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13章

“右相...为何在此?”

顾钦话音一落,方才注意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双手搭在他坐着的那把轮椅把手上。

他本就行动不便,还深夜在此,顾钦猜道:“方才那黑衣人是右相的人?”

苏玉澈并不避讳地承认:“是,还望将军放他一马。”

他周身光华温柔而透彻,分明是有求于人又如此从容。

顾钦多少从身边人口中听说过他,鸾台右相苏玉澈,是天子身边的近臣,也是天子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肃京想要他命的人不计其数。

顾钦收敛了气势,抬起英锐的眸子睨了眼他身后所站之人,那人本就是个普通的家丁,被顾钦这道目光逼得后背发紧。

“我送右相一程。”顾钦道。

苏府的家丁徒然变了脸色,咬着牙挡身到苏玉澈面前,然而顾钦只是轻飘飘地从他身前走过,转而去把住轮椅。

苏玉澈双目微怔,抬手示意家丁退到一旁,算是默许了这位女将军的举动。

只是对对方莫名的亲近不知缘由。

“带路。”顾钦道。

这话显然不是对苏玉澈说的,跟在身侧的苏府家丁紧了紧神色,心中暗暗地想,这是拿他当自己的手下使唤了不成?

却也无法多说什么,认命地去前面引路。

“多谢将军。”苏玉澈道了一声,忽然明白了这位女将军的用意,她一眼便看出来苏丁不会武功。

所以是要护他回府?

“不必。”顾钦回了,目光却落在苏玉澈乌色的发上,是我自己想送,她心里这样默念一句,悄无声息地深吸口气,浅嗅到他身上那股沁鼻的兰香。

这里距离天街不远,从苏府到此要走小半个时辰,况且顾钦推得很慢,明明是四下无人的冷巷,她却好似在逛街一般悠然。

她的呼吸漫长而匀称,偶尔会轻轻搔过苏玉澈耳尖,弄得他发痒,几次之后,苏玉澈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

顾钦看着她问:“久坐于此,会觉得不适吗?”

“习惯了,便还好。”苏玉澈泠泠的声音清悦,光是听他说话便是一种享受。

“下次出门,还是带一个身手好的。”顾钦道。

他们这是第一次私下见面,也是头一回说话,顾钦的语气却很熟稔,很快消弭了苏玉澈心中那一点点的不适。

他素来不喜与人亲近。

苏丁听见这话,不满地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道主子定然是有人暗中保护,哪里用得着你操心呢。

从见到顾钦的第一面起,苏丁就有些不喜欢这个女将军,她身上丝毫没有女子应该持有的温柔婉约,一双眼睛如狼似的,盯得人浑身不舒服。

苏玉澈没有顺着顾钦的话往下说,转而道:“苏丁是个哑巴。”

顾钦微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苏丁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家丁了。

她一边推着苏玉澈往前走,一边道:“多谢右相在政殿为我说话。”

原是为此事而来。

苏玉澈默然,顾钦行事,虽然本就理所应当,可却因是女子就比男子要千难万难,世人成见已然如此。

举手之劳于苏玉澈来说并不算什么,他道:“当年顾将军离京时,我曾去送过他。顾将军英明神武,失他是大燕的不幸。”

“只是去送了送吗?”顾钦忽然有些较真这个问题,自她穿越以来,好像所接受的所有人的善意,来源均是因为她的父亲。

没有人因为她是顾钦所以对她好。

别人也便罢了,可苏玉澈......顾钦多少想从他这里听点不一样的。

“自然。”苏玉澈琢磨不透顾钦问这句话的用意,只能如实相告,“彼时我年岁尚浅,与顾将军并无交情。”

“那右相在政殿上替我说话,是为着家父的缘故吗?”顾钦问。

苏玉澈了然,他清隽的眉眼间晕开一抹淡然的笑意,心说她也只是心思至纯的女儿家,想求得旁人认同而已,答道:“若将军身无长物,我断不会开口。”

顾钦满意了,她一颗心骤然松快起来,快脚下的步子都加快了许多,苏玉澈看着自己身下突然增速的轮椅,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等把人平安送到苏府门前时已是夜深,顾钦认了门,也知道了路,心说现下肃京就数右相与她关系最近。

“将军早些回去罢。”

苏丁早已替换了顾钦的位置,苏玉澈侧过脸来道了一声,算是告别,顾钦点点头,脚下却不动,一直目送着人进了府才折身回去。

燕飞春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苏玉澈派人杀的究竟是何人呢?若说此行来到肃京之前,顾钦对苏玉澈还有几分疑虑的话,他今晚的行事已然消除了顾钦所有的疑虑。

顾将军被人谋害,而且还是被天字营的人谋害,天字营中人多是被顾将军亲手提拔起,合该是最亲忠的部下。

倘若突生变节,很有可能是背后有人指印。

而这个真正的凶手,就藏身于这偌大如一汪浑水的肃京之中。

回到燕飞春后,马德全正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忙道:“将军,那伙人好似是不行了,周敬让我问您要不要把门打开?”

