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仆寺很快便将两只猫都送了过来,对此云皎是欢喜也发愁,欢喜的是自己上辈子都未曾养过猫,这辈子还能当一回猫奴。
愁的却是,自己与云绮皆要去弘文馆,花在上面的心思不能太多,圣人虽觉得养些动物无伤大雅,可移了性情却不好了。
然后便是发愁给猫取名的事情,不过照顾猫的事情很快便解决了,太仆寺特意派了宫人过来,负责两只波斯猫的饮食起居。
两只猫俱是纯白,不过一只生着异瞳另一只却是纯净的蓝色眸子,波斯猫稀有便是稀有在这里,颇有些异域的长相。
于是云皎只剩下给两只猫取名这一件事情需要发愁,连翻了几日的书,又问过云绮,最终才决定一只叫雪奴一只叫尺玉。
虽说尺玉是云绮的猫,不过两只猫惯常是养在一处的,毕竟听说出生时两只猫就是一母同胞的,云皎知道了还同云绮笑言,“这猫倒像我和二姊似的。”
云皎平日去弘文馆,只有下学了才去看两只猫,因是两位郡主要养,宫人们自然十分上心,两只猫才来了清思殿半月,便大了一圈。
今日日头好,她便着人搬来躺椅,怀里抱着雪奴一起晒太阳,雪奴的毛叫太阳一晒也暖烘烘的,跟个暖手宝一样。
此时已是暮春,园中花已谢了大半,倒是太液池栽种的莲花、芙蕖才要露头。
王宣便是在此时遇上云皎的,只见云皎一双柔荑抚着那波斯猫,整个人卧在躺椅上,看上去十分惬意。
既然看见了,便不能不见礼,王宣便如上次谦谦君子般行礼,“见过郡主。”
云皎本来抚着猫儿,叫他一打岔便停了手,好在雪奴并未察觉依旧睡的香甜。
云皎便笑着道:“王大郎倒是有雅兴,这暮春时节竟也来赏景。”
听见云皎这样说,王宣却也不敢反驳,只是依旧一派儒雅,“即便是暮春时节,也有景可赏,只是看见残花败柳不免有些凄凉罢了。”
云皎却没接话,王宣便道:“某与郡主有缘,如此可以算得上是第二次偶遇了。”
云皎略略点头,心中却在冷笑,这可不是偶遇,而是她特意打探王宣的行踪。
“王大郎说话倒教我想起我二姊,她亦是说过差不多的话。”云皎终于开口了,不过她这一番话倒说得王宣眸中一亮。
“郡主愿意听某说话已经是某之幸事。”他依旧谦和道,于是云皎便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王宣这才告辞。
离了园中,王宣心中并不似他表现出的那样,云皎对他这样热络,难道是想要他如梁王世子般娶了安平郡主?
王宣只见过云绮一面,自然不知她性格如何,不过她自幼养在圣人身边,这却是莫大的好处,何况如今光王已被加封为太子,他两个女儿的婚嫁便也格外惹人注目了。
越想越是这个理,王宣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了李云翊,李云翊正坐在廊下烹茶,见人禀报王宣来了,才不急不缓擦了擦手道:“让他进来罢。”
王宣一来,面上便带着些喜色,口中道:“世子某今日是要来告知一件好事。”便将云皎与他两次见面的事情说了,不过他也只是捡重要的说,并未详细描述二人讲了什么。
李云翊听完沉吟一阵,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方才道:“你说乐安郡主有意对你示好?”
“是,恐怕是为着她姐姐。”王宣已没了那层谦和的伪装,眸中带着点野心勃勃。
他是王家长子,王家如今不显,想要出头最快的方式便是与皇家联姻,包括他投靠李云翊,也是看重他的野心与才华,想要押一回宝。
李云翊轻啜一口盏中茶水,方才缓缓道:“我那表妹恐怕不是这个意思。”他到底没怎么接触过云皎,一时也不好妄下论断。
“可,若是某能娶安平郡主对郡王也是一大助力呀。”王宣带着一点不解。
李云翊眸中神色一深,李云绮自幼养在圣人身边,按理说她的婚事也该是圣人做主,他很清楚圣人不可能属意王家,至于李云绮对只见过数面的王宣有什么情意,更是无稽之谈。
“这件事还是要看圣人的意思,不是你我能决断的,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日后乐安郡主要是再同你说话,你只管应着只是别有什么其他的想头。
王宣表面应下,只是心中到底有点不平,毕竟这可是一个平步青云的好机会。
若是叫云皎知晓王宣所想,必定会嘲笑他实在是痴心妄想,不过有时候人就是这么自信与一厢情愿。
王宣回了弘文馆拨给自己的居所,躺在榻上安寝时,心中还想着李云翊白日说的话,恐怕李云翊也不是全然信任他,不然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抓住?
