这个资格。
“儿臣也没有想过再让她这个侧妃。”大皇子在这点上还是赞同自己母妃的,“不过是给个无名无份的侍妾罢了,相信杨知也会因此感激儿臣,以后会更加忠心。”
杨宛清和周博宇的事情闹到如今这个份上,可谓是京城皆知,别说是体面的人家,就是普通的寒门举子都不愿意娶这样一个和人私奔的女子为妻。
所以他给杨宛清一个侍妾的位置,相信杨知会感激他的。
看着大皇子似乎是拿定了主意,贤妃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侍妾而已,若是再敢生出什么幺蛾子,随便一个理由就能处置了,也不费什么事。
“随你吧。”贤妃摆了摆手,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转而道:“听说今日萧太傅在朝中上奏纯安县主改进了农具,要为纯安县主请功呢!”
“是有这么一件事。”大皇子不在意地道:“据说改进了犁,变成了曲辕犁,然后做出了可以不用耕畜就可以开垦荒地的代耕架。曲辕犁和代耕架,应该就是叫这两个名字。”
“皇后和太子就是运道好,能交好这位纯安县主。”贤妃不禁有些羡慕道:“没想到这纯安县主自己也是很有本事的。”原来只以为纯安县主背后的是靖北侯府,如今看来可不仅是如此了,纯安县主本身就只得拉拢。
“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女子,就算是改进了农具又如何,手上不还是没有一点权柄?”显然,大皇子对于纯安县主改进农具这样的事情并不怎么重视。
“可是若是纯安县主真的改进了农具,她在民间将会享有很高的威望,这将会拉拢不少民心。”贤妃想了想道。
“再有民心又如何,手中没有权柄,也就是任人宰割的份,还不如交好几个重臣,能在朝堂上为我说话的好。”大皇子觉得还是多拉拢重臣,手中握着权柄才是他能够在朝堂上立足的关键,而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民心。
“说的也是。”贤妃也觉得大皇子的话有道理,民心是龙椅上的帝王才应该会想的事情,她们还是想想怎么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比较好。
就像贤妃想得那样,龙椅上的天正帝对于此事确实颇为重视,下朝后就带着萧太傅,几个阁臣和工部尚书李善在勤政殿中讨论。
“如此看来,这曲辕犁确实能够大大提高如今犁地的速度。”天正帝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图纸,能够出现一个利国利民的农具,他是十分高兴的,农事的进步可是大事。
“不仅如此,曲辕犁更适合深耕,且柔巧轻便利于回旋,小面积的耕地也很是适合。”萧太傅介绍道。
其余的几个阁臣和李善也都纷纷称赞。
天正帝心中到底是对于这两件东西好奇地紧,不禁道:“要是能亲眼见一见这两个物件耕地的效果就好了。”
“回陛下,纯安县主已经做出了样品,如今正在靖北侯府的庄子上试用。”萧太傅回道。
“那就去看看。”天正帝拍板道。
陆若华接到萧太傅递给自己圣上要去她庄子上看曲辕犁的消息后,便赶紧禀报自己的父亲,和靖北侯一起往庄子上赶去。
等她和自家父亲到庄子后,发现天正帝已经命人在演示曲辕犁和代耕架的使用方法了,甚至还自己动手试了试,看到陆若华和靖北侯过来请安,叫起后,笑着道:“这却是比朕之前用的那些犁省时又省力多了,纯安,你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朕要替天下的百姓谢谢你。”
陆若华听到天正帝的这些话,赶紧道:“纯安愧不敢受,纯安身为大燕的一份子,能为大燕做一些事情,是纯安心中所愿。”
“靖北侯和萧太傅教的好啊,你心中能时刻装着大燕,这才是我大燕的好子民啊!”天正帝笑得很是畅怀。
“师父教导纯安要重视农事,农事是天下之本。而纯安这个县主被大燕供养,就应该时刻心怀大燕,重视农事。”陆若华对于见到帝王并没有太多的紧张,很是从容地道:“在考察了现在农具的基础上,我提出了一些设想,但是真正地制作却是我和庄子上的庄户以及庄子上的木匠们共同探讨出来的。”
“要是没有你的这些设想,他们也想不出来,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应当居首功。”天正帝很是满意陆若华谦虚的态度,笑着赞道。
说完后,随后又问道:“你对农事敢兴趣?”
“并没有什么兴趣。”陆若华答道。
陆若华的这个回答倒是让天正帝有些诧异,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为何还费尽心思去做这两样农具呢?”
“是责任。臣女受皇后娘娘册封为县主,陛下又加封了臣女食邑。官员的职责是治国救民,臣女虽不是官员,但也有品级,享有品级和俸禄,受百姓供养,理当回报陛下和百姓,回报大燕。”
“若我大燕的官员都像你这么想,那我大燕绝对是吏治清明,没**和无能的官吏了。”天正帝说完后,沉吟了一声,问道:“你可愿到朕的工部屯田清吏司中做个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