“他开门了?”顾钦掀眸。

“那倒是没有,将军让我们看着人,我们哪儿敢擅自做主。”马德全一边解释一边带着人上了楼。

刑部的人已然清过场子了,这会儿燕飞春除了鸨母姑娘和几个龟公,并未有闲杂人等。

他们将发生凶案的房间围了起来,顾钦上到二楼的时候,整个楼层都出奇地安静,只有之前被她上锁的那间屋子里发出莫名其妙又诡异的声音,听得刑部官兵纷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副不敢多问的模样。

刑部本有权查问房间中的人事,只是顾钦的品阶与刑部尚书同列,有她的命令在先他们也不能越权行事,只能这样候着。

有几个年轻的少年模样,脸几乎都要被火烧透了。

“还不消停?”顾钦睨了眼房门,周敬正在一侧守着,一脸的不自在。

“将军,刑部的人要查验这间房。”周敬硬着头皮道。

“是啊是啊。”一人走上前来,十分恭谨地对顾钦一礼,“小人方寻,职责所在,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方寻是刑部侍郎赵参的学生,他年纪尚轻历练却不浅,不必顾钦说明便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顾钦自没理由为难他,道:“你自便即可。”

有了顾钦点头,方寻这才带人冲了进去,一直守在外面的一干人也这才看清了里面的模样。

房门一被打开,里面便散出一股陈腐腥臭之气,里面五六个军汉抱在一起撕咬拉扯,下.身均是一片黏腻模糊,情状之骇人都让为首的方寻直挺挺退了一步。

顾钦惊异地睁大双目,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差点当场吐出来。

她背过身去,将人尽数交予方寻处理,招手让马德全和周敬走人,却瞥见不远处站着的鸨母面上一片惨白,死死抓着栏杆俨然是要站不住了。

顾钦走到她身前,问:“刘棋交代你什么了?”

鸨母被她询问声吓得一抖,猛然反应过来跪地大拜:“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贱妇什么都不知道!是刘司阶管贱妇要了几根催情的燃香,还让贱妇万不可去房中打搅!别的贱妇什么都不知道!”

话虽如此,可她一个风月场上的鸨母,连方寻都能瞬间看出的事,她怎可能看不出?

顾钦冷哼一声,寒着脸没给什么好脸色,却是暗暗记下了这笔账。

待顾钦走后,鸨母才颤颤巍巍起身,冷汗已经湿透全身。

她看着那间房中的混乱模样,整个人抖动不止,她这燕飞春的生意,怕是要做到头了......

刚下了楼梯,顾钦见那个带着雀斑的小女孩躲在楼梯下,一副想上去又不敢的样子,一双探究畏缩的眼睛在看到顾钦后徒然亮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了,顾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么小的年纪,为何待在这种地方?”

小姑娘道:“家里没钱用,阿爹让我来。”

顾钦见她身上穿着沾满黢黑的油污,想必是在后厨做些杂货,放了些心。

“很晚了,不回家去吗?”

小姑娘摇摇头,“老板娘还没结我今日的工钱。”

顾钦看向一个龟公,那龟公立马堆笑:“这就结、这就结。”

说完便转身去拿了几个铜板出来,稀稀拉拉地倒进小姑娘手心里。

小姑娘这才高兴起来,“谢谢将军!”

顾钦见她头顶扎着的两个羊角辫讨喜又可爱,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雀!”小姑娘一点儿也不认生,拿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望着顾钦,“将军,女子也可以行军打仗吗?”

顾钦微顿,突然就明白了这个小姑娘为何每次看她的眼神都那样憧憬儿期盼,她点点头,笃定道:“只要你想,就可以。”

“我知道了!将军!”阿雀欢喜起来,揣着自己得来的几个铜板跑走了。

回去的路上顾钦询问马德全:“被杀的人是谁?”

马德全道:“王家二娘的上门赘婿。王家是世家大族,听说他们家的女儿不出嫁,只招赘。”

顾钦浅摸了下下巴,“现在赘婿都能上门狎妓呢?”

“要是让王家的人知道了,恐怕还不如死了的好。”马德全哼笑一声。

听此人身份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苏玉澈杀这样一个人干什么呢?

顾钦闭了下眼,对这二人嘱咐:“今夜房中的事,别从我们这儿走漏了风声。”

马德全与周敬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作者有话要说:顾钦·给老婆推车·开心到飞起·云霄飞车

苏玉澈·双手紧扣·强作淡定·心脏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