他想,恐怕他要自己替自己打算起来,何况自己的才学人品,王家如今虽落魄了些,配个出降的郡主岂不是绰绰有余。
神都过了四月,总算入了夏,太液池那些打着卷的莲叶与荷叶也纷纷冒头,不过几日便是满池荷香。
因着天气渐渐热起来,弘文馆的授课也只能停一段时间,毕竟这样热的天里面又多是天潢贵胄,要是热的病倒了都吃罪不起。
这对云皎来说倒是好事,于是她在树上蝉鸣盛时,约了云绮一道泛舟太液池。
云皎与云绮乘小舟,便容纳不下侍女们,好在云皎对划船摇橹颇有些趣味,一路上也就她负责了。
云绮一双素手折了几支莲花,便道:“往年这花倒难得呢。”这话勾起云皎的好奇心,“怎么?”
云绮便细声细气道:“易府监也喜欢这花,只因有人为了讨好他说过非他似莲花,而是莲花似他之语。”①
云皎闻言心中不免鄙夷,这群人为了拍马屁真是什么都说的出口,又看看云绮手中还泛着清香的莲花,只觉得怎么也和阴恻恻的易清容不搭边。
不过好在她很快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了,等到二人弃舟登岸,方才临近午时,云皎只觉还没玩尽兴,让宫人在树荫下搬来绳床,又寻来钓竿想要钓太液池里的鱼儿。
“钓几尾鱼上来就当给尺玉与雪奴加餐。”云皎随口道,惹得云绮笑道:“那你可要钓大一点的,小了它们还看不上眼呢。”
姊妹二人又是一阵嬉笑,正是热闹的时候,却见含桃步履匆匆前来,神情有些焦急。
“宫外来了消息,瑞大王②怕是不大好了。”果然含桃步履匆匆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云绮心中一惊,“怎么会这样?那三娘……”
云皎虽不识得瑞王,不过她听见云绮提起云兰,便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恐怕瑞王便是云兰的阿耶,不大好了便说明先前是病着的,怪道自从宫宴之后她再没见过云兰,子女侍疾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云皎便也没了垂钓的心思,撇下钓竿只让宫人收拾了,对云绮道:“二姊我们派人禀报祖母一声出宫去看看三姊罢。”
云绮点点头,二人回了清思殿换了素色衣衫方才坐着马车出宫,所幸瑞王府离皇城不远,一下马车姊妹二人便看见云兰出来迎接。
只是她眼眶红肿,显然是方才哭过一场,云绮想着她年岁比自己还要小些却要经历这样的事情,不免心中泛起怜惜。
不过云兰还是撑着道:“二姊与四娘怎么来了?”一面说一面将二人引至偏厅,又是叫人上茶。
云绮见她如此,心中自然也不好受,便道:“听闻伯父重病,这有一株百年人参你拿着。”
随侍的宫人奉上装着人参的玉盒,却叫云兰推辞了,“怎么能受二姊的东西,二姊与四娘愿意前来探望便已经够了。”
瑞王府从前也煊赫过,可惜如今到底遭了圣人的厌弃,门庭冷落不说,瑞王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瑞王妃早逝,云兰又性子懦弱,不如云绮得了圣人青眼养在身边,生在皇家虽不缺衣少食,她倒也知道自己比不过云月与云绮,只本本分分的,只是没想到上天居然要夺走她唯一的亲人。
云绮与云皎只得不断宽慰云兰,临走前云绮又将那人参悄悄留下,二人才回了清思殿,云绮便叹气,“真不知道三娘日后该怎么办了。”
云皎却想了想,“要不去求求圣人,若是圣人知晓能派个太医署的太医过去看看也是好的。”
云绮又叹了一口气,“其实瑞王也是做过太子的,只是当时有人请旨让瑞王继位,惹得圣人不悦,这才被废成了瑞王。”
云皎有一瞬间的默然,这的确是她那位圣人祖母做得出来的事情,“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姊如此伤心……”
云皎咬了咬牙,还是捉裙奔出了清思殿,不顾身后云绮的呼喊,出了清思殿她一步也未曾停歇,想要前往明堂,不过到了明堂外便被高内侍拦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