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公主

她的语调很怪异,不像是中原人的口音,让我立刻想起古力扎尔,她也说一口蹩脚的中原话。

不过,每回见扎尔她都高兴得狠,不像这个女刺客,凶蛮得紧。

只是,我还是听出来她的紧张。

我顺从地跟着她朝内室走,刚掀开布帘,就看到桐花一脸惊恐看着我身后的女刺客。

桐花还未开口,就被她低喝:“别说话!不然我要了她的命!”

桐花拼命点头,已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女刺客道:“你过去,说她在睡觉,没见到什么人!”

我不禁轻笑,低声道:“你叫她说没见什么人,岂不是不打自招?”

脖子上的刀朝下用力:“打我?我也不会招!哼,少废话,想活命照我说的做!”

我对桐花道:“不用开门,说我早睡下,不要让他们在我院子里吵闹。”

桐花忙不迭掀开帘子出去。

我闻到她身上有浓郁的香,是我从未闻过的香料气味。

她握刀的手并不细腻白净,但两根手指上都戴着宝石戒指。

看来是个爱美的女子,且出身不俗,绝不是这里的卑贱奴隶。

我道:“跟我上床。想活命,你也照我说的做。”说着,我毫不犹豫朝前走。

她忙躲开刀,低声说了句西北国话。

不过人却机灵地拉着我往床上跑,钻进被窝里后,还不忘用刀对准我的腹部。

果然,桐花把外头的人打发走后,还未走回内室,又有人敲门。

过了会儿,方嬷嬷走进内室,我这时若还躺着装睡,只怕更让人疑心,便坐了起来,道:“什么事这么吵?桐花,掌灯。”

烛火燃起,方嬷嬷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重回到床前,恭声道:“搅醒贵人了,因事关贵人安全,奴才不得不谨慎,否则贵人出了半分岔子,奴才们的命倒算不得什么,只是叫万岁爷担心,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方嬷嬷是宫中老人,皇上幼时曾得她照料过,因此连皇上都待她比一般奴才敬重,她自己也持重恪守,做事稳妥,所以这次出宫,皇上考虑再三,还是将她带来照料。

我听她说完,客气道:“嬷嬷严重了。只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方嬷嬷道:“侍卫们说府上出了刺客,跑到咱们这院子旁就不见了,担心是进了院子,外头都仔细找过了,所以奴才斗胆来贵人屋里看一眼才放心。”

桐花垂手低头站在一旁,神情甚是紧张。

幸好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暗淡,方嬷嬷并没有留意到,但时辰一长,难免露出马脚。

我倦倦道:“嬷嬷大可放心,本宫这里没有什么动静。”

“那再好不过,贵人歇着吧,奴才告退。“方嬷嬷轻声说着,退行而去。

待门再次关上,被窝里的女刺客连忙探出头来,脸上的面纱也摘下了,大口呼吸着,坐了起来。

我掀开被褥要下床,她忙举起刀来。

我淡淡道:“若是我想做什么,方才就把你交出去了。”

她想了想,讪讪收了刀。

我下床,走到一旁软榻坐下,吃了一口茶,这才整理了衣裙,瞧着站在屋中间的女子。

她也好奇地打量着我,道:“你是中原皇上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微微垂眸,道:“本宫只是不想被你当作人质,你是刺客,一冲动杀了本宫,那本宫还怎么好好坐在这儿跟你闲话呢?”

她怔了下,道:“你说得对。”

我淡笑,心中揣测,她并不像是专门的刺客,但深夜闯进来,必也是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皮肤是中原少见的麦色,鼻梁高挺,面孔小巧,眼睛深邃,长相不俗,气度傲然,见到我无丝毫惧意。

我道:“不止我院子外面,甚至整个都尉府,接下来的数日都会严防死守,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你根本逃不了。不如,你说说,你来都尉府做什么?又是怎么进来的?据我所知,能出入都尉府的人,底子都被摸得透透的,”

我抬眸,望向她:“别说是偷潜进来的,你功夫虽好,但都尉府的守卫多得是武功高手,所以你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混进来的。府上的人说,使者校尉请了几个舞女,要在宴上表演助兴,你,假扮了其中一个舞女?”

她的眼睛随着我的话,愈睁愈大,最后完全没有了凶蛮之态,道:“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这样聪明的人,不对,是你们中原人都这么多心思么?”

她不说自己是做什么的,我也不逼着问,反正该着急的人是她。

我顺着她的话儿说:“那,谁是第一个聪明的人?”

“我一个汉人师傅,是本公主买来的一个奴隶,长得特别好看,简直像个娘们。”她道。

“你是公主?哪个国的公主?”我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手握着刀,几步过来,拿刀对着我。

我冷声道:“你有本事杀了我,但我敢保证,你也走不出这间屋子了!把你的刀收起来,否则别怪我不帮你。”

之前我一直温声说话儿,突然厉声呵斥,她立刻生气了,把刀放在我脸边:“你以为我只能靠你,才能出去?听刚才那老女人说,皇上老儿很疼爱你呢,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不信出不来这里!到时候一到外面,我骑马就跑,你们中原人可就追不上我了。”

我道:“你的马再快,能快的过弓箭么?你知道我们的神箭手有多厉害?何况,你一匹马,一个人,能跑得过千军万马?你劫持我,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上,更何况,你最终大约只会跑回自己的家,到时候西北诸国,第一个被灭掉的,就是你的国家!我死不足惜,你当真愿意因一己之私,置你的百姓人民,你的家人、朋友于险境?”

她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愤然放下了刀,犹豫了片刻,道:

“我说!我就是假扮了舞女进来的,在入都尉府前,我杀了一个舞女,然后穿着她的衣裳混了进来,我就是想瞧瞧中原的皇上长什么样子?是高?是胖?是矮?是瘦?原本到了宴会上,就能瞧见了,但我担心到时候要看别的舞女动作,又要看皇上,忙不过来,就打算趁着晚上能见一面皇上,”

她坐了下来,拿起一只茶碗递给桐花,桐花不得不为她添了茶。

她喝了一口,蹙眉道:“不好喝,这茶怎么都这么难喝?”

这话这样耳熟。

我把看着自己的茶碗,道:“后来呢?”

她身子往我这里凑近些:“我听府上的丫鬟说,皇上用了晚膳,会来贵人院子里去,所以我就悄悄守着,哪知道皇上那么大阵仗,身边乌泱泱的人,我什么也没瞧见,就见他到你院子待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桐花接口道:“娘娘睡下了,皇上只过来瞧了瞧,说不打搅娘娘好睡,就起驾回了